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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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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齐白呢!”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口。
陆骁指了指一边被帘幕遮住的小隔间。
她撇开他,匆匆走了过去,拉开帘幕的时候,心脏还像被人紧紧攥着,生怕里面的情景是她不敢想的那一幕。她的手指触碰到布帘,颤颤巍巍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陆骁已经从她头顶探出手来,哗啦一声扯开了帘子。
郑西河的瞳孔放大了。病床上的姜齐白正平躺着,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得仿佛一张纸,他的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严严实实地拉在了他的脖子下方,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郑西河哆哆嗦嗦地问:“他、他死了吗……”
陆骁斜了她一眼:“你咒他干嘛?”说完,他走到姜齐白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吊瓶,伸手调了调速度。
“这瓶葡萄糖吊完就能回家了,你在这等着吧,我还得回台里加班。”陆骁弯腰从椅子上捞起自己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抽出几张,递给郑西河:“你去超市里买点吃的给他送到家里去,多买点,省得他真饿死了。”
“饿死?”
“你不知道?”他朝着姜齐白抬了抬下巴,“他是饿晕过去的,一天没吃饭了。”
……绝食自杀?
陆骁仿佛猜到她的心思,伸手叩了叩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
“那到底怎么回事?”
陆骁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一天,他们摄制组跟着姜齐白回到老家,也的的确确和当地的几大农户谈好了合约的事,因为都是乡亲,所以当时没有立刻签下合同,但当着面儿都已经谈好了不错的条件。陆骁因为还有节目的事情,前一天晚上就先赶回来了,没想到之后姜齐白就接到了电话,那几个农户都毁约了,说是有更大的收购商以双倍的价格收走了全部的土豆。姜齐白一时承受不了打击,又顾忌着电视台和社区已经在开展的筹备工作,所以一整天都滴米未进,结果晚上就低血糖昏迷,被送进了医院。
“等他醒了,你再好好和他谈谈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毕竟乡亲们的土豆销路已经得到了解决,而且还是更好的价格,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陆骁匆匆穿好外套出了门,郑西河捏着他塞给自己的几张钞票,默默地塞进了自己屁股口袋里。
医院里暖气开得很足,没待一会儿,郑西河就感觉后背出了汗,她倚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脸颊通红,迷迷糊糊之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一会儿呼吸急促,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一会儿又松弛下来,眉头舒展,逸出舒服的叹息。等她在浅眠中浮浮沉沉了很久之后,突然眼前有一道亮光,她的精神醒了过来,眼皮却撑不动,努力了半天,才眯开一条缝。等视线完全清明过来,她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她的眼前,孟南照一张大脸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她张口结舌,没能组织好语言。
孟南照的目光落到她的嘴角,淡淡说:“口水。”
她回过神来,忙不迭抬起手背去擦,坐直了身子,她这才看到姜齐白已经醒了,正靠在病床上看着他们。啊,她脑子清楚了,她在医院,姜齐白刚刚在吊葡萄糖,抬眼看了下吊瓶,已经空了,他人已经无碍了。视线转了一圈回来,又落回到面前的孟南照身上。
“你怎么在这?”
孟南照答非所问,眉峰拧着,语气不善地扫了一眼姜齐白:“他又是谁?”
姜齐白也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说:“朋友。”
姜齐白的眼底浮出一丝讶异,接着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来。孟南照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显然更不开心了,深更半夜还要陪床的朋友,看来关系很不一般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眼,更不想承认自己会对她有这样的小心眼,于是站起身,捡起从她身上滑落的属于自己的大衣,抖了抖,披上了肩。
郑西河这才留意到,他刚刚给她盖上了自己的衣服。
难怪这么热,她腹诽着,跟着站起了身。
孟南照转过头,将手机交给她:“给你送手机的,你们那个梁主任告诉我你在这里。”
他看着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人倒是很有志气,说走就走,就是冲出门的时候忘带了脑子,才接的电话,穿鞋的功夫,又把手机落在鞋柜上了。恰好梁主任打电话回来,他才知道她是来了医院,怕她着急,才好心特意赶来一趟,辛辛苦苦追来了,她却给他看这个?她大喇喇地偎在椅子上酣睡,一旁病床上的年轻小伙子,就枕着手臂,侧卧着看她,含情脉脉,一往情深。想到映入眼帘的那一幕,他就没什么好气。
他交出手机,作势要走,迈着大步子走了老远,郑西河从身后追来了。他心里微微一动,还是停了下来,高高在上地睨着她:“干嘛?”
“帮个忙吧?”她腆着脸笑。
“说。”
“你帮我把我朋友送回去家吧?”
孟南照倒吸一口气,舔了舔后槽牙,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这么晚了,我送他不太方便,毕竟男女有别嘛……”
她话还没说完,孟南照的脸色已经瞬间柔软下来。
郑西河的脸依旧泛着淡淡嫣红,像毛茸茸的水蜜桃,冬夜的冷风拂上面庞,竟有一股子惬意。她倚着车窗,从微微降下的缝隙里感受着夜风,一边的孟南照静静地开着车,却时不时抬起眼皮子,透过后视镜看身边的人。就在这时不时的偷看中,他好几次撞上了后座姜齐白的视线,心中不由一凛,这小子,瞎看什么呢?
待他将人送到目的地,他下了车,特意非常绅士地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伸手挡着车门,等郑西河下来。郑西河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滑下座位,脚踩上地,还不由多看他几眼,声音小心翼翼地:“谢谢啊。”
姜齐白也下了车,走进楼道之前,对她说:“今天多亏你了。”
孟南照猛然直起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别别别,也没我什么事,是你的房东送你到医院的。”
“不不不,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想通了,你说的对,乡亲们的土豆都能卖出去了,的确是个好事,只不过让你们白忙活这么久了。”
两人又客气一番,郑西河才在孟南照的眼神催促中,匆匆与他告别,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出好久,她才留意到,驾驶座上的孟南照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气氛有点冷,她也有点冷,忙拉上了车窗,扭头看他一眼。
“今天有人得罪你了吧?”她问。
孟南照沉吟很久,低低“嗯”了一声。
“一早我就看出来了,你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脸色就跟有人sha了你全家一样……”
她话音落下,孟南照的脸已经转了过来,车顶灯下,他此时的表情才真得像被人sha了全家。
“……不是,我就是个比喻……”
“郑西河,”他紧紧盯着她,“你知道我一直在忍耐吗?”
“忍、我吗?”
“忍你,忍着想要把你丢出去的冲动。”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直到小车驶入她和冷飘飘租住的小区,她才忙不迭溜下车,连走带跑着,挥着小手跟他道别。
孟南照站在车旁,浑身肃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连按了好几次密码,都没能把电子门打开,伸手去掏钥匙,又没找到。只好按自己家的门牌号,希望冷飘飘在家,能赶快救她于水火之中。
就在电子门“咔哒”一声打开的时候,孟南照突然叫住她。
她紧紧抓着铁门,警惕地回头看他。
孟南照几步走上来,伸手替她挡着沉重的电子门,俯身,对上她的眼睛:“郑西河,你不许对别的男人笑成那样。”
他很高,又离得那么近,她得努力地仰着头。
她的头发在医院里打盹儿的时候就睡乱了,此时毛茸茸的,仿佛撩拨着他的心,痒痒的。他垂下眼,语气温柔了许多,声音发哑,低声又问:“听到没有?”
郑西河感觉自己被灌了迷药,懵懵的,仿佛还在那个浅眠的梦中,浮浮沉沉,沉沉浮浮,好像永远都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