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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
岑子年望着高大的城门,时隔六年,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这里,如果不是邹旋,他根本不想回来,应该过两天就走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正如他走时一样悄无声息,东京所有相识的故人都不会知道他来过,包括岑子年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岑子年深吸一口气,凭着鱼袋进了城。
这里的一切熟悉的让岑子年发指,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和奢华的建筑,什么都没变。甚至连他当年进举后,被请来东京当官,第一次进城时见到的那座高塔都还在。
“子年。”
正当岑子年望着那座塔出神时,一个人叫住了他。岑子年回头,那人一身素袍,腰佩容臭,一根木簪绾着长发,此人正是邹旋。
“正想着去何时去找你,结果我刚入城,我们就碰见了。‘岑子年笑了笑。
“是啊,好巧,还想着要再过几日才能见呢。”邹旋丝毫没有多年不见的尴尬,说着,就揽上了岑子年的肩,“走吧,先找个地方坐坐。”
“.......松开。”岑子年看了邹旋一眼,他向来受不了别人搂他,更何况这大热天的。
岑子年略有些嫌弃地推了推邹旋的手。
“成,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与人亲近........"被嫌弃的邹旋悻悻地松开手,“啧,还是当年那个东京第一文才。”
话音刚落,就被岑子年面无表情地拍了一巴掌。
“嘶........痛啊。”邹旋捂着自己肩膀。
岑子年收回手,就开始吟诗:“垂柳抚水春得意,携枝玉兰赠红尘.........”
“诶诶,停停。‘邹旋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忙来捂岑子年的嘴,“错了错了,行行好,别念了。”
听到邹旋真诚地道歉,岑子年拍开邹旋的手,勉为其难地住了嘴。
这首诗邹旋早忘了,现在居然被岑子年重新提起了。
他尴尬的要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邹旋叹息道:“这种不堪回首的过往,还是尽早忘了的好。”
这首诗是八九年前,邹旋刚来东京时写的,这个科举状元,偏生在刚来东京不足一个月时,爱上了尚书大人刘文卿的长女,可惜那时那位小姐早已被定下婚约,要与一位商人成亲。邹旋只好写诗来表达自己的爱而不得。
当时这种酸叽叽的诗句在邹旋房间里到处都是,而岑子年刚刚念的那一句,是邹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塞到人家门缝的,结果第二日就被尚书府的佣人退了回来,还附带了一句话:“我家小姐跟一个书生私奔了。”不过多久,整个宗学都知道邹旋的心上人跟别人跑了,邹旋还因此被调侃了许久。
邹旋提到这事就很懊恼,“同为书生,为什么她就是看不上我,明明她爹都快同意了。”
“凭人家是书生,你是博士。”
邹旋:“……”
合着人家不喜欢官高的。
“现在不是博士了,是宗司了。”
“升官了?”
“那可不,我干了这么长时间,矜矜业业,诲人不倦,且因材施教,一直秉持着道义,皇上不得给我升个官儿啊。”
“邹宗司就不能谦逊一点吗?”
“我很谦逊啊,但是做的好就得夸嘛,是吧?”邹旋用肩膀撞了一下岑子年,颇有撒娇的意味,“我做的不够好吗?子年,你也夸夸我呗,”
岑子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他白了邹旋一眼,“…..滚,”
“子年~”
岑子年:“………”
“子…..唔…”邹旋还没说完,就被岑子年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嘴,邹旋丢的起这人,他岑子年丢不起。
“你再叫我就动手。”岑子年咬牙切齿道,“你做的很好,做的最好,别再叫了。”
岑子年松开邹旋,邹旋重获自由。
“去哪坐。”岑子年望了望悬在头顶的烈日,皱了皱眉, “你在书信中说你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与我说,要不找个隐蔽的地方坐着吧吧。”
“好,去之前常去的那家茶楼吧,我请客。”被夸了的邹旋心情格外好,他整了整衣冠,说道。“你走后这几年,东京没什么变化,基本上都在老地方。”
“好。”
东京最有名的茶楼隔间,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绮绣,左配宝剑,身上的物件随便挑出一件来,都价值连城,这人便是大宋的孝亲王——赵沅。
赵沅喝了口茶,掀起隔间的帘帐,面无表情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尊上。”
一个声音响起,是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赵沅收回目光,淡淡道:“还没查到吗?”
