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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长风 ...

  •   日暮。四弦借了将军府的厨房给南宫周臣做了晚饭,还熬了姜汤兑了牛乳,给南宫周臣暖身。
      将军府家的小厮给回廊上点了灯,雨还在不依不饶的下。

      南宫周臣吃饱喝足捧着姜撞奶一口一口的品,“姜性温味辛,下次放点红糖配着调一下。”
      “知道了,我这是给你驱寒用的,不是让你当茶品的。”四弦小声说道。
      喝了大半碗,顾克危回来了。

      出乎南宫周臣的意料,他本以为按照顾克危的性格,怎么也得大张旗鼓把院子里的人都吵起来给他接风,结果他只是静静的走进来,不声不响的。
      大概真是巡了一天营,顾克危的甲胄上还有泥点,头发也湿透了,走近了还有一股马味。
      南宫周臣抬眼,这人现在的样子让他觉得顺眼多了,比前些日去听风小筑给他请安还顺眼。

      顾克危走到廊下,行了礼,面无表情口气轻蔑说道,“有什么事?”
      “拜访顾将军。”南宫周臣嘴角微提。他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照着之前赵令的法子,尽量在他面前多晃几圈。
      “访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顾克危下逐客令。
      “不急。”南宫周臣的目光从顾克危的头扫到他的脚,“我可以等将军收拾完。”
      顾克危进屋,并没有要去梳洗的意思,“你看完了就走吧,要不是要过来见你,我现在在千金阁早就吃好喝好睡好了。”
      “我自然是要比那些人重要的。”南宫周臣站在门口。
      顾克危嗤笑一声,将军府的管家这会把饭菜送上来,顾克危开始吃,不理南宫周臣了。

      四弦在旁边那叫一个窝火,南宫周臣眼神示意她不许冲动。
      “我想知道一些有关盍浑之战的事,长风久在军中,相比了解的比我多,不知可否告知一二。”南宫周臣声音不大,不过足够顾克危听清楚。
      顾克危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南宫周臣。他不知道南宫周臣怎么就开始直接称呼他表字,他们明明不熟,“盍浑之战的时候我还没参军,对那场战事了解多的基本都死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去问赵令和萧山海,他们知道的比我多。”
      “我想知道一些有关军队的事。”南宫周臣重复道。
      “我现在是狄国的将军,怎么可能会把狄国军情告诉你。”顾克危看着他,大病一场之后,南宫周臣的脸显得更瘦了,这些天养的起色好了些,看上去比起千金阁的头牌不知道清丽了多少,顾克危不觉放缓了语气。
      “可是你也是长风啊,”南宫周臣淡淡道,“我觉得长风是不会把我当外人的。”

      屋子里安静的只空空回荡着外面雨滴落地的声音。

      “南宫周臣,”顾克危念出他的全名,“你凭什么觉得我跟你是站在一边的?”
      “跟不跟我站在一边,从来来都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你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站在南宫氏这边,也就是我,南宫周臣这边。”南宫周臣笑笑,“不管你承不承认,若是战场相遇,你我交战,拔刀相向,你不会杀我,只会在自裁和被我杀之间做选择,这就是我的底气。”
      “与南宫氏有关的是顾念,跟我有什么相干。”顾克危说道。
      “你顾氏一族是南周世袭洪武将军,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南宫周臣说道,“就算是萧山海和赵令背叛我南宫氏,你们顾家都不能,唯一一个沿袭百代公爵,泼天富贵,累世荣华,这都是你们欠下的。”南宫周臣淡淡说道。
      “觉的买卖亏本了,那你就去找顾念要,”顾克危说道他最烦威胁。
      “他是他你是你。”南宫周臣说道,“你还记得南宫煦吗?”
      南宫煦是南宫涟恩的大皇子,比南宫周臣小两岁,顾克危曾经是他的伴读。
      “他早就死了,死在盍浑了。”顾克危说道。
      “洪武将军历代家主都是自小跟在太子身边当伴读的。”南宫周臣说道,“还觉得自己跟南宫一族没关系吗?”
      “大殿下已经死了。”顾克危说道。
      “可是我还活着。”南宫周臣说道,“我既活着,就非得找出些原因不可,当时我兄长带走了所有南宫贵戚,洛桑踏着他们的骸骨,一马平川毁了南周。”
      顾克危看着那人情绪渐渐激动,可依旧风度翩翩,似乎就算是气愤都和他相配。

