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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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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倒是没有诸多烦心事,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当初南宫涟恩说要把皇位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可惜,他除了按计划走,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好不容易学会了该如何当一个好人,南宫涟恩就要他去当皇帝。
不过他并不恨南宫涟恩,这人比起逝夫来说,还是很仁慈的。他看得出南宫涟恩的心不坏,也并不是要害他,只是需要他帮把手,代价是当皇帝,好处是当皇帝。他欣然同意,十二年之后,当初的交易来到了最后一步,洛桑反倒有种要解脱的感觉。他已经想好了,等到南宫周臣接了这个位子,他就去把逝夫杀了,然后山高水长,做回一头小野狼。
皇帝对朝政不管不问,萧山海免不得就要多担待一些。北狄言官们自讨无趣一阵后,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听招呼,一边心怀怨恨誓要出人头地恢复北狄荣光,一边暗暗庆幸自己未受牵连有官可做。虽然表里不一,但是看起来是一片祥和。
战后要料理的事不少,萧山海说一不二的安排,整个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没有任何人表示不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仿佛这片天地真的要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了。
牡丹印第一次出现是在江安的舜府,舜华给南宫周臣看舜昌遗物的时候。所以南宫周臣打算还是先去找舜华,看看还有没有些别的线索。
舜华这会也来了余安,打完仗之后,他也迫不及待的来凑热闹赶晚集。刚好看完了顾克危打仗的一幕,这人一天到晚泡在料峭坊,研究各种香膏颜料,把自己抹的花红柳绿,比起豆蔻年华的姑娘们都更娇一筹。
“舜少爷,冉娘娘叫你去前厅见客~”烟冉身边的得力女子扣响了舜华的屋门。
“什么客?还要我去见。”舜华头也不抬地描眉毛。
那女子也不见外,没听招呼就进来了,一双丹凤眼吊的很高,显得精明又精神,开口就是大嗓门,“堰城来的那位大人物,最近京城里沸沸扬扬讨论的那个小俊儿!”
舜华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快快快,把我那件大红衣裳描金绣彩的那件找出来。”
来人忙不迭的去了。
要说最近京城里的大红人,那必须得是南宫周臣。得胜但还未归的顾克危都比不上南宫周臣的红气。
南周仅剩的一个王爷还活着——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跟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碗水一样,沸腾程度简直像炸了锅一样。
作为亡国的王爷,南宫周臣很该是受万民唾弃才对。但是他没有,因为当时南宫涟恩带着全部家眷亲征守国门、与民共生死的事大家都没忘,南宫皇室虽然没多厉害,最后还让他们沦落为北狄子民。但是他们究竟是真真正正为他们付出过的啊,不像现在的洛桑。南周朝的时候,百姓过日子很难,但至少没有人高人一等随意践踏他们。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受够了北狄蛮子骚扰的南周人对南宫周臣的怨念并不大。
反而期望与希冀更多一点。
而且,据传,南宫周臣会是下一任皇帝。
莫须有的消息不胫而走,给南宫周臣带来了八面埋伏的效果,作为一个深植于民间的“储君”,街头巷尾大娘大爷口中谈论的都是他。
南宫周臣第二次来料峭坊,这次是规规矩矩坐在烟冉正经的会客正堂。女人多的地方,连古板的会客堂都显得柔软馨香。
“你找他有何事?”烟冉问道。
“有关牡丹印的事,冉娘娘你也别走,有些我母后的事,我还是要问问你。”南宫周臣说道。
四弦在旁边抱着一盘荔枝吃的忘我荔枝壳堆成的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四弦自己也没少买过,只是买的都不如料峭坊的甜嫩多汁,这会好容易可以一饱口福,她也没客气。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烟冉说道。
“是吗?”南宫周臣反问道,“我还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比如幕氏一族是怎么被灭门的。”
他从生下来就没听到过任何舅族家的消息,一直也没往这方面想过,这段时间理了一理,猝然发现,还有这么一门亲戚一直都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幕氏一族。”烟冉指尖摸了摸茶杯杯沿,眸子低垂,“幕氏一族可是向来低调,从晓晓太爷爷那一辈起,就是管国库的。晓晓却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生成了一个活泼性子,有时候怎么看都不像是幕家人。”
南宫周臣一言不发的听,四弦吃荔枝的动作都慢了。
“幕家人这一代算上所有的孩子,就她一个女儿身,也不曾按照大家闺秀的规矩教养,拿着父兄的银子,一天三趟往我这里跑。”烟冉说道,“后来我们就认识了,我去波斯寻觅香料的时候,曾经带着晓晓和舜昌一起去,不出意料,舜昌一面之缘就歆慕晓晓,不过舜府当时刚刚咸鱼翻身,他一直在江安脱不开身,终归是有缘无分。之后的几年,他们也经常替我去波斯盯香料,沿袭他们的制香之法。没过几年,幕家当家人就带着幕晓晓来找我,让我们彼此见最后一面,因为幕晓晓要当皇后了,不能与江湖之人不清不楚。”
“然后呢?幕家人是怎么死的?”南宫周臣问道。
“幕家人是被一个一个杀掉的。晓晓当上皇后,没多久就遇喜,在她有孕的这段时间,幕家当家和他的父兄接连消失,然后收到一颗头颅,一整年,幕府都在办丧事。当时幕府也没有伸冤,没有叫屈,自然也就没人去多管闲事调查真相。”
南宫周臣放下茶杯,“幕家人都知道我母后与你交好,就没一个人来找你?”
