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则天门及笄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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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亲自给昭明郡主过生日，排场之盛可以想象。
二公主她们的盲文小组为此放了一天假，实验室的重点项目也暂停了，因为所有核心研究员都收到了邀请帖。要不是在宫里办，姬家还真没有足够大的场地安置宾客，偌大的则天门看起来都快摆满了。
是的，虽说及笄礼的规格要按照公主的等级办，但地点还是略有不同的。原因很简单，观礼宾客的人数太多了，组成也太复杂，还是则天门这个皇宫的大门口比较合适。
则天门外即是朝堂，空间足够大，也便于布置安防。而且本就是用于接见使臣的地方，对内对外，品级都能和姬昭明的身份相衬，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办及笄礼的。
“这排场哪里像是及笄礼，说是封王也不为过。”
裴幼薇作为二公主的记名弟子，赖着二公主当小尾巴，不仅得到了观礼的机会，还能在仪式开始前混进内堂。自从见到则天门，她就一直很兴奋，精致的布置、宏达的场景、众多的宾客，对她来说都非常新鲜。
二公主嫌弟子现在的样子像个“乡巴佬”，板着脸训人：“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瞧瞧你今日的模样，像是只被放进果园的皮猴儿！玄机，今日起你每日将学而篇写上五遍，好好地磨磨性子。”
玄机是裴幼薇的字。裴幼薇已经在洛阳呆了快一年了，虽然她很想，但姬昭明一直很忙，没什么时间招待她。倒是二公主在接手盲文工作前，有时间指点她的文章，然后就渐渐把她收做了记名弟子，还打算等她考上进士后就正式收为弟子，办收徒宴的那种。
裴幼薇今年也下场试过，但没能考上秀才。藜国的学子们已经提速卷了许多年，不算另有标准的理化预科和恩科，现今的科举考试是一环难过一环，哪怕是相当于入门的秀才身，也非轻易可得。
裴幼薇是女孩子，裴家虽然供她读书，但要求并不算严格，而且她生在武将家，家学的水平想要应对科举确实不够。
院试结果出来后，在盲文项目中忙碌的二公主还打算抽时间安慰弟子一番。结果裴幼薇自己特别想得开，不等二公主开解，自己先检讨了一圈考试中发现的薄弱处，然后就主动请师父定计划备战明年了。
听说裴幼薇院试失利，闻喜的裴家人是又忧又喜。既担心孩子沮丧伤心，又因为有机会接孩子回家高兴。裴家主派了跟女儿最亲近的双生子兄弟来京中接人，还特意说不必急着回家，让哥哥们好好带着妹妹游玩散心。
裴佑山和裴佑川琢磨了一路，定下哄小妹计划一二三，进京之后发现全都用不着。妹妹既不伤心也不打算走，二战的复习计划都做到明年六月份了。至于回家看看？不好意思，裴幼薇表示虽然自己也很想念亲人，但还是学业为重，考不上秀才她没脸回家。
作为家里最宠妹妹的兄弟俩，当然拗不过坚定的裴幼薇。而且，有二公主记名弟子这个身份在，他们也没理由让裴幼薇回家复读。
于是，裴家兄弟俩给二公主府和知园送了厚礼，陪妹子玩了两日后就打包回家了。他们倒是还想多留些时间，裴幼薇嫌他俩耽误自己学习，给面子地陪他们逛两天街、给亲人买上许多礼物，就连人带货都塞进车队撵走了。
裴幼薇其实也舍不得哥哥们，但她不能真的用一辈子去磨科举。
多少男子成婚、生子后仍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旁人还要夸他们上进，但同样这些人绝不会对自己一样地宽容。她自知做不到司空大人那样豁达，所以她的机会并不多。本就底子弱，非得比别人下十倍、百倍的苦工，才有机会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
独立生活真的能让人成长，裴幼薇没法再像去年一样“勇往直前”，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她已经确定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虽然还是有一颗迷妹的心，但她不打算当私生粉，她要成就自己的生活，那样司空大人才有时间看她、肯定她。
今天的裴幼薇实在是太激动了，没见过的宫楼、京官齐至、外邦众使……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原谅她没见过市面，实在是稳不住。
哪怕被师父罚了写字，她还是难以平复情绪。闭口不言就用尽了自制力，裴幼薇还在东张西望，舍不得放过任何细节。这都是她以后做梦的素材。
