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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小心喝了同一个碗里粥 ...

  •   时隔六年,第一次重回东京。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听着这几年的巨大变化,许多东西需要岑子年去消化,又有许多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里。

      吃过晚饭后,岑子年就早早地回了房。

      邹旋府上的空房有不少,岑子年选了一间角落的。这间房的采光不是很好,但却胜在安静。

      住在这里,就算正堂来了许多人,也打扰不到岑子年。

      朱夏里的蝉正叫着,天已如墨色。

      夏日里蚊虫颇多,入了夜更是如此,岑子年见天黑全了,便不再出门走动,点了盏油灯放在床头,方便看书。

      “碧草逢春意,沅湘……”岑子年读到此处,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沅…..沅……”

      一旦出了神,想起了某些东西,便无法再读进去了。

      好嘛,不读了。

      岑子年赌气一般,“啪”一声把书合上,又心疼地抚了抚书页,下床仔细地把书收了起来。

      岑子年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打算睡觉,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今日在那座酒楼里,与赵沅相遇的情景。

      赵沅什么都没说,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任由着岑子年撞进他怀里,也任由着岑子年离开。

      为什么他们两个不可以像自己和邹旋一样,坦诚地重逢?岑子年心想。

      难道是因为六年前的不告而别,所以导致今日不知道该以怎么的身份和理由再次站在他面前?

      太扯了。

      在走之前,岑子年是赵沅的先生啊。哪有先生不敢站在学生面前的道理。

      不敢相遇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别的吧。

      岑子年自己也想不明白,可他就是不想再面对那双永远都含情脉脉的眼睛,也不想再面对那个人。

      孝亲王府的私牢里。

      赵沅坐在一把檀木椅上,冷眼看着面前的十二个早已不成人样的男人们。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蜷缩在一团,新鲜的血肉和结痂的伤口互相磨擦着,有的早已奄奄一息,有的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求饶的话。

      不知从哪传来的酸臭味弥漫在整个铁牢中,赵沅不耐地皱了皱眉。

      “最后一次机会,有谁知道王府景的下落,或是有关于瑶城那条隧道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说出来,说了就可以饶你们不死。”梁怀站在赵沅旁边,冷冷地注视着那一堆抱在一团的男人。

      没有人说话。铁链和铁链的碰撞声在铁牢里回荡着。

      “还是没有人说是么?”赵沅站起身来,不打算再和这群人浪费时间,“那便在这耗到无法再张开嘴为止吧。”

      翌日。

      岑子年是被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子年,子年。醒了吗?”邹旋大声地叫唤着,拍门拍的越来越起劲。

      门被措不及防地打开了,岑子年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上:“怎么,大清早的催命呢?”

      “没有没有,就是落妤煮了云母粥,让我叫你起来吃。”

      岑子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邹旋身后才朦朦亮的天空:“现在什么时辰,”

      “刚到卯时。”

      “我有早食的习惯么?”

      邹旋思索了一下,往日在宗学的时候,早于辰时来敲岑子年的门,他一律都是闭门不见的。

      “没有。”邹旋认真道。

      岑子年满意了,就要把门关上时,邹旋伸手挡了一下。

      岑子年:“???”

      邹旋看似有些为难:“呃…..其实有人在正堂等你一起议事的,一块过去坐坐吧。”

      岑子年:“……..”

      大清早的,岑子年整个人都还未清醒,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就顶着一张“视我者皆欠我五万两”的脸,跟随着邹旋来到正堂。

      这个时辰,岑子年的浑身的经脉都是闭塞的,他只觉得邹旋不会害自己,正堂里的人应该是邹旋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带他去见的,可他没料到……..

      岑子年刚顶着那张“五万两”的脸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仿佛真的欠了自己五万两的人。

      一瞬间,正堂仿佛来到了腊月寒冬。

      赵沅:“………”

      岑子年:“……….”

      邹旋:“………”

      负责盛粥,抬眼却发现凝固三人的黄落妤:“……..”

      “坐…坐。”黄落妤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三人有些过于奇怪。

      邹旋瞬间十分后悔,若是让这祖宗多睡一炷香的时间,怕是他们几个就不用这么僵着了。

      岑子年接过黄落妤手中的粥,转而看向邹旋,他没有张口,可如果眼神可作利剑,他觉得此时的邹旋已经死上千万回了。

      在岑子年心里早已死过千百回的邹旋尬笑了几声,十分不厚道地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上计:“那什么,你们喝着,我去上早朝了……再见再见。”

      岑子年:“……”

      “喝…..喝粥。”黄落妤小心翼翼坐下,看了一眼岑子年,可岑子年却没看她,正面无表情地瞪着面前的粥,仿佛这碗粥能给他开出花来。

      黄落妤只得坐下,被迫与这两人僵着。

      偌大的正堂里,只有调羹与瓷碗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

      “瑶城那边,查的怎么样了。”黄落妤在这诡谲的氛围中,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隧道塌了,去的人全埋里面了。关于隧道所有证据,都没了。王府景不见了,王府景府上的人,能找到的,都是尸体。那群山匪倒是一个不剩的抓了回来,但是不管如何审问,都套不出点信息。”

      “东陵审的?”黄落妤问道。

      “东陵审的。”赵沅淡淡道,“审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审出来。”

      闻言,黄落妤愣住了。

      岑子年抬头,皱着眉看着面前两个打哑谜的人,莫名不爽。

      他走的这六年,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

      东陵是赵沅门下的一个死士组织,就是管理私牢的那帮人,冷血无情,为了任务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黄落妤记得,邹旋与自己说过,之前有一次,东陵发现赵沅府上有人跟北亭王府有勾结,从事发,到邹旋过去私牢,统共就一个时辰,等邹旋看到那人时,那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肉了。

