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失落的姬云瑞 ...
-
有大皇子帮忙应酬，姬昭明不仅填饱了肚子，还能跑去亲近好友处热闹一会儿。和高台上的贺词赞誉相比，在这边围坐一圈，听她们简单说几声“生辰快乐”倒是更加顺耳。
姬昭明宁可被大皇子瞪，也要把巴旦木、菠萝蜜那些小吃捡出一点，拼做一盘留在桌上。剩下的，则都收进食盒，全带到了自家这个角落。东西不多，事后分是肯定不够的，她干脆端过来，自家亲友每人捡一颗尝个鲜就罢了。
二公主用帕子一样装了一粒，交给芳若姑姑，让她拿给坐在官员席中的驸马。
拿了东西，二公主嘴上还要嫌弃着姬昭明：“你总喜欢这些稀奇吃食，这套小气做派，给使团瞧见是要笑话我大藜的。”
这桌坐的都是亲近的女玩伴，玩笑话自不会惹人恼。鸿宜她们各捡一样便挥手让宫人离开，东西不多，转过这桌，还要送去姬家长辈、杜家长辈那里，一圈转回来，估计东西就不剩什么了。
“我可没有嫌人送礼太小气，不够我吃两口的。”姬昭明做出一副酸倒牙的表情：“我这若是小气，那嘉和巴巴地给驸马送去的又是什么？从前怎么没发现，公主竟这么念着驸马，好感人哦。”
姬昭明挤眉弄眼的样子一点都不庄重，纵是二公主不容易害羞，这会儿也被她臊到。只见二公主红着脸，杏眼一眼不眨地：“你牙尖嘴利，不知羞！等你成婚后，我定好好瞧你的热闹。”
二公主红霞覆面的美景让姬昭明满意得笑出了声，没有丝毫惧怕：“我还是个小姑娘，想瞧我的热闹还早，现下只能让我瞧瞧你的热闹了。快让我仔细瞧瞧，是谁急着给她的驸马送吃食？都怪我，宴席准备得不够好，害的有人心疼她的驸马了。”
顾及邻桌离得不远，姬昭明一直在小声逗二公主。别桌的人听不清，同桌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鸿岚鸿宜捂着嘴笑，武棠嫣、伍清霜和二房的姐妹们却不好明着笑，都低头端起热茶，轻抿一口做掩饰。
能和二公主坐一桌的，除两位郡主外，其他人也因着姬昭明做纽带而在二公主面前混了个脸熟，多少都知道她俩私下里就是这样相处的。只有裴幼薇一脸惊奇。
裴幼薇是拿着姬昭明写的推荐信才得见二公主第一面，今日以前没有同自己师父和崇拜的司空大人共处一室过。在她心里，师父是个稳重大方又略微严肃的先生，司空大人则像是神仙一样，比香火台上那些泥塑灵动，但和眼前这种闺中姐妹互相打趣的样子是毫不沾边的。
裴幼薇之前也没见过师父给卜驸马送东西，倒是赶上过一次驸马下值后买点心给师父送来。只那一次，她还很快就被师父塞了本书送走了。
常进公主府的人，大概只有裴幼薇以为二公主的婚姻是相敬如宾的类型。二公主是为了维持“做师父的威严”，那次之后严令驸马不许在弟子面前“卜庄重”，进书房要先通报，必须端起“得体的师娘范儿”。
为此，害得卜驸马回家总是得先问媳妇在哪儿。若是媳妇和弟子在一起，他就只能拿着东西在后院里等。最多去正经地去二公主的书房转一圈，不走心地随便说几句，暗示媳妇“冰沙要化了”“脆皮烤肉再放口感就不好了”……
因为裴幼薇这个小电灯泡，在二公主考虑想再收几个弟子时，卜驸马难得没有无脑支持妻子，而是找了许多理由劝妻子打消念头。结果没过多久，二公主就领了盲文的差，忙得都快不着家了。
心塞的卜驸马一边为妻子高兴，一边在心里叹气：还不如多收几个弟子呢，好歹人总是在家里的。不能腻歪，他也能跑去妻子的书房占套桌椅，读书习字，抬头就能见到妻子，还能和妻子论文章。管她有多少弟子，都是自家夫妻琴瑟和鸣的见证者。
事业已经趋于稳定的卜驸马，自己基本告别了加班生涯，却要守在家里等待加班的妻子。