姬昭明今日心情很好，笑眯眯得看二公主端先生的架子：“嘉和好严肃，训人的模样也好像馆主，我都快不敢认了。”
二公主板着脸，美眸极有威严地斜看着姬昭明：“是吗，有多像？”
姬昭明咽了口口水：一模一样。
从首饰盒里随手摸一支如意小钗，姬昭明举起来往头发上比量：“嘉和你说我这里要不要添一支钗？”
“等会儿把头发盘上去，要压在这里，那是特意留空的。”二公主伸手把如意钗拿走，小心翼翼地，怕钗子勾散姬昭明的头发。
室外进来宫人：“圣上已至，请主子们移步。”
姬昭明起身站到穿衣镜前，两个宫女上前帮她把衣服又整理了一番，确认仪容端正后又去检查了一遍等会儿要用的东西。
卫王府的鸿岚、鸿宜两位郡主，还有武棠嫣和伍清霜也都拿好了各自的东西立在一旁，她们是今日及笄礼的赞者、执事……
二公主带着裴幼薇先出门去席间落座，姬小雪也跟着出去了。论起心中的亲近感，姬昭明是想邀请小雪做自己的赞者的，但小雪自己坚决不同意。鸿岚鸿宜又跑来请缨，被一群人劝的姬昭明只好放弃。
小雪现在的身份不低，可出身没法改变，旁人觉得不够有面子，她自己也很介意。这是她的小姐一生只有一次的及笄礼，典礼办得这样盛大，她不允许自己的身份拖累小姐一点点。
姬昭明明白她的心思，开解了但没能成功。这件事在姬昭明心中不至于特别重要，她俩最近又很忙，没必要强求，反倒给小雪增加心理压力。
不过此事倒是提醒了姬昭明，小雪早已成年，却因为各种原因没办过成人礼。最后，两人约定好，等电灯和电池项目告一段落，就给小雪补一个成人礼，姬昭明做她的赞者。
鸿岚在前引姬昭明至东方礼台，这是临时搭出来的台子，虽是组装的却不简陋，装饰得非常华丽，帝后和卫王都坐在这边，姬景行夫妇也在下座。
公主及笄之礼，先不说寻谁做正宾，单说主人迎宾互相行礼这一条，就没人敢受天子的礼。迎宾环节有礼官和宫人代劳，一般及笄礼中的就位互揖步骤也省了。
开礼致辞一般是由主人家来，多是女孩的父亲，但姬景行此时是说不上话的。被圣人注视着，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是喜笑颜开的卫王。
卫王简单说两句后便宣布笄礼开始：“昭明郡主行笄礼。”
早已准备好的乐师开始演奏，皇后准备了很长一份乐曲单子，配乐从此刻起，会一直持续到及笄礼完全结束。
等姬昭明站定，洗手，向长辈们行礼，然后端坐于放好的跪垫上。皇后亲自帮她梳通脑后散着的一束头发，挽起，从鸿宜手中托盘上取出发钗，将之固定在发髻上。
赞者鸿岚扬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皇后继续往姬昭明的头上加首饰，等整理完毕后归位。笄换钗后，就该换上和发钗一套的礼服了。台子侧面有搭好更衣处，伍清霜端着礼服外衣和她一起进入其中，陪她整装。
换装后，姬昭明被带到酒席位置，武棠嫣端着酒器上前，斟入酒杯后递给她。
鸿岚继续祝祷：“宾赞既戒，肴核惟旅。申加尔服，礼仪有序。允观尔成，永天之祜。”
声落后姬昭明浅抿杯中酒，伍清霜再奉上食盘，姬昭明也浅浅地吃了一点。
此后姬昭明再移动到之前梳头的垫子那里，此时该为她取字了。按理说，此时也该是皇后给她取字的，但圣人有他自己的想法：“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立行。”
姬昭明乖乖谢恩拜他。
不等卫王宣训辞，圣人又言：“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朕总觉得昭明这么高还是昨天的事。那么小的娃娃就敢斗天花，朕都不忍心让你去，可你说的四句话说服了朕。昭明可还记得？为天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姬昭明当然记得，她大声跟着圣人念道。
不去想别人心中会如何想，她此刻心中只有高兴。圣人当初没有骗她，他确实有鸿鹄之志，也确实肯陪她试上一试。太平盛世里，坐拥一国的皇帝肯尝试，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圣人此时心情也很好，赞赏的目光投在少女身上，想到藜国这些年的变化，他越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忘初心，始终如一，不愧是朕看重的好孩子。立言行之，尔志不改，朕必不负。”圣人转头示意刘公公取出给昭明的生辰礼，“室韦虽地处苦寒，但也有望建河可依。朕在那边收拾出了一块地方予你，朕的昭明郡主，去为那处的生民立命吧，闯出一番天地来。”
室韦南起洮儿河，北至外兴安岭，西及石勒喀河，东邻黑水靺鞨。
望建河是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的合称，那河与望建河的会合处即今松花江与黑龙江的会合处。
