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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秋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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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卡见不到海莉,她被"保护”在后殿里,接连半个月都不允许进入主殿。
管家一向不太重视这个名存实亡的小姐,希斯卡每回求情都被他打发回去。
半个月后,走廊里多了一个点烛的女佣。这天,希斯卡正要去正殿哀求祖父,看见走廊里一个“黑斗篷”直勾勾地盯着她。
"海莉?是你吗?”希斯卡轻声问。
斗篷没有答话,径直走过来抓住希斯卡的手腕。
希斯卡被冻的一个哆嗦,看着搭在她腕上的一只干枯的手,喃喃说,“海莉,你有点冷。”
"是的小姐,托您的福。”
"海莉,对不起。我可以给你用‘黑色伏特加’,我有很多,我…”希斯卡突然哽住。
她发现自己给不了海莉什么安慰,她确实只是个不是疾苦的贵族小姐。
"不必了小姐,我已经没有心跳了,我也变成‘老鼠’了。"
海莉尖锐地怪笑,指甲掐进了希斯卡的手。
走廊另一头的女佣闻声而来,海莉以滑稽的姿势被架走,她停止了怪笑。
“小姐,你站得太高,永远看不见我们凄惨的姿态。爱你的人,终会一个个离开你的。”
希斯卡心神俱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莉被拖离走廊。
海莉被拖到走廊转角时,还看见希斯卡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她站在一小片阴影下,烛火晃荡,映着她的脖颈。
青色血管被细白皮肉覆着,里面似乎有鲜活的血液汩汩地淌。
海莉不见了,祖父也没有再给希斯卡安排新的女佣——他正筹划着要娶第三房夫人,二夫人哭天抢地地闹腾。
而且还有一个月,希斯卡就要成年了,她会和亚瑟结婚,然后离开庄园。
希斯卡想海莉大约也很讨厌她,不愿见自己。
于是除了必要的活动,她只有百无聊赖地端坐着看书,偶尔去花园里取新鲜的花养在瓶子里,再看它们慢慢干枯。
希斯卡已经不再泡“黑色伏特加”了,佣人离开后她就会把药水倒掉——反正身体没有变化。
希斯卡不太明白自己这种奇怪的体质,但看海莉的遭遇,被人发现的话,对自己应该不会有好处。
“我是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吸血鬼。”希斯卡有时躺在床上会这样想,”所以我需不需要和亚瑟结婚呢?必要的原因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海莉,希斯步很少开口说话——黑斗篷的佣人只听吩咐,而希斯卡一向没太多需求。
今天是祖父的婚礼,拥人们都去照顾主殿的客人,所以当希斯卡把头探出房门时,只看见晃荡的烛光。
她光着脚踩上略凉的木地板,从旋梯走下去,直奔花园的大秋千。
海莉从前从不让她光脚到处跑,也不让她玩秋千,海莉说这不是一个贵族小姐该有的样子。
"但没有关系嘛。”希斯卡感受着凉丝丝的泥土,踮脚艰难地小跑,"我可以把脚冲干净再进门,不会麻烦别人的。"
没有人推秋千,希斯卡只能自己用小腿小幅度地轻晃。
裙摆垂地,希斯卡将它们捡起来,双腿搭在宽大的秋千板上,盯着月亮愣神。
“小姐,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但我如果不小心摔下来了,恐怕还是会吓您一跳噢。”
散漫的声音在希斯卡斜上方响起,希斯卡抬头一看,亚瑟正侧身看着她。
他坐在粗壮的虬枝的根部,斗篷的帽子垂在身后,绳结处系着的黑色翎羽在月色下微微闪光。
希斯卡突然惊醒般调整好坐姿,双手交叠放在双腿处,"凯伦先生,你似乎很喜欢神出鬼没。”
"啊小姐,不必拘懂,您刚才怎么坐就怎么坐好了。非常有幸能和您一起赏月,月色都美了许多呢。"
"凯伦先生,请不要再调笑我了。庄园里的侍卫很多,您完全可以以我未婚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来,但你似乎比较享受偷偷摸摸的感觉。”
"亚瑟他…啊不,我就是来看个月亮,还是把守门的放倒方便一些…小姐不必害怕,我开玩笑的。你们的庄园朝林子的方向没有围墙,是想依靠那瘴气吧,那种瘴气对我没有用。”
希斯卡又恢复成慵懒的样子,"如果我们不是在一月后成婚,我一定会让祖父把围墙彻得严严实实。”
亚瑟有些哭笑不得,"小姐,我不是变态跟踪狂,我只是梦到今夜会有一位落寞的小姐,在这里孤孤单单地荡秋千,才赶过来陪你的。"
希斯卡抬头望他,动了动唇,眸子闪了闪,复又垂头不说话。
正当亚瑟要找新话题时,听见希斯卡轻轻地说,"我只是有些孤独。”
希斯卡稍微等了一会,没有听见亚瑟接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得太少了,海莉走了之后,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对不起,凯伦先生,今晚的月光让人悲伤,我说得太多了。”
希斯卡以为亚瑟不会再接着说下去了,有些紧张,"我…"
“不必道歉,小姐,以后我可以陪你聊天,不过大概都要这么偷摸着来,小姐会介意吗?”
