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术贰

51、又走

　　“她跟你说什么了？”闻隐问道。

　　“对我很关心。”南宫周臣说道，“如果没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我多虑了。”

　　“那老妖精还有个妖精朋友，你可以去问问他。”闻隐说道。

　　“谁？”南宫周臣开口。

　　“舜华。”闻隐说道。

　　“多谢。”南宫周臣点点头。

　　从化桐斋出来，南宫周臣就一直有些恍惚。四弦以为他这是累了，毕竟今天起得早，就跟化桐斋的马夫借了辆马车，带着他驱车回了听风小筑。

　　南宫周臣确实是累了，在车上靠着歇息，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梦里他见到了南宫涟恩，不知道为什么，兄长并没有看见他，只是跪在一幅画像旁，一言不发。

　　南宫周臣走过去，想碰碰他的肩膀，结果正面吓了南宫周臣一跳，南宫涟恩七窍流血的僵跪在那里，像是已经断了气，南宫周臣试探不出呼吸脉搏，急的他直摇南宫涟恩的胳膊，“怎么回事？兄长，醒醒，醒醒。”

　　“怎么回事？”四弦拍着南宫周臣的肩膀，“南宫周臣，醒醒，醒醒。”

　　南宫周臣睁开眼，知道抓着他的是四弦。

　　“做噩梦了？”四弦问道。

　　“嗯。”南宫周臣点点头，揉了揉眼。

　　四弦拿出手绢给他随便擦了擦额头的汗，“下车洗把脸吧，我去给你兑洗澡水。”

　　南宫周臣下车，高思淼已经回来了，桌上摆着饭菜。

　　“主子。”高思淼招呼道，“正好，我刚把饭端上来，吃点吧。”

　　南宫周臣坐到主位上，桌子上全是他爱吃的菜，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还没吃嘴里就放下了，“你们吃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说完就下席了。

　　“主子今天怎么了？”高思淼碰了碰陈灵的胳膊肘。
　　“回来的时候让梦魇住了。”陈灵说道。

　　“那你赶紧去弄碗安神的汤药，”高思淼把陈灵手里的馒头拿过来，“先别吃了，我给你留着，快去。”
　　陈灵乖乖去了。

　　“及得往里面加点糯米，熬得稠一点顺便让主子垫垫。”高思淼操心道。
　　“奥。”陈灵又淘了半碗米。

　　屋子里水汽弥漫，这间屋子是专门给南宫周臣洗澡用的，高思淼用牛皮糊的密不透风，腊月里，点个火盆，用不了多久就暖意融融。四弦把热水给南宫周臣调好，拿了换洗衣物挂在架子上，“泡一会吧，有事叫我。”

　　“嗯。”南宫周臣哼了一声。

　　闻隐的表现像是知道些什么，南宫周臣闭着眼睛冥想，想着想着就跑题了。南宫涟恩的脸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南宫涟恩了，今日兄长的突然造访，又是那副惨样，着实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南宫周臣被吓到了，他没怎么见过杀人死人，四弦虽然干的就是这个行当，但是啥的大多都是些蒙面人，而且干脆利落一击得手，他并没有多少死了人的感触，他自己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动手杀过人。

　　南宫涟恩给他托梦，这是什么意思呢？告诉他现在做的事会让他不得好死？南宫周臣慢慢往水里滑，闭了会气，觉得再泡一会就到晕的时候了，起身穿上衣服。

　　四弦在台阶上坐着，正打算敲门问问怎么回事，门就打开了。

　　陈灵把熬好的药膳端给南宫周臣，南宫周臣看着那一晚黑乎乎的东西，着实不怎么想吃，但是看着这三个人看着他的目光，还是端过来吃了，苦的他脸都皱起来了。陈灵早有准备，拿出一块糖。

　　四弦给南宫周臣点了安神香，悄悄吹了灯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顾克危又来了。

　　趁着早上凉快，开始练剑。刚练了没两招，四弦就下来一鞭子把剑缠住了。
　　“怎么？”顾克危把剑收回剑鞘。

　　“我家主子还睡着觉呢。”四弦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昨天起那么早，就是因为你练剑吧？”
　　“我这声音也不大啊。”顾克危说道。

　　“夏天的时候，那片林子里，一只蝉也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四弦冷冷道。
　　“知道了。”顾克危老老实实坐下，“那你就一晚上坐着？”

　　“关你屁事。”四弦说道。她现在火气很大，自己都感觉得到。
　　顾克危也感受到了，拿手指头蹭了蹭鼻子，不说话了。

　　高思淼起来了，看到顾克危来了十分诧异，走过来见了礼，就开始拿扫帚扫院子。高思淼动作很轻，扫帚也是软毛的，没什么声音。

　　陈灵这会从外面回来，背着一个药篓，冲四弦点点头，坐到台阶上，拿着一个小刀开始处理药材。

　　高思淼扫完院子就去做饭，还抽空去买了几个包子。顾克危跟着他们吃了一顿，等他们都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了。南宫周臣醒了，他披了件衣服打开窗，拿手遮着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说道，“早啊。”

