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同行》眼白

5、回应

　　夏季的天空总是澄澈而干净，直至黄昏席卷而来的时候，天空才会出现不同的层次，层层叠加，拼凑出了迷人的景色。

　　谢赫在图书馆结束了今日的学习，他将书本整合起来，发现桌面上压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

　　【我想认识你，可以吗？

　　微信：7425.....】

　　谢赫平常遇到这些，都是把纸揉成团，然后“啪”的一下扔进垃圾桶里。

　　对这些平白无故的接近感到烦躁，无力。

　　但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本日记。

　　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孩说：走进你的每一步，都需要勇气。

　　他不知道这个纸条的主人会不会像她一样，想切切实实，认认真真地认识他。

　　如果会的话，那这份纸条是否也承载着巨大的勇气？

　　他大多时候对那些怀春的少女们敬而远之，企图用冷漠的屏障规避她们。

　　却好像没有想过，这样好像会伤害到她们，像那本日记的主人一样，认为喜欢是件无奈又可悲的事情。

　　他好像有些自责和愧疚。

　　那本日记写道：

　　【暗恋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自食恶果。

　　每每遇到你的时候，自己总是将那些不经意的瞬间一遍遍地囫囵进嗓子眼里，一点一点地尝。舌尖泛着清茶般的苦涩，却又带着缕缕回甘。

　　仅是这一点甜，就能带动唇角，带动那些情不自禁。

　　翻来覆去想了那么多年，只明白了：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是让人如此的难堪，却又如此的死心塌地，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吗？

　　他动动手指，在纸条的下方写上两个字：

　　不可以，抱歉。

　　第一次，他对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有了回应，正面地拒绝。

　　希望那些女孩儿的人生剧场里，他能早点落幕。

　　回到宿舍，骆浩和陈哲明正在打游戏，吵吵嚷嚷的。只有乖巧的张宸向谢赫打招呼：“哟，谢哥，你吃了没？”

　　谢赫放下书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平板电脑，回道：“还没。”

　　张宸说：“我也没吃，等会咱俩一块去吧。”

　　谢赫点头：“行。”

　　他看陈哲明玩的差不多了，从后面偷袭他，用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语气变得冰冷又凶狠：“电脑修好了？下次再敢用我的电脑看黄片，我就把你的脑子给撬开。”

　　陈哲明拍他的手臂：＂咳咳，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拿我的电脑，和你一起看啊。＂

　　骆浩大喊一句：＂你那么快，谁和你一起看啊！＂

　　陈哲明挣开谢赫，与骆浩殊死拼搏：＂你说谁快呢？谁快了？！＂

　　谢赫不屑，对这场闹剧熟视无睹。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背面粘着一个便利贴
　　一一那张徐浣写的数据。

　　发现她的字，好像跟日记上的有点像。

　　字迹清秀端正，一看就是练过的。只是徐浣这个好像有点急，导致字形有些飘逸。

　　不过现在练的字，大概都长这样，写得像倒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徐浣红润的双眼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突然想起来，去年他就见过徐浣了。

　　在他和沈欣刚谈恋爱的时候。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群像沸腾的开水汽泡，在舞台中央舞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覆盖沈欣在谢赫耳边说的悄悄话，轻轻的热气打上耳朵上，微微发痒。

　　人群集聚，室内的温度攀升，他挣开沈欣捥着他的手，离开了座位。

　　沈欣的步步逼近，明目张胆的亲密，让他无从适应，像是周围的空气无形地压迫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靠在酒吧后抽烟，烟雾趟过肺，连带那口不上不下的气一块吐了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烟难戒的原因，它能让那根压迫脑袋的神经舒张。

　　心情平静下来，周遭都显得寂静。但他的耳道收到几声微不可察的抽泣声。

　　门顶的灯光昏黄，照得两米处的拐角有一点阴影。

　　谢赫走了两步，一颗头顶进入眼帘一一是一个蹲着的女生。

　　女生也听到了动静，把头抬了起来。原本散落在后背的长发向前飘动，包裹她的肩颈。

　　橙黄的暗灯照映她圆润的鼻头微亮，莹润泛红的眼角透着火烛般的光，脸面斑驳，几缕未干的泪痕粘着发丝贴在脸颊。

　　谢赫不自觉盯了两秒，认出她是沈欣的室友。

　　刚才沈欣介绍她的室友时，他有些走神，所以没记住她的名字。

　　两人四目相对，有些茫然。

　　谢赫认识到他打扰了这位同学的＂好事 ＂，在安慰和走人之间踌躇犹豫了一下，随即蹲下来，默默拿出了纸巾。

　　他抽出一张纸，递给她。她却不动，一直很安静，漂亮的丹凤眼又变得泪濛濛，凝出一颗泪珠，措不及防地砸在他的手上。

　　炽热的，滚烫的。

　　微风吹动，萦乱的发丝撩过谢赫手臂上的发丝，发痒发麻。

　　他的心底出现难以抑制的燥热，像是那颗无声的泪带来的。

　　她的眼神太过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向他诉说。

　　让他想逃离，女孩带来的那莫名的忧伤。

　　最后女孩只是轻轻接过，安静的，让人难以注意她的存在。

　　在他的世界里，泛不起一丝水花。

　　＂谢哥。 ＂

　　张宸伸出手，拍了一下谢赫的右肩：＂走啊，吃饭。＂

　　谢赫从朦胧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心底有些异样，迟钝地回答：＂哦，好。＂

　　谢赫正拿着餐盘，打算在窗口前点几个菜吃。一旁的张宸拉了拉他的袖子：“谢哥，我们去二楼吃吧。”