所以，圣人说的这个地方，大概会在黑龙江省内的某处。
圣人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无不震惊。不在权利中心的人，震惊于圣人要破例给外姓郡主封地，还要给实权。早知圣人有此意的人，则是被封地的位置惊住了。
姬昭明也有些傻眼。她对室韦没什么了解，仅仅昨晚听大皇子提了一嘴，说是在契丹的北面。她这会儿无暇思考室韦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在想藜国是什么时候拿下的室韦！
契丹使臣的名字她昨晚还见过，室韦怎么就是藜国的地盘了？还被圣人送给自己当封地？她这是成藩王了？圣人就不怕自己过去出点意外吗？
内阁几位老臣心中也刮着风暴。
藜国的机密军情没有瞒着他们，有突厥骑兵开路，藜国军队带着新弓弩、炸药、战车北上，一路犹如无人之境。敢挡者寥寥，皆已灰飞烟灭了。突厥的汗王在出兵前还有些自己的小算盘，在见识了藜国军队的实力后，就老老实实只当引路先锋了。分些钱财也就罢了，至于地盘资源，突厥汗王提都不敢提。
多出一块疆域，内阁重臣们私下里已经你来我往地过了许多招，他们不会离开洛阳这个政治中心，他们的家族、势力还是很乐意去分一杯羹的。
近来已经有些默契了，小角色都定得差不多了，只是几个重要的封疆大吏位置，还没有敲定。圣人这几日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他们都猜测着年前会有结果，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争来争去，室韦的当家人竟然是姬司空这个局外人，圣人的心思当真难猜。
此时不是没人想出声反对，但这是姬司空的笄礼，圣人当众亲口送的礼，阁老们都不出声，下面的人谁敢冒头？就算拼了得罪姬司空，他们也不觉得自己能让圣人改变心意。至于进谏搏名声？他们又没疯，把帝后一起得罪了，有什么名声他全家都没命享。
圣人不在意场下人的表情，等刘公公宣读完赐封的圣旨，便示意卫王继续笄礼的流程了。
卫王朗声宣读训辞：“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姬昭明晕乎乎地再拜谢恩：“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她这会儿的思绪还有些乱，自称“儿”都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好像没发现似的。只有卫王眉头挑了一下，看了圣人一眼，发现圣人正笑得美滋滋，卫王就收回了目光。仗着此时众人都没有关注自己，卫王往姬昭明和圣人之间的连线位置挪了一点点。
本王是昭明名正言顺的父王，女儿谢父亲的拜礼，本王至少得受一半。卫王的心思大概只有圣人懂，但这会儿圣人没看他，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
宫中礼仪繁琐便体现在这里，不知谢过多少次恩的姬昭明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要再拜谢圣人、皇后，然后就可端坐着听别人的祝贺了。
皇后先贺，嫔妃次之。大皇子、二公主……然后是卫王、姬景行、杜文茵说些祝词。以上都算是姬昭明的亲长，他们走过流程后，才轮到前朝的官员同僚，还有国子监内的学员……哪怕是分组齐贺，加起来也用了很长时间。
等到姬昭明都有些饿了，才轮到使臣团。已经接近笄礼的尾声了，例程一一走过，姬昭明便算是昭告天下自己已经成年了。
要问姬昭明成年后的第一个感觉，就只有一个字——饿。要不是为了面子，她很想把面前的一盘点心都塞进去。看来行礼也是个体力活，而且冬天本就需要更多的热量，腹中空空在冬日是很难熬的。
为了安置下所有宾客，典礼是被安排在室外的，这可是寒冬的室外。虽然宫城高高的城墙挡住了寒风，虽然场地各处摆满了取暖用的炭炉，但姬昭明坚定地认为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自己才会受不住饿。
仪式结束后便是宴席，圣人呆了一会儿就带着后妃回去了，姬昭明趁着这个时间吃了些热腾腾的高热量食物。她才觉得自己缓和了些，恭送圣人后就迎来了一波波来说话的人。
姬昭明一本正经地端着热汤，任是谁说都坚持要以汤代酒，来敬她的人当然会给她面子，此间一片祥和。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则天门及笄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