      整个人像是在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腿上依稀能从千疮百孔的血肉中看见里头的白骨。

      这效率,这手段。

      若是东陵审了大半天都审问不出什么,那便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没有人解释一下么?”岑子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线索断了,没法查下去了。”赵沅抬头看了一眼岑子年,两人眼神碰撞在了一起,接着又迅速地转移开了。

      “……喔。”岑子年不知道该答什么,他偏过头,鬼使神差地舀了一勺粥喝,含糊不清地应了赵沅一声。

      “……你舀的是我碗里粥。”赵沅道。

      黄落妤没忍住,嘴里的粥被生生呛了出来。

      岑子年耳朵瞬间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嘴里的粥是该咽,还是不该咽。

      岑子年挣扎了一番后,默默地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岑子年紧紧地握着勺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有谁可以来岔开一下这个话题吗?

      岑子年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内心疯狂质问。

      赵沅看着岑子年故意绷着的脸,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皇城。

      日头逐渐烈了起来,早朝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氛围下结束,文武百官渐渐散去。

      赵胤坐在龙椅上,一阵头疼。

      早朝上,无人提及瑶城之事,可呈上来的奏章,除了个别上报近几日的政务的,剩下的无一不是关于瑶城那个案子的。

      赵胤揉了揉眉心,随便从案桌上拾起一个新呈上来的奏章翻看。

      “王府景每月都从瑶城的税收中苛扣四成的税,去年瑶城泛蝗灾,朕拨了三千万有余的银两,经过层层剥削,到百姓手上的不过数十万。”赵胤越讲,火气越大,他猛然将手中的奏章砸向特地留下来替北亭王求情的蒋修。

      瞬间,殿内殿外跪倒一片。

      “如此大规模的贪污,为何户部从未向朕禀报过!还有,包庇山匪,呵!真是胆子大了,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这番要不是孝亲王,我看这件事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皇上……”蒋修打算开口解释,却被赵胤厉声打算。

      “闭嘴!”

      “监司呢?监司干什么去了?一个个的,都瞒着朕?啊?你,还打算来给他求情?他是怎么了,贪污这么大笔钱,是有人威胁他这么干了,还是他有苦衷了?”

      “王知府……王府景……他贪污钱财,苛扣税收,是重罪,可他一直一心向着皇上,一直为皇上效劳……元莘七年,漠北攻打长杏,单单瑶城,就召集了十万人马,王府景爱财,但一直都忠心于您啊。”

      赵胤冷笑一声,这么荒谬的开脱之词都能说的出口。

      “蝗灾,也有你一份吧?度支司。”

      闻言,蒋修浑身一抖。

      他祖母薛敬梅叫他来给王府景开脱,没曾想,王府景不仅贪污,还包庇山匪,恐怕这番开脱不成,还引火烧身。

      蒋修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没敢再张口。

      “贪污了就是贪污了,包庇山匪,这是是重罪,该罚。”赵延拎着一个檀木盒子,大步走进了大庆殿。

      盒子散发着阵阵恶臭,赵胤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蒋修也将头埋的更深了。

      他将盒子放在地上,在蒋修旁边跪了下来:“臣不经皇上允许,擅自入殿,还请皇上恕罪。”

      “贤弟既已回京,为何不上朝。”赵胤坐回了龙椅上,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

      “禀皇上,刚回到东京,未能按时参与朝政,请皇上恕罪。”

      “罢了,既已下朝,你又来做什么。”

      “臣此番前来,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你又来请什么罪。”

      “王府景是臣举荐给皇上的,眼下出了事,自然是要来向皇上请罪的。是臣朱紫不辨,才酿成此大祸。贪污,包庇山匪,无论是哪样,都是重罪,根据大宋的法令,王府景应当治死罪。”

      “请皇上恕臣的自作主张,为了不劳烦皇上,今日,臣便提了王府景的项上人头来见皇上。”

      赵延起身,将盒子打开,从盒子中拎出了一颗早已发绿发臭的人头。

      那人头肿大,满脸血污,几乎看不清本身的模样。

      一只蛆从王府景的鼻子里爬出,掉在蒋修旁边,蒋修不敢动,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放回去吧。”赵胤皱着眉,脸色被那恶臭的气味熏的发黑。

      赵延面不改色地将王府景的人头放进那檀木盒子。

      那蛆依旧在蒋修旁边蠕动着,蒋修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些王公贵族们可真是有闲情雅致,一颗生了蛆的人头都要拿檀木盒子装着。

      赵延跪下,干瘦地身体缩成了一团:“向皇上请罪。”

      “请罪,人都被你杀了,请什么罪?”赵胤头疼的要命。

      “臣举荐的人出了这么大事,臣还擅作主张把他杀了,定是要责罚的,如此,才能安的住百官百姓们的心。”

      “你可知道,朕的桌上,十封奏章,八封是替王府景求情的。”赵胤叹了口气,“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便罢了,我待会命翰林拟写一道谕旨,没收王府景所有财物,将他府上的人抓来好好审问……近几日你也不要到处晃悠了,在宫中好好反省吧。”

      “把宫里宫外都彻查一边,所有涉嫌贪污谋反的,统统革职查办……”赵胤看了一眼蒋修,“你们两个,退下吧。”

      “是。”

      “是。”

      赵延依旧面不改色,他拎着盒子,瞥了一眼蒋修,便离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小心喝了同一个碗里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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