二公主最近忙得紧，甚至主动跟他商量，让他带着儿子回卜家小住段时间，一来能让卜家长辈高兴，二来自己忙公事时也安心。而且二公主的书房藏书众多，驸马回“婆家”，就可以收她的大弟子在府中小住，方便弟子读书。
卜驸马坚决不答应，二公主才放弃这个想法。裴幼薇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师娘”对她态度冷淡的原因，绝不是嫌弃她文学水平低，听说她考秀才失败后的那个失望眼神，也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失望。
裴幼薇的表情管理水平基本可以当做没有，害羞的二公主余光捕捉到大弟子的表情，表情瞬间就僵了。
“咳咳。”二公主清清嗓，突然就端坐着正经起来，不顾姬昭明疑惑的目光，老气横秋地说道：“太轻佻了，不像样。父皇为你取字立行，你自当谨言慎行。大庭广众之下，毛毛躁躁，不成体统。”
姬昭明呆住了，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疑惑。
二公主眼神飘忽一瞬，又正色道：“取笑别人夫妻情深，哪里是司空该做的事？看看小雪，就很有大藜官员的样子。”
姬昭明转头看向身边的小雪，见对方的眼角也藏着笑意，被噎得说不出话。
刚刚去分果盘的宫女回来了，每样都只剩下一两个。姬昭明起身，各捡一个放在二公主面前，气哼哼地说：“老夫子请品尝，本官去招待客人了。”
特意小声地在二公主身边“哼”出声，姬昭明才转去别桌。
亲长那边要去说说话，学院的研究员那边也要转一圈，这些人大都不熟悉宫中规矩，这种场合不知道会不会紧张无措。自己过去待一会儿，不能怠慢了在意的亲友。
祝星河带着妹妹祝绾绾坐在姬家大房这边。大房人少，祝星河是姬景昇的大弟子，坐在这边也合理。祝绾绾则是搭头，由祝星河负责照看。她年纪还小，又有亲哥哥在，和大房三兄弟坐一桌也无妨。
祝氏还是祝家兄妹的亲姑姑，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今天这样的大场合，祝家就算有心全家都来，也不是人人都能收到请帖的。想做到姬家这样的“内圈”就更难，所以祝夫人很干脆的把自家儿女托付给小姑子照看，自己则在外圈和一些夫人们应酬。
祝绾绾怕生，吃到不怎么饿就不再动筷，这会儿两只手都塞在袖筒里，整摆弄着线团缓解紧张。看到姬昭明过来，祝绾绾眼神亮了，竟然大着胆子主动拉姬昭明到自己身边坐下。大房的长辈们都很喜欢祝绾绾，这会儿都笑呵呵得没说什么，只有姬云瑞因为动作稍慢没能挨着大姐坐，看着祝绾绾咬了咬牙，又乖乖坐下了。
姬大爷对姬昭明的封地有些兴趣，所以多问了几句：“封地竟然在室韦，圣上之前可有跟明姐儿透露些什么？”
大房其他人对室韦这个名词都很陌生，姬大爷毕竟在礼部呆了许久，对北边的部族了解不多，只是大概知道区域分布。在他眼里，北境以上就是蛮荒之地，不然那些部族也不至于要犯边打劫。
虽说因为隔着契丹的原因，室韦和大藜没有边境冲突，但室韦跟突厥挨着，两边还是有点仇怨的。姬大爷猜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室韦能被安排为明姐儿的封地，或许和大藜今年跟突厥交好有关。可那种荒凉的地方，交给明姐儿，明姐儿能做什么……
说起新封地，姬昭明比姬大爷还迷糊：“圣上还未予我详细的指示，或许晚些便会召我去说明。此地我了解甚少，其中的缘故变动，也一概不知。”
姬大爷没想到孙女跟自己一样迷茫，稍加思索后，瞧了眼祝星河兄妹，小心措辞：“北边苦寒，做何事都极为不易，想来圣上的安排自有道理，咱家做臣子的听从就是。只是，明姐儿你身子不好，若能不用身至，就尽量留在京中，只管派送财物过去，你自身就莫要受那颠簸之苦了。”
