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术贰

38、恍然大悟

　　陈灵这会倒是不生气了，只是看向南宫周臣的眼神奇奇怪怪，南宫周臣很不喜欢这种眼神，这种只有在快升天的老和尚眼里才看的到的悲悯。

　　我有这么可怜吗？南宫周臣心想，就跟他们不会死一样。半斤笑八两。

　　“你有什么办法吗？”四弦不死心。

　　“没有。”陈灵说道。“不过，我师父应该也和你们说过，要是不想让他死的更快，还是别再折腾了。”

　　四弦不语。

　　“哎，小神童，我这个夹板什么时候能拆啊？”南宫周臣问道。

　　“你现在不就拆了？”陈灵说道。

　　“我的意思是再也不用带了。”南宫周臣说道。

　　“还得一个月。”陈灵说的干脆。

　　“那我能不能不带全套的了，我的胳膊没事了，就是腰背还不太行。”南宫周臣煞有介事的跟陈灵讨论病情。

　　“不行。”四弦开口，“你就老实会吧。”

　　陈灵不善察言观色，在化桐斋的时候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会自然也没想四弦会不会揍他，“其实是可以的，不过要换副夹板。”

　　下一秒就被四弦领着脖子扔出去了。

　　趴在树底下的时候陈灵还迷糊着，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这听风小筑的风格跟化桐斋不一样啊。

　　又观察了两天，陈灵恍然大悟。

　　在堰城化桐斋，老大是闻隐，说了算是赵令。

　　在堰城听风小筑，老大是南宫周臣，说了算的是四弦。

　　四弦姐姐可不像闻隐爱才惜才，她的脾气视心情而定，一般情况下情绪稳定，跟南宫周臣待上一会儿就转向火冒三丈模式。
　　在高思淼面前就是不讲理的官老爷，在自己面前阴晴不一，看得出她是想对自己好一点，但是鉴于自己的表现总是不如她的心意，便时不时荒腔走板。

　　“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呢？”陈灵看着四弦因为自己的一番话生了气，甩着鞭子转头就去找在屋里老老实实抄书的高思淼发火。

　　这已经是高思淼第六次为自己背锅了。

　　每次他想找高思淼表达一下愧疚，高思淼都能在他开口前特别憨厚的摸摸后脑勺，呲出一嘴大白牙。

　　陈灵觉得这人已经被骂傻了，心里泛出丝丝的不落忍，开始反思。

　　南宫周臣看着陈灵经常一个人坐在旁边看四弦和高思淼以及自己拌嘴，表情严肃，神态认真，如此之好学，心下宽慰。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陈灵小神童竟然栽在了高思淼的手里。啧啧啧。

　　自霄萧走后，南宫周臣一直在打量，赵令的本意肯定不是让江湖乱，以化桐斋现在的实力，这一招如果是想敲山震虎的话，那震得是谁？那群抱头鼠窜的小门派肯定入不了他的眼，霄萧的手段德行，赵令一直都不敢苟同，不过要是硬说是为了给他这个小王爷报仇，那他也能勉强接受，可能是料峭坊吗？他跟烟冉匆匆一面，了解的实在不多，再加上料峭坊这几年行事低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于这个女人窝他也着实没有办法。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南宫周臣想，洛桑。这些动作时不时给他提个醒呢？毕竟这都要入冬了，年年冬天都有流民，这一乱，乱的全是平民百姓普通人家，有多少人扛不住这一遭变成流民了还真不好说。

　　萧山海很久没传消息来了，那三人将他放在堰城，美其名曰养病，实际上这群人仿佛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或许是因为话说开了，他们知道他不好忽悠了，或许是反悔了，不想跟着他了，总之，除了那封慰问信，什么都没有，还不如闻隐呢。

　　两手一抹黑，“哎……”南宫周臣叹气。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得靠自己啊。

　　南宫周臣将养了许多天，有陈灵一对一的照看，他的情况确实比之前好很多。陈灵对穴道一途颇为精通，每天给他针灸，比起只用夹板夹着，的确好的更快些。南宫周臣卸下了夹板，身体好了，干什么都有精神了。

　　之前他来听风堂转了两圈，只是单纯的看了看，现在他身体好了，自然要拿这听风堂做些文章。

　　听风堂现在有三个老师。一个是赵令找来的，以前在宫中任职的太傅祁元青，教授皇子，跟顾克危是旧相识。南宫周臣见过这位祁太傅，但是交流不多，能在宫中谋得这一职位，才华自然不必多说，再者，这人又是赵令拉来的，立场肯定也是鲜明站在他这边。这点南宫周臣心中有数。