“有一个,幕家六爷,常年在家里念佛,不出来见人。他是幕家的最后一个人,不声不响逃到料峭坊,待了一段时间又悄悄离开。”烟冉看着南宫周臣,“那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个幕家人。不过我估计也已经没命了。”
“你当时为何不帮他们?”南宫周臣垂眼问道。
“我为何要帮他们?”烟冉反问。
“就算他们并未求援,你就眼睁睁看着好友被灭门吗?”南宫周臣问道,语气很不客气。
烟冉看着他,“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与皇帝纠缠不清是后来赵令出来才有的先例。我结识幕晓晓只是因为她这个人对我脾气,和她的家人有何相干?”
南宫周臣简直无奈,但他也明白,这就是江湖规矩,他不能苛责什么,“你就没告诉幕晓晓?”
“我们在她进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断绝往来。”烟冉说的义正言辞。
“冉娘娘可真是守规矩。”南宫周臣冷冷,阴阳怪气。
若真的情分已尽,那为什么帮他一个故人之子?是,他和烟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烟冉确实对他兴趣不大,可这个人后来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虚情假意。
若真如她所说,恩怨已了,那烟冉接近他的目的就简单的一目了然——打着她娘的名号接近他、利用他而已。话说,当时舜华送给他的归一书院的老师和学生现在已经在他的听风堂扎根已久,这里面又有多少烟冉的人?舜华待他的情真意切也是逢场作戏吗?
亏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占了他亲娘的便宜,捞着料峭坊鼎力相助,看来是他太天真!
也罢,路还长,胜负还未定,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清醒的不算晚。
南宫周臣说完这句话之后,屋里的气氛都不太对。烟冉本来就没什么面部表情,这会看着更加冷若冰霜。四弦嚼荔枝的动作都顿住了。
好在,在气氛降至冰点之前,舜华来了。
他花枝招展的推开门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南宫周臣就觉得自己的眼角抽了抽。
四弦一嘴荔枝肉拿手捂都没捂住,甜腻腻的汁水呛进嗓子眼,咳的惊天动地。
这时候,再看冉娘娘,那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高高在上。不知道她是还在介意南宫周臣的话,还是已经见惯了舜华孔雀开屏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要真的是因为后者,南宫周臣表示默哀。
“都什么表情?”舜华把门关上,转过身来,“我盛装打扮可不是为了来看臭脸的。”
这话说的又娇又软,刷新了南宫周臣对舜府大少爷的认知底线——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发出这种声音。不过有一说一,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就是觉得舜华兄你,惊为天人。”南宫周臣昧着良心夸奖道。南宫皇室都不喜华饰,想此时此地舜华这种恨不得自己是个梳妆台托生的花里胡哨,南宫周臣着实欣赏不来。
“有眼光!”舜华点点头做到自己的位子上。
可怜四弦,刚停下了那要人命的咳嗽,就听到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夸奖,一口气没上来,看着手里的荔枝都不香了。
舜华瞥了一眼四弦,这一屋子高颜值的谈话,本来四弦就不适合待在这,这会还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消化不良的样子,真真是让舜大少爷觉得推进南周审美前进的路任重而道远,“找我何事?”
看着舜华略显搔首弄姿但却驾轻就熟的样子,南宫周臣恍惚觉得,其实料峭坊才是舜大少爷的主场,把这么一个人拘在江安真的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