“塌了.......隧道,塌了。”
“塌了,一个隧道从瑶城通向漠北,七年都没蹋,我们刚查到就塌了?是被炸蹋的么?”正午的阳光刺了过来,赵沅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冰冷。
“是被炸蹋的.......派过去的兄弟全埋隧道里了,通往隧道的那条山道也全都堵死了,北亭王私通的证据全没了。‘
赵沅好像并不意外,北亭王谋划了那么久,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给他们抓住把柄。
“王府景呢?也死里面了?”
“没有,自从隧道被发现后,王府景就好似人间蒸发,属下猜测,是被藏起来了。”
“北亭王不可能那么傻,虽然通敌的证据没了,但是包庇山匪,压榨百姓就足以证明王府景不是什么清官,王府景是北亭王亲自上书举荐的,他若是真的想干大事,此刻就会想尽办法跟王府景撇清关系,说他自己未看清人心也好,未加以教育,主动谢罪也罢,反正现在王府景做的事怕是和北亭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王府景肯定不在北亭王府上,应该是被漠北人带走了。”
但总不能到漠北去找他。
“北亭王借口身体有碍,已经三年没上朝议政,但对朝上的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皇上又不是傻子,但对其在朝廷上安插眼线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只要无碍朝政,那便有退让的余地。”赵沅手晃着茶杯,杯里洒出来的茶湿了他的袖口。
“圣上老了,愈发感情用事了。”
“尊上。” 身后的人出声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赵沅笑了,老皇帝怕不是会昏庸到这种地步,眼前放着一个乱臣贼子不管,来管他的说辞对自己不敬。
赵沅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他从前最厌恶这种没什么用的君臣之礼,和宫中的尔虞我诈,但现在,为了那个人,他不得不忍。
现在切忌心急,决不能冒冒失失地去上书,反正王府景贪污,包庇山匪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具体怎么处理,对赵沅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坐实北亭王私通。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不能让他就这么断了,瑶城通向漠北的那条隧道断了,派去查的人也全死里头了,但是肯定还有人知道些什么。
“那群山匪在东陵已经大半天了,但现在却依旧没有消息,务必把王府景府上的人找到,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那人得了令,就退出了隔间,隔间又恢复了安静。
赵沅掀开帘子,往皇城宗学的方向望去,案子马上就会有新的展望,而他的子年,不知何时才愿意回来。
岑子年和邹旋走到一栋茶楼前,这栋茶楼热闹非凡,将熙熙攘攘的街道与这茶楼相比,街道都显得清冷了许多。
“小二,要一个隔间。再上一壶龙井,再要一碟果盘。”邹旋说完后,头都不回地上了楼。
岑子年抿了抿唇,这是东京最有名的茶楼,是皇宫贵族们常来的地方,随便一样东西就贵的吓人,虽说邹旋升了官,可据他所知,这几年朝廷的经济并不怎么样、官员的俸禄肯定都有所减少。
岑子年叫住了邹旋:“确定要这么多么?”
邹旋看了一眼楼下的老板,做了一个悄悄话的手势:“这两年这边出了点事,这家茶楼没先前那么贵了。”
岑子年“哦”了一声,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到了隔间坐下,不过多久,香茶果盘就端上来了。
岑子年望着记忆中皇城宗学的方向发呆,他感觉胸口有些闷,透不上气来。
邹旋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岑子年:“子年,你这几年是不是谋了一个新职位,比如私塾的先生啊之类的。”
岑子年被拉回思绪,他自顾自地到了杯茶喝了起来,希望能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闻言,淡淡道:“没有,这六年靠讨饭为生。”
“我........."邹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真的吗?”邹旋瞪大了眼睛看着岑子年。
“假的,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被毒死........”岑子年淡淡地看了一眼邹旋。
科举状元的职位首先是按照文武来分,其次就是看哪个职位缺人,历年来有状元为了得到想要的职位,花钱买的也有,去给在职的官人下毒的也不少,岑子年看着邹旋这副模样,觉得他这老友应该是被下过药的,只不过没毒死,毒傻了而已。
“这几年四处行医。”
“行医?…..噢对,你与我当职久了,我都快忘记你家世代是开医馆的了。”邹旋笑了笑,心放了下来,这几年至少岑子年不会怎么受欺负,“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走了,都没道个别,你也是,这几年信都不主动捎一个,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圣上偷偷把我做掉了?"