　　第二位是顾念找来的，名叫赵信，原是他的家臣，后来步入仕途，读书做官。后又蒙南周覆灭，抱负未酬，心灰意冷，拒绝了顾克危想收他做幕僚的邀请，本来都归隐山林打算避世了。南宫周臣一出来，他也跟着出来了。

　　再一个就是高思淼的师父，名叫张率身。据高思淼介绍，这位师父是个老举子了，第一年要去京城当官的时候，母亲离世，丁忧三年，吏部再次派官，正打算提胫上任，父亲离世。
　　三年又三年。张率身觉得当官跟他相克，再去估计就到克死自己的时候了。
　　况且，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也就不想再去争，于是心宽地绝了自己当官的心思，仕途之路到此为止，在自己家里开了个小学堂。虽然身处三教九流之末，不过吃饭大于天，教书收束脩养家是足够了。

　　南宫周臣一见到张率身就知道这是个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主，跟他一定很好相处，因为这人不在乎你想什么。

　　手下一共三十九个学生。南宫周臣知道的有七个人。贺雄，陶一响，韩成皋，耿群，任飞，曲鸣，孙有何。

　　据高思淼说，这七人是这些学生中最有悟性的七人，在学识上比起其他人的见解更为独到，那三位师父也是这么说。

　　南宫周臣在这段时间，也腾出手亲自考验考验。

　　听风堂。

　　南宫周臣白天的时候就会让四弦带着他过来看看，他虽然行动不便，但好在脑子没坏，嘴也好使。

　　听风堂现在已经有模有样，高思淼不是个懒人，打理的井井有条。今日南宫周臣是突发奇想过来的，事先没通知任何人。

　　见他过来，高思淼吓了一跳，赶忙前来帮着四弦搀扶。众学生虽不知南宫周臣是何许人也，但见到高思淼对此人如此敬重，纷纷前来行礼问安。

　　南宫周臣点点头，“天公不负书生眼，留向人间看太平。诸位都是济济人才，应以家国天下为己任，不负前程。”

　　众人点头称是。高思淼引着南宫周臣去了客房，暂做歇息，听风堂离听风小筑距离不近，这一趟过来，肯定是累的。

　　南宫周臣喝了高思淼递来的茶，“明泉将这差事办的很好。”

　　“不敢辜负主子所托。”高思淼说道。

　　“那三位先生呢？”南宫周臣说道，“把他们请过来，我见见他们。”

　　说来也是惭愧，这些人里除了祁元青和赵信，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都只道“先生。”南宫周臣的琐事繁多，这些人也没见过他，就这几位老师他都没单独见过。高思淼一直觉得是因为南宫周臣是想让他们知道他身份贵重，轻易不想见他们，再加上这次重伤。也没操持过他们见面看看。

　　“是，”高思淼说道，“我这就去找他们。”

　　三人见到南宫周臣一一行礼。

　　“王爷。”祁元青说道。
　　“王爷。”赵信说道。
　　“先生。”张率身说道。

　　“不必多礼。”南宫周臣卸了一条胳膊的夹板，供他活动。

　　“祁太傅，本王还记得，当初你在宫中教授皇子伴读们读书，没想到，余安城一别，还能再见面。”

　　“臣永远是南周的臣子”祁元青红了眼眶。

　　“祁太傅的忠心日月可鉴，我兄长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南宫周说道。

　　“臣子本分。”

　　“赵信先生，我们还未曾谋面过吧。”南宫周臣看着赵信。

　　“臣在大朝会上远远见过王爷，不过王爷没见我罢了。”赵信说道。

　　“以后会经常见了。”南宫周臣说道。

　　“嗯。”赵信郑重的点头。

　　“张先生。”南宫周臣看向高思淼的师父，这人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拉关系，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听到这句话欠欠身。

　　“在。”

　　“您是明泉的师父，明泉我是信的过的，你是他的老师，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大可以来找我。”南宫周臣说道。

　　张率身还是一脸释然的微笑，“有劳先生了。”

　　还说什么值不值得信任，他的身世眼前这位先生已经调查了个底掉了，现在还这么虚伪的说不在乎以前如何。不过张率身这个人，一直秉持一则人生信条--看破不说破。他不在乎这人到底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任何活物对他的任何看法。

　　反正他现在孑然一身，也看淡了荣华富贵，其实按照世人的想法，他是个当和尚的好料子--看破红尘。

　　他对此想法的看法是：说的对！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去当和尚。在了解了信佛就是走进了种种自我束缚之后，他发现他还是对这人间眷恋不已，比起去深山老林里吃素念经，青灯古佛，他还是更喜欢梳着头发到处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