　　四弦打了清水进屋，高思淼去把清粥小菜端出来，还有两个温在锅里的包子，陈灵的那堆草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拿了个小吊炉在廊前熬药。南宫周臣梳洗好，四弦陪着他又吃了一顿。高思淼打了声招呼就去听风堂卖命了。顾克危看着这一幕心下目瞪口呆。自己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茫然的站在旁边。

　　“怎么样？我那小院子不错吧。”南宫周臣拿了个锉刀开始摆弄一块木头。
　　“不错。”顾克危点点头。

　　“你那几个亲兵呢？”南宫周臣问道。
　　“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回家里了。”顾克危说道。

　　“你也该去余安看看念叔的。”南宫周臣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克危不语。

　　“既然不想自己去，那就跟我一起去吧。”南宫周臣接着说道，“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去余安，到时候你就别再推辞了，听到没。”
　　顾克危还是不语。

　　南宫周臣踹了他一脚，“说话。”
　　“知道了。”顾克危小声说了一句。

　　“我可听见了啊。”南宫周臣看着他一脸严肃，“到时候不准犯浑。”
　　“知道了知道了，”顾克危敷衍道。

　　陈灵的药也熬好了，上面撒了些干梨花的花瓣，清清亮亮的还挺好看的。

　　南宫周臣一口干了，还没来得及吐舌头，陈灵就把糖块塞到他嘴里了。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四弦在旁边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顾克危笑了笑。

　　“我要赶在年前去一趟江南，你要去吗？”南宫周臣说道。
　　这话自然是说给顾克危听的。

　　“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顾克危立即表示。
　　南宫周臣点点头。

　　“明泉要气死了。”陈灵幽幽说道。毕竟高思淼就没跟着他一起出去过，净是看门的活儿。
　　“别慌，这次把你留下陪他。”南宫周臣说道，“我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

　　“就不能一起都去吗？”陈灵难得执着的问话。
　　“现在还不行啊。”南宫周臣说道，“要是长风现在还是堰城的守将，有祁元青在，我们都走倒也无妨，现在这不是形式所迫嘛。”南宫周臣解释了一下。

　　陈灵看着他，黑亮的眸子认真又专注，最后点点头出去了。
　　“真的不带他吗？”顾克危说道，“有他在，你生病的时候有个救手。”

　　“不带了。”南宫周臣笑笑，“我也不至于这么多病多灾。这不是你和四弦都在吗？”
　　“唔。”顾克危点点头。

　　“所以你去江南要干什么？”四弦问了一句。
　　南宫周臣笑笑，四弦算是问到点上了，“去找江南首富。”

　　“舜华？”顾克危说了一句。
　　“对。”南宫周臣点点头。

　　“舜华是谁啊？”陈灵问道。
　　南宫周臣摆弄手里的木头，冲顾克危抬抬头，“解释一下。”

　　“舜华他老子瞬昌是白手起家，做到了江南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乐善好施声名远扬”顾克危说道，“当然，还有一件事也天下皆知，就是他的独子舜华浪迹天涯，行走江湖，不务正业。”

　　“他爹没打死他？”四弦说了一句。

　　“家业能做到这份上，舜昌也不是个一般人，自己的儿子爱玩，他就出资出力的让他玩，一度成为家长里短的主流。”顾克危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南宫周臣问道。

　　“我以前跟赵令在江南待过两年，那地方富庶，赵令也舍不得放手啊。”顾克危说道。

　　“那你跟舜华熟不熟？”南宫周臣手里的锉刀一顿，问道。

　　“不熟，不过见过两面。”顾克危说道，“这人怎么说呢，跟一般的男子不太一样，而且谁的面子也不给，当着他爹的面都敢掀桌子摔碗。砸知府家的席面，舜昌就在旁边笑眯眯地掏钱。”

　　“哪里和一般的男子不太一样？”南宫周臣放下锉刀，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直了直腰板。

　　“娘们唧唧的，但是行事作风又雷厉风行，你见了就知道了。”顾克危摸着下巴说道。

　　“他给化桐斋面子吗？”南宫周臣认真问道，这关系到他的安危。

　　“不清楚，他爹要是活着，咱们肯定是座上宾，现在他爹死了，他接管全家，我也不好说。”顾克危说道。

　　南宫周臣点点头。看来这一趟去也不少麻烦。

　　陈灵加班加点给南宫周臣做了些丹药，什么驱寒的，袪热的，化毒的，活血化瘀的，止血的，大瓶小罐的收拾了一包袱。

　　南宫周臣险些没拎起来，然后顾克危轻轻一提拿到马车上去了，南宫周臣转了转肩膀，觉得自己真的是缺乏锻炼了。

　　高思淼特地给他们送行，包的饺子，四弦提着衣物细软，也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