邹旋打了个“哈哈”,说道:“因为这事,我还跑到世子府去问了赵沅来着,事发突然,结束也很突然,我回来的时候,早已该死的死该罚的罚了。”
“别提他。”岑子年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楼下,好像是有人起了冲突,现在人群正乱做一团,看热闹的看热闹,挑事的挑事。
邹旋短暂地唏嘘了一下,两人曾经是最好的师徒,现在却闭口不提对方,“我想跟你说的事情,与六年前那个案子有关,绕不开他的。”
岑子年“哦”了一声,几次欲张口,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邹旋看着岑子年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想说什么?”
岑子年喝了几口茶,嘴里含糊不清:“你怎么问赵沅的。”
邹旋:“..............”
尽管岑子年十分不想承认,可是当他听到“赵沅”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都漏跳了半拍。这六年说一点都不想他是假的,甚至每当雨夜挑灯夜读时,都能想到他。
七八年前一个雨夜,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岑子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把油灯吹灭,就只能撑着早已打架的眼皮读着书。
正当岑子年快要撑着头睡着时,一阵敲门声让他猛然惊醒,门外传来了赵沅的声音:“先生,您还没睡吗,先生?”
赵沅敲了好一会,都不见岑子年开门,正打算离开时,岑子年的房门却打开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半夜起来看到先生房中灯还亮着,就寻思过来看看,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岑子年将书收了起来,闻言,抬头看了赵沅一眼,说道:“我不急着睡,想把书看完了再睡。”
赵沅抬头看着岑子年的黑眼圈,诚恳道:“先生是不是害怕打雷?”
被戳穿的岑子年面子上挂不住,正想赶赵沅走,却不料赵沅说道:“今晚我陪先生睡吧。”
岑子年早已不记得太多细节,只记得当时听到这话,收书的手顿了顿,外面一声惊雷打响,不知怎的,岑子年最后居然将这眨巴着眼睛,直打哈欠的小崽子留了下来。
后来,每每想到此处,岑子年都会想,如果那晚没将赵沅留下来,那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邹旋好像并不意外岑子年这么问,他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把剑架到他脖子上,问他把你藏去哪了。”
岑子年:“............”
半晌,岑子年幽幽道:“原来如此。”
邹旋被岑子年盯得心里发毛,咳了一声:“我要是真的把剑架在世子的脖子上,你恐怕就不能在这见到我了,我现在应该在家种地。”
“说来,他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你刚走不久,他就被封为了孝亲王。”邹旋顿了顿,说道,“当年朱方借着刘怀私通漠北一案,要求圣上彻查黄向成,说是黄向成与刘怀交好,黄向成也有通敌的嫌疑,而且黄向成手里握着的,是整个大宋的调兵权,此事不容姑息。这一封奏折送上去,圣上立刻将黄向成革职,开始彻查黄向成。”
“不料,过了几日,黄向成收到一封暗信,送信的人被当场抓住,是漠北王族的死士,而信的内容不言而喻。皇上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将黄向成打入天牢,结果黄向成入狱没几天,又有人跳出来说当年赵幸是黄向成害死的,皇城司在黄向成后院里搜出来的通敌信有三百多封,最早的一封能追溯到江城战时,赵幸是皇上的手足兄弟,皇上得知赵幸是因为黄向成通敌而死时,火上加火,直接下令,要灭黄向成九族,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你和那几个朝中老臣去劝,结果要么被贬,要么没了性命。你能保住性命,还是世子去求了情。”
“后来也不知怎的,皇帝愿意放过你一命。将你降职,并没收一年俸禄,可处罚当日,你就不见了踪影。皇上又是一次勃然大怒,可你家里早已无人,而你又不见踪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反倒是世子,自你走后,半年都未出过府,我去看望他,他也都是闭门不见,再次见到他时,他在给皇上写奏书。”