姬大爷不提，姬昭明都没往那方面想。封地那么远，这个政治因素肯定很复杂，自己不去，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做不成事，自己要是过去……阻碍就更多了，真不知道圣人到底想如何安排。
心中想着事情，姬昭明嘴上只乖巧地应着：“看圣上的安排吧。圣上看重我，我自当尽力做事。”
姬大爷想了想，又补充道：“二房的景晏他们都被你二叔爷打发出去历练过，明姐儿若是需要，自家人总是能出力帮衬些，无需跟家里人客气。”
姬昭明挑了下眉，继续乖巧应道：“祖父无需为孙女担忧，想来圣上会有合适的安排，只看今日的排场，就知圣上对咱家的恩宠。”
姬大爷这番示好，是单纯的关心，还是想让二房得些好处，姬昭明分不清楚，她这会儿也不想去分辨。
刚得知封地的位置，姬昭明心里就有些没底。她都忍不住要去揣摩思考圣人的用意了，哪来多余精力分析姬大爷的心理活动？
还没和圣人详细探讨过，室韦是馅饼还是炸弹都不知道，她实在没心思想更多。
姬昭明这些年操心的事情很多，能分给姬家的心思和时间都很少。她和家里的感情不坏，但其实也说不上多亲密，论起来，这一桌和她最亲近的人，第一的是师兄，第二是三叔。至于姬大爷和二房那些叔叔们，如果姬昭明能打理好封地，自是不介意稍微照顾点自家人，但是更多的好处是肯定没有的。
近几日有些反感“皇权”的姬昭明，对“宗族”也没什么好感。
小坐片刻，说了会儿话后，姬昭明摸摸祝绾绾的头，对师兄点点头，就起身去别的桌了。
今日要应对太多人、心中思索太多事的姬昭明，并没有注意到弟弟姬云瑞眼底的情绪。
等了很久才有机会和姐姐同桌的姬云瑞，一直没能插进“大人们”的话题，还没等他想到新话题，姐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真的很受打击。而且，姐姐临走前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姐姐还摸了祝家那个小胖妞的头，还跟祝家大师兄点头！
姬云瑞转头看向正在快乐搂席的哥哥们，心底更气了。
姬昭明周转在研究员们的桌子中间谈话应酬，姬云瑞则一直在盯着。姬昭明要是看着谁多说两句话，他就努力把人家的模样都记住，跟自己得记忆作比对。
那个穿男款长袍打扮利索的是雷启蛰，算计了自己，现在成了姐姐的得力手下，平时比自己和姐姐在一起呆得时间还长！
旁边那个年轻男人是谁？看着和大师兄差不多大，还蛮俊朗的……哦，是大师兄的书童清风，他还蛮能干的，今天也能得个位置……
这个男的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常给小雪姐姐送东西的那个。他眼光倒是好，本事配小雪姐姐也还行，看在他痴心一片的份上，还凑合吧……
那个搂姐姐的胳膊的小姑娘是哪来的？研究院什么时候有小姑娘了？
“你看什么呢？”姬云琅隐隐感觉身边有凉风，侧头时正好看到姬云瑞扭曲的表情，疑惑地问出声。
姬云瑞感觉换了个表情：“没看什么。我吃饱了随便看看，今天的人真多。”
“能把笄礼办成这么宏大的场面，不愧是大姐。”吃得差不多的姬云琊也加入了讨论。
姬云瑞眼神转转，把话题往远处那个小姑娘身上引：“砸门这边坐的，要么是家里亲戚，要么是国子监出来的人，那个小女孩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哪个？”姬云狼顺着姬云瑞指的方向看，也瞧见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小姑娘。“我也没见过，她是谁家的？看着像是跟理化学院的人坐在一起。”