      “我年少参政,盍浑大战之时,本王委任监国,粮草供给,对战士卒,一封封捷报,最后的噩耗,南周皇城那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突然隐匿的化桐斋,这一切的一切,看似一团乱麻,实则一步一个脚印,皆有迹可寻,皆有惑可疑,布局之人是死是活,他是怎么算计我兄长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就像你逃不掉你的命运一样,我也是,从顾念把我带进葳蕤山开始,这些事就注定是我一生的梦魇。”南宫周臣倚栏。
      顾克危一股气直冲脑门,“你可以不去想这些,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好好活就是了,顾念,赵令,萧山海,化桐斋,这些都是你的后盾,你好好活着,做个潇洒快活的人不好吗?”顾克危吼道。
      “我不能不去想,他们是我与这世间的所有牵挂,可是偏有人硬生生一这样的方式把他们和我之间的关系斩断,浑浑噩噩能潇洒快活吗?长风,人活一世,总要有个念想,九泉之下,我兄长在等,厚土之上,万万冤魂在盍浑不肯安息,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我做不到抛下一切假装看不见。”
      顾克危说道,语气沉沉,“可是我想放下,我没有你那么多的牵挂执念。”

      南宫周臣看着他,细密的睫毛上已经悄悄染了一层雾,“我需要你的帮助,本来,我和你应该是南周最后的依仗。可是现在,一个身无长物,一个投敌叛国。我不是想复国,只要百姓安居,国家昌明,国家君主姓甚名谁有什么要紧的?我现在要的是真相,一个我能接受的真相。所以你是南周的将军还是狄国的将军都不要紧,关键你是不是还记着还念着南周。”
      四弦安静的站在一旁,打娘胎生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哭的一等杀手,这会心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顾克危看着那一抹昕长的身影,仿佛可以永远亭亭玉立。

      “这些不值得我放弃我现在的一切。”顾克危说道。
      “我现在给不了你别的,我给你的选择是一个安心,一个选择遵从良心踏实度日的机会,我的这条路不会平静,不会富贵,但是就是这么神奇,这条路就是能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南宫周臣说道。
      顾克危不语,似乎在思考。

      南宫周臣的眼神散了散,他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些,把心里的一部分剖出来的感受就好像从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撕下一块肉,又疼又爽,神经的紧绷情绪的发泄,让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明明打过十余遍的腹稿,说出来还是觉得痛彻心扉了一回。南宫周臣抿了抿嘴,他不知道顾克危会不会信他这份半真半假的说辞,毕竟他们没有私交旧情。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偶尔,水滴顺着房檐落下,敲打着青石板。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良久的沉默过后,顾克危开口。
      “南宫周臣,字惬安。”南宫周臣哑声道。

      将军府的马车晚上到了听风小筑。
      四弦扶着南宫周臣下车。
      “主子,四弦姐姐,你们可回来了。”高思淼等在院外。
      “去给主子备洗澡水。”四弦吩咐道。
      高思淼颠颠的去了。

      “你不必如此小心。”南宫周臣拍了拍四弦扶在他胳膊上的手。
      “每回,我觉得我能看明白你的时候,你就悄默声的又换了副面孔,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四弦给南宫周臣褪下外袍,灌了一个暖手壶塞到他手里。
      “因为人就是一直在变的啊。”南宫周臣双手抱着小铜壶,“只不过你是在陪我成长,陪我在不停的变。”
      “幸好。”四弦说道。
      “嗯?”南宫周臣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说,幸好是我。要是个心怀不轨的,你可怎么办。”四弦沏茶。
      “有劳四弦姑娘陪在下走这一程了。”南宫周臣装模作样的作揖。
      “行了行了,我怕折寿。”四弦说道,“但是,你的表字是惬安?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是我的小名,小时候兄长给起的,我就把它当做表字了。”南宫周臣饮了口茶,花香淡淡,这是高思淼收了院里的梨花花瓣晒干做成的花茶,喝起来清香绵绵。
      “我可以叫你惬安吗?”四弦问道。
      “不可以。”南宫周臣答道。
      “为什么?顾克危那厮都能。”四弦气鼓鼓。
      “因为我跟他不亲近啊,只有我认定的人才能叫我主子。”南宫周臣揉揉四弦的头。
      四弦躲了躲,不过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你别动手动脚的。”
      “哦。”南宫周臣收回手,这会好像特别精神,“上次我给你买的那几身衣服呢?没见你穿过呢。”
      “不好看。”四弦的眼前飘过那几套衣服,全是小姐们才会穿的样式,娇滴滴的,袍绣比化桐斋姑姑们的袍袖都长,一看就不方便动手。
      “嘴硬。”南宫周臣伸出手指点了点她,“抓紧趁现在还能穿的时候穿,省的以后想穿都没机会了。”
      “我早就不是小姑娘了。”四弦说道。
      南宫周臣退两步上下审视了四弦一番,“哪里不是小姑娘了。”
      “你看哪儿呢!”四弦恶狠狠提起拳头。脸不自然的红了。
      “哎,四弦啊,女孩不是非得身材好才好看,你现在也很招人的,真的,不要自卑。”南宫周臣接着品评。
      四弦愤愤的攥了攥拳,转头走了,她现在很后悔认了这么个货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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