闻言,岑子年有些意外。
当年赵沅是宗学最不学无术的人,每天都带着那群纨绔的富家子弟们变着法的逃课。赵沅与别的皇亲国戚不同,人家都是野心昭昭,就他日日想着骑马射箭,捉虾摸鱼,什么都想,就是不想江山社稷。
但随即,岑子年又归于平静。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总该是要有些悟性的。变得懂事了,好像也不需要那么意外,他知道他走后会有很多变化,但岑子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曾经那个晚上会跑来缠着他讲故事的赵沅,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有可能,他对自己的印象也早已模糊。
“子年?’邹旋见岑子年愣了许久,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无事,你继续讲。”岑子年假装无事发生,伸手拿个颗葡萄塞嘴里。
岑子年一咬,葡萄酸涩的汁水在岑子年嘴里淌开,弄的岑子年眉心一紧。
看到吃岑子年这幅表情,邹旋断定岑子年就是有事。
“你肯定有事。”
“……我没事。”
“那你刚刚干嘛这幅表情。”
“什么表情?”岑子年很疑惑,自己就吃个葡萄,还能吃出什么表情来。
“就…这样。”邹旋学着岑子年刚刚到样子,皱着眉,瞪着眼,抿着嘴,把自己脸憋的通红,活像是那庙里的关公。
岑子年:“…….”
岑子年面无表情地拍了邹旋一巴掌:“你还讲不讲了?”
邹旋没达到目的,反而还挨了一巴掌,心有不甘,正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发现岑子年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一脸“你再问就去死”的表情,只得妥协。
“那我继续讲…..我总是觉得他在有意无意地查当年的事,托他的福,我也查到了点东西。”
“朱方是北亭王举荐的,这事是他挑出来的,那恐怕与北亭王有关。北亭王似乎很惜才,跟个伯乐似的,时不时就要跟皇帝举荐人才,好一部分人都成为了皇帝的亲信,我有些怀疑......不,他就是在就架空皇权。你走的第三年,北亭王突然开始时不时地去各地微服私访,这事本应该皇帝来做,但是他却说皇上公务繁忙,他刚好身体有些欠妥,帮皇帝微服私访,既能体察民情,还能顺带散散心。”
“但是。”邹旋一顿,“我发现他在各地都偷偷养了一批精锐作为死士,他恐怕想谋反。他故意害黄将军有两个目的,一,让皇上记得,当年陪皇帝打江山的兄弟只剩他一个了,还有就是干掉黄向诚,黄将军为人正直,若是不除,可能会成为他反叛的最大阻力。他直接一石二鸟,不仅达到了目的,还除掉了许多忠臣,这下,朝廷彻底是他的天下了。”
“叛乱不是小事。但重点就是….找不到证据做实北亭王反叛。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的原因。”邹旋抬头看着岑子年,声音突然压的很低,“黄落妤在我府上。子年,现在漠北人虎视眈眈,大宋内忧外患,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现在朝廷被架空,皇上好像没有起一点戒备心,若是真的被北亭王谋反成功,这个案子就翻不了篇了,黄向诚会永远以一个不忠之臣的身份留在人们心中,而黄落妤,则要躲躲藏藏一辈子。
岑子年眸子凛了凛,没有答话。
黄落妤是黄向诚的女儿,当年岑子年想去保黄落妤,却发现她早已被偷偷送走,现在,又是邹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黄落妤带回了府上。
这个世界上,最想帮黄向诚讨一个公道的,除了岑子年,就是黄落妤了。
而看着黄落妤长大,和她最能感同深受的就是岑子年,所以岑子年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黄落妤最信任、最想依靠的对象。
这一番,恐怕不单单是邹旋自己想找岑子年,而是黄落妤拜托他去找岑子年,
隔间落入了寂静,两人喝着茶,许久无言。
过了一会,邹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拉着岑子年出了隔间。
“走吧,别在这待了,闷热。”邹旋用手扇着风,道,“这一趟恐怕要待好一阵子,到我府上住吧,况且…”
邹旋打住了话头,递给了岑子年一个眼神。