　　谢赫拍开他的手：“你有其他的菜想吃？”

　　张宸稍微侧身挡住他的半个视野，给他打掩护，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个方向：“你看，沈欣在那儿呢。你俩不最近才刚分手吗，她怎么一下子就找新男友了。”

　　谢赫望了一眼，那位新男友正在给沈欣剥鸡蛋，他将滑嫩嫩的鸡蛋扒开，蛋黄留给他自己，蛋白分给沈欣。

　　沈欣朝他笑了笑，但整个人恹恹的，小口小口吃着饭。

　　谢赫发现不少人的视线在沈欣和他之间来回打量，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收回目光，揽着张宸的肩说：“走吧，去二楼吃。”

　　回到宿舍里，陈哲明听张宸把这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顿时整个人气愤不已：“我靠，那沈欣要么是先前找了备胎，要么就是脚两条船！”

　　他扒着谢赫的衣服，喊着：“谢赫我对不起你啊！早知道你会被绿，我当初就不帮她追你了！”

　　谢赫拉开他的手，把自己要扯变形的衣服救了回来：“没绿我。人家只是找到真正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跟我分手而已。”

　　陈哲明把谢赫拉向自己，双腿盘在椅子上：“老谢，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没喜欢过沈欣？”

　　谢赫看着自己被拽红的双臂，敷衍地点点头。

　　陈哲明嘶一声：“那你还答应她做她男朋友。”

　　说完又反应过来：“当挡箭牌啊！！！”

　　陈哲明摇头：“我以为你只是长了一张渣男的脸，没想到你是渣男本人。”

　　谢赫听着他一口一个渣男，心里有些不爽，踹了他一脚。不听陈哲明的那些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唠叨，自己收拾收拾洗澡睡觉了。

　　晚上寝室熄灯，他拉紧自己的黑色床帘，打开了小台灯。

　　摸索出原本藏在枕头底下的绿色玫瑰笔记本，缓缓打开，暖色的灯光和米白的纸页交相呼应，纸面上的油黑字迹微微发亮。

　　【我的生活好像太过单调，每天机械性地重复学习这一件事。

　　这点记忆没有什么值得保留。

　　连朋友都少的可怜。

　　大家好像都习惯了我的冷漠，对我避而远之，又处处排挤我，让我呼吸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可是转头一想，怎么不值得纪念呢？

　　你递给我的粉笔，你顶替我写的字，你无意间和我说的话，都汇成了我苍白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静的路人甲也曾在你的世界横行，也与你虚白的背影擦肩而过。

　　我也曾路过你的世界。】

　　谢赫一页页地读过，发现这些日记像在给他写信一样。“我”是日记本的主人，而“你”就是谢赫。

　　她把想对他说的话都写进这个本子里，那些藏匿的情愫，甜密的情话，偶尔发些牢骚，又分享自己的喜闻乐见。

　　渐渐地，一个女孩的形象在谢赫脑海中搭建起来。

　　灿烂的艳阳扑洒进教室后面，他默默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个背着光的女孩靠近他，与他说悄悄话。

　　高中校服的恤衫微微透光，勾勒她单薄的轮廓。她扎着马尾，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向前滑，阳光勾出一侧的金丝。

　　她凑得有些近，近得谢赫可以看见她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地，仿佛是在挠他的心。

　　她也趴在桌子上，笑盈盈地跟他分享之前春游的事。

　　纤细白皙的手勾上他的手臂，轻轻晃动，谢赫盯着她侧脸边暖洋洋的浅浅的绒毛，发了神。

　　视角忽然变得模糊，天旋地转，在胳膊上晃动的力道忽然变大，将他拖拽起来。

　　“谢赫！”

　　陈哲明甩开他的手，急切地喊：“怎么回事？！你平常不起得最早吗？你是不是忘了今早有课。”

　　谢赫反应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将趴在他枕头旁的头弄远一点。

　　起床气在心底咕噜咕噜的冒泡。

　　陈哲明发现他压在枕头边的笔记本，调侃一句：“怪不得睡那么死，原来光顾着卷人了！”

　　谢赫冷笑：“怎么？不服？”

　　陈哲明：“服，服，还要麻烦谢哥多条腿借我呢！越肥越好。”

　　谢赫轻拍他的头：“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