希斯卡想说不介意,但又觉得那么干脆地答应未免太不矜持了些,于是她绷着脸,想几秒钟,凝重地点了点头。
亚瑟“噗嗤”一下笑了,"小姐,表情未免过于庄重了。放松些,你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子弹……那么尊敬的小姐,你想听些什么呢?”
希斯卡想了想,"可以给我讲讲你们人类的事情吗?"
"我们人类…”
亚瑟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觉得好笑似的,嘴角带上一丝玩味。
他伸出两手指随意地在额角一划,敬了个非常随便的礼。
"遵命,我的小姐。"
等希斯卡醒来时,亚瑟已经离开了。
夜风吹得希斯卡有些冷,茂密的树冠下虬枝疯长。
如果不是希斯卡斗篷系绳上的那片光滑的黑羽,她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希斯卡惊讶于自己不分场合的困倦,手不自觉地抚着那片羽毛。
路过花园里的小井时,她细心地打了点水冲干净脚,再踏上硬硬的石板路。
祖父的宴会大概已经结束了,因为门旁立着一个侍卫,管家先生在对他吩咐些什么。
希斯卡开始并没注意,看到管家投来的目光,便对他行了一个小小的礼。
管家微微领首,目光落在希斯卡带着泥泞的裙摆,思索了一会才回神。
向待卫交代完,他又把目光投给希斯卡回来时的方向。
宽大的秋千在风中微荡,一如既往。
同许多的夜晚一样,希斯卡穿好鞋子便直奔那棵老树。
亚瑟还是坐在那根枝丫上,闻声回头,对希斯卡笑了一下,"小姐,别着急,我不会跑掉的…你这样急切,我们倒真像是在偷情了。”
希斯卡刚坐上秋千,扶住藤枝的手一顿,羞愤又窘迫地开口,"凯伦先生,不要再取笑我了,这是一个无礼的行为…"
希斯卡突然又愣了一会,妥协道,"算了,没关系,凯伦先生不用拘着这些小礼节…"
亚瑟又笑,眼睛熠熠地闪,用略尖的虎牙磨了磨唇角,“小姐别害羞,否则我更想出言不逊了。"
希斯卡鼓足了勇气,微攥起手,抬头与亚瑟对视,"凯伦先生遇见谁都是这么油嘴滑舌吗?”
见亚瑟不说话,希斯卡以为他还在心里想什么坏主意,攥起的拳头朝他没什么气势地挥舞两下,像只恃宠而娇的猫咪。
亚瑟还想调笑两句,突然笑容一滞,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抱歉小姐,恐怕我得走了。”
他轻快地从树上跃下来,缓冲了一下脚步,朝密林深处而去。
当他的身影淹没在夜色中,管家从篱笆边拐过来,"小姐,夜里风大,请您回房歇息吧。"
希斯卡还没回过神,也不好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跟着管家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