“嗯。”岑子年心不在焉地应着,回头将隔间的门虚掩上,心里想着刚刚邹旋说的那一句话。
谁来拜托他,谁来帮他,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有人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黄向诚在岑子年最困难之时,帮了岑子年一把,知遇之恩难以回报,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岑子年也无法为黄向诚做些什么。
这愧疚存怀多年,不管是因为知遇之恩也好,还是因为一位文人对义的坚守也罢,这个公道他都一定会去替黄向成讨。
当年离开朝廷,就是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机会再为黄向诚申辩,以及朝廷不予深查,果断定论的行径。
现在有机会了,而且还是最后的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还黄向诚一个清白,还要打断北亭王颠覆大宋的妄念,以保这天下的黎明百姓。
就在岑子年心不在焉往前走时,邹旋早就自顾自的下了楼结账。
岑子年没有注意到,在楼梯口的那个隔间门突然打开了,岑子年心里还在思索着办法,却措不及防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住…..”岑子年连忙道歉,往后退了两步。
一抬头,目光却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此时是晌午,东京朱夏的晌午很安静,没什么风,连长空都是万里无云。
但那双眼眸的深处,却波涛汹涌。
赵沅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岑子年,许久,才嘶哑着声音道:“子年…….”
不想碰到的人,还是碰到了。
岑子年没想到回京第一天,就碰到了赵沅,他想道了歉便赶紧离开,却不料赵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放开我。”
赵沅没有答话,有许多的东西想问,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连离开都不告诉我…..
可是当他时隔六年,再次抓住岑子年的手,听着岑子年冰冷的语句时,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赵沅就这样怔在原地,抓在手里的手被岑子年挣脱了。
岑子年落荒而逃。
岑子年几乎是跑下楼的。其实他站在东京城门前,是有过片刻希望他们相遇的,但这一点的希望,被理智尽数压了下去。
他跑到邹旋面前时,差点没刹住车。
“在上面干嘛,这么久不下来。”邹旋看着岑子年绷着的脸,疑惑道,“后面有什么,跑这么快,”
“拿东西…东西落隔间了,找了一会才找到,后来碰到鬼了,才跑那么快,”
邹旋:“?????”
岑子年瞥了一眼邹旋,一脸阴沉:“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呃…没有。”
“没有就不要这般盯着我。”岑子年阴沉着脸,道, “不是说去你府上么,带路。”
莫名其妙被凶了的邹旋一脸无辜,但奈何岑子年这突如其来的变脸着实有些吓人,只得应“好”。
晌午的烈阳高照,好不容易等来一阵风,将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赵沅回过神来,摩挲了一下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岑子年特有的温度。
他方才才念叨的人,他念叨了六年的人,刚刚就活生生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这一次岑子年回来了还会不会走,但是他想尽可能地把岑子年留下,哪怕不在自己身边也好,至少能知道他好好的。
邹旋带着岑子年绕过热闹的市集,来到了一个相对清冷的地方。
但这里的建筑都比那些市集的奢华百倍,可称为真正的琼楼玉宇。
这是离皇城最近的一条街道,是真正的天子脚下。
这里住着的全是王公贵族,而这条街,则被叫为“朱雀街”。
之前岑子年也住这里,但眼前的朱雀街,却让岑子年认不出来了。
房子大多都被修缮过,许多房子的样式,都与六年前大相径庭。连房子的坐落,都与六年前的不一样。
“我记得六年前,枢密使府在西南街,现在怎么在街口了,”
这么高的官,不放在天子脚下,放街口?