姬云琊感兴趣地看过去，过一会儿才突然想到：“莫不是预科的那个天才少女，郑小娘子。听说大姐给预科的学生发了几张请帖，只有每级综合一年成绩最好的前三名能收到。据说她进步飞快，自从认完常用字开始学算学后，就一直是同级的第一名。”
这个八卦姬云琅也听过：“我想起来了，教预科的先生都说她是绝好的理科苗子，未来极可能是第二个小雪姐姐。国子监里没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学生，预科那边也就一个，肯定是她了。”
“她可真厉害，看起来也好小。”
“大姐身边的女孩哪个不厉害？”
“可是郑小娘子年纪小啊。大姐也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特别优秀了，所以也会比较欣赏郑小娘子吧。你看，大姐还对她点头呢。”
琅琊兄弟俩讨论地欢，姬云瑞此时心里凉得很。
能让大姐多说几句话的，对着笑、点头的，不论男女老少都是能人中的能人。比起来，自己除了是大姐亲弟的身份，还真是一无是处。大姐不搭理自己，怕是也嫌弃自己了吧……
今日的姬云瑞感觉特别挫败。低头鼓励了自己许久，好不容易调整心态，打算等笄礼结束后主动找姐姐说话，求姐姐指点自己，却被武棠嫣和伍清霜截了胡。
武棠嫣笑眯眯地跟面前的小少年说：“瑞哥儿乖，武姐姐有重要的事找昭明说，瑞哥儿这会儿先把昭明借给姐姐好不好呀？”
姬云瑞很想说自己也有重要的事，但他已经是懂事的少年了，知道姐姐的朋友们总有重要的正事，也不能让姐姐难做，所以他不能任性，只能冷着脸说好。
看着姬云瑞的背影，武棠嫣笑着和姬昭明说：“你弟弟这两年变化真大，我记得他以前是个蛮活泼的小孩，现在怎么感觉闷闷的，冷着脸好像不开心似的。”
姬昭明是真的没精力顾着弟弟活泼不活泼。知园里有一勺在，国子监里也有人看顾着，弟弟身边还有书童轮班管，如果真有事定会有人发现，没人说大概就是没事。
“或许是长大了，瑞儿长进了许多。他和张御医蛮投缘，现在都会管着我了，像个小大人似的。”弟弟毕竟是在自己身边住着的，看着他们拔高的个头，姬昭明就很有成就感。
武棠嫣摇着头叹道：“你弟弟长没长大我不知道，你倒是快要老了。这口气，跟夸儿子似的。我的昭明妹妹，你才十五，别用这种欣慰的语气，我听着浑身别扭。”
“你总爱打趣我。清霜姐姐快帮我，我说不过她。”姬昭明一手一个，抓着她俩的手走到一旁，寻了个适合讲话的角落，“刚刚说的要事是何事，可是与室韦有关？”
姬昭明的声音有些无力，今天这么一场下来，她是真的累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休息，连礼单都没心思看。
能让武棠嫣和伍清霜找来，还说是重要的事，姬昭明猜测是跟她俩家里有关。与她相关的，还能和“军”扯上关系的，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新封地。想到这儿，她就得强打精神准备听对方说了。
武棠嫣她俩要说的确实和室韦有关，却不是军中的动荡，而是关乎她们自己：“昭明，我们知道这可能会让你难做，但还是想来求你。能不能……你有了封地，自然要有驻军，求你把我俩收做亲兵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失落的姬云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