“两年前,朱雀街失了火,火从西北街烧到东南街,不知为什么,火势就是收不住,一端灭了,一端又起,朱雀街的房子倒了大片,后来全部重修了。这让大宋几乎人才两空。许多人都命丧这场大火中,许多官职都空了位…有些官职到现在还空着。那些死去的像贤郡王那些,便没有再为他们重新修府邸,朱雀街比之前小了很多,排布也与之前不同了。”
“这件事情有蹊跷。”
“肯定有蹊跷,朱雀街怎么可能突然燃起这么大的火。我当时正在查那件事,第一反应是北亭王放的火,可是……”
可是北亭王府正是在西南街,他是多与自己过不去,要烧自己家?
就算是想要一次性干掉朝廷上阻挠他的人,以皇上对他的纵容程度和他的手段,想要替换掉谁,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所以他没理由这么干。
“纵火者找到了吗?”
“最蹊跷最荒谬的就是在这里,火是在贤郡王府起的,但巡夜的侍卫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贤郡王府,所以有人断定,是天气过于干燥闷热,所以引燃了贤郡王府后院的草包。这件事让皇上焦头烂额,而皇城司查了半年,愣是屁都没查出来,所以皇城司就真以这样荒谬的理由,草草结了案。”
岑子年闻言,直接语塞了。
尽管这里一切事物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里面早已经烂成泥了。
北亭王在各地豢养精锐无人知晓,皇权被架空,连烧了半个朱雀大街的始作俑者都查不出是谁。
现在的朝廷真的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烂摊子了,已经不消谁来费劲心思谋权篡位,只需要轻轻推一把,这个朝廷就会彻底倒塌了。
“哎,这些都还得关起门来说…若是被人听到了,又不知会以什么罪名治我,”邹旋摇了摇头,满心无奈,“前面一点就到了。”
往前一些就到了邹旋府上。
朱雀大街并没有什么人,大宋的朱夏很热,还正值晌午,那些娇生惯养的王公贵族们并不愿意顶着个大太阳出门走动,没有故人注意到消失六年,又突然出现的岑子年。
除了那个岑子年最不想见到的人——赵沅。
进了宗司府的门,绕过正堂,来到后院。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坐在后院正中间的亭子里,正靠着亭柱看书。
“落妤。”邹旋叫道。
黄落妤回过头来,脸色略显憔悴。
“子年哥哥,回来了?”黄落妤看到岑子年,眼眶就不自觉的红了。
“嗯。”岑子年应着。
邹旋看到黄落妤又要开始哭,就有些手足无措:“诶,大小姐你怎么又哭啦,嘶…..连着哭了好几日了。”
黄向诚虽是个将军,但老来得女,对自己的女儿格外宠,已经到了要星星就摘星星,要月亮就给月亮的地步。
黄落妤从小娇生惯养,傲的不行,却因家破人亡,这位曾经备受宠爱的大小姐不得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曾经满心的骄傲更是不用提了,早就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被一点点地磨完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黄落妤与岑子年算半个青梅竹马,现在岑子年大抵也算是黄落妤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近几日,黄落妤一听到岑子年要回来,时不时的就要哭,似乎是岑子年勾起了她对往事的记忆。
“小祖宗,别哭了,”黄落妤眼泪不住的往下掉,邹旋只得握着袖子给她擦眼泪。
岑子年就在阳光下默默地等着,好不容易等邹旋把黄落妤哄好了,岑子年淡淡道:“就在这里说么?”
看到黄落妤好不容易收了眼泪,邹旋呼了一口气:“去屋里坐着吧。”
宗司府的内堂里,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交谈的声音在有些空旷的内堂里回荡。
“漠北人对大宋的野心世人皆知,而北亭王欲谋反,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北亭王连着漠北人来陷害黄向诚,然后派朱方去‘告发’。”邹旋道,“所以北亭王不仅欲谋反,还通敌。只要我们抓住了他谋反通敌的证据,那便能为黄将军证明清白。”
“孝亲王说,他们最近发现了瑶城那边有一条通向漠北的隧道,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
孝亲王…..那不是赵沅么?
“他知道你们在查这个案子?”
“嗯。”黄落妤不知道为什么岑子年这个反应,懵懵地应了一声。
岑子年看向邹旋。
“所以我们得一起查这个案子?”
“……..”
“你怎么没跟我说?”
“……..”
邹旋莫名有些心虚,他不敢答话,觉得岑子年看他的眼神有点瘆人。
“他早知道我会回来?”
“那倒没有。”这句话邹旋接的很快。
“所以‘托他的福’指的是和他串通好?”
“昂….”邹旋喝了口茶压惊,他总觉得岑子年的眼神有些恐怖,“我和落妤势单力薄,落妤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两个这样的人闷头去查、估计什么也没查到,还会打草惊蛇。所以去找他,让他帮我在皇上和北亭王的众眼线面前打掩护,我去北亭王转过的地方再转了一下,这才发现了他养精锐的事情。”
岑子年沉默片刻,他无法反驳邹旋的理由,决定绕开“要和赵沅办案”这个话题。
“为什么不上书,告发北亭王,”
“因为那些精锐跟北亭王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都是以各种家族死士的身份出现,但那些家族无一不是受过北亭王恩惠的。养死士是重罪,但这顶多端掉那些家族,并不能端掉北亭王,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皇上会因此怀疑北亭王,但是并不能做实他真的想谋反,死士不是他养的,只是他恩惠过的家族养的,到时候,北亭王再去皇上面前一表忠心,皇上对他的亲族有太多顾虑,这事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恐怕我们还会被端掉。”
棘手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北亭王做的事都漏洞百出,且光明正大,但就是无法治他的罪。
说他架空皇权,但人是皇帝自己要用的,说他养死士预谋策反,可人家并未直接插手此事。
“没关系,他总会露出马脚。”岑子年道,“他谋划此事,肯定不止六年,现在朝廷已经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现在正是谋反的好时机,我们可以等。”
等了六年,还怕等这一阵子吗?
在一个阴暗的小屋子里,四个人围在一张小桌子前,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混身被麻绳绑着,嘴里塞着一块肮脏的布条,他惊恐地瞪着眼睛,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引起那四个的注意。
“现在大宋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但是他现在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赵延,最近就动手吧。”一个蓝色眼睛,满脸胡须的漠北人,生硬地说着中原话。
被称作赵延的,是一位带着面具,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正是北亭王。
“不行,瑶城的东西已经被发现了,皇帝会怀疑我是小事,但现在赵沅已经盯上我了,此时动手,太仓促了,时机也不够,还需再等一阵子。”
另外三个漠北人早已受不了赵延这幅样子,想干大事又畏畏缩缩,疑心还重。
那位催着赵延动手的漠北人猛的站起来:“还要再等,已经等了整整六年了,还要再等!可汗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发号施令….”这个人说的中原话磕磕巴巴的,憋的脸通红,憋到最后也没憋出个屁来,只好用漠北语痛骂着赵延。
从进门就一直沉着脸的一个漠北人出声打断了那人的咒骂:“都如德满。”
“君上!”都如德满气不过地吼了一声,被瞪了一眼后,只得老老实实坐下,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被骂的赵延冷声道:“别忘了,是我一直在给你们排兵布阵。若不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们就不需要再等下去了。”
说着,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我们不会再需要他了。”
那位被尊称君上的漠北人抬了抬手,身后两人逐渐向王府景逼近。
王府景惊恐地呜咽着,拼命向后蠕动,企图向更阴暗的地方退去。
太阳往西边挪了一步,火红的太阳光笼罩着大地。几个孩子在小溪旁打水漂,激起的水花让停落在小溪旁的鸟儿受了惊,朝着别处飞走了。
大宋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文章中的那句诗为原创
宗学是北宋时期,供皇宫贵族读书的地方,教书者称为博士,而文章中的宗司,是一个虚拟职位(即历史上没有),类似于校长
因为文章设定是利用原有的历史背景的,所以大部分制度都会参考大宋(但真正在历史上的制度会比文章的更更更加严谨)
感谢阅读,给各位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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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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