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33、第三十三章

　　等到凤诗离开，杨康把大门重新关上，君归才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谢哥哥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我下手这么重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
　　谢渺很是无奈：“你还笑！”
　　君归笑得停不下来，又转向杨康：“对不起杨大哥……辛苦你了……哎呦我的妈呀……杨大哥……”
　　杨康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小国舅，亏你还知道辛苦我了。还有陛下……也真是的……”
　　杨康在心里暗暗思考：这谢渺的父母得有多神通广大，才能给谢渺生出来这么一副皮相。
　　君归顺着气，蹲到谢渺身边，摸着他的脸安慰他：“哎呀，谢哥哥，我刚才没控制住，下手猛了，你不要怪我嘛。”
　　谢渺把头一扭：“你舍得打我啊，我伤心了，以后再也不理你。”
　　君归蹲着蹦了两下，蹦到谢渺正前方：“好哥哥我错了，这回是我错了，以后再不打你了好不好，别不理我啊。”
　　杨康发觉气氛有一丝暧昧，很自觉地转身闭眼。
　　君归见谢渺还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于是主动投怀送抱，窝进谢渺怀里，用头顶蹭了蹭谢渺的下巴：“好哥哥，别生气了嘛。”
　　谢渺装作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你敢打我第一次，你就敢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无数次……辰息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看来我们这么久的情谊，终究是一江春水向东去，再也不能放在你心上了。”
　　杨康四处找东西堵住自己的耳朵。
　　君归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衣服领子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药粉敷到谢渺脸上：“谢哥哥，你看，我想到你会受伤，所以来找你的时候特地带了药呢，清凉止痛，你试试。”
　　谢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声音十分幽怨：“小君，你好狠心啊。哥哥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张脸了，你竟然也能……”
　　君归磨着牙：“哎呀，那你出去了以后想还回来都行，先看你的伤，我这里还有止血的药，你用不用？”
　　谢渺迅速恢复了正常：“不行，如果你没来过的话，杨队长肯定是不会给我用药的啊。”
　　杨康把堵着耳朵的布条取下来：“是啊，小国舅，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能被别人看出端倪。您快回家去，还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说我没让您进来，您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如果走漏了风声，会坏了大事的。”他说完，加了一句：“对谢城主尤其不好。”
　　“好好，我一定守口如瓶，”君归拍拍身上的土就往外走，一边把药瓶的盖子合上，装了回去，“告辞了哈。”
　　等君归走了，杨康对谢渺道：“谢城主，你现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点吃的。”
　　杨康去御膳房带回来了几个馒头和水，谢渺坚持要自己吃，杨康也只好把他的手解开了一个。他看着谢渺囫囵吞下去三个拳头大小的馒头，竟然还在问：“杨大人你怎么只拿了这么点？”
　　杨康：“……将就吃吧。反正我是够的，你食量怎么这么大？”
　　“小时候饿习惯了，一看到吃的就都想吃下去，你才拿了五个，你还只吃了一个半，你不饿吗？”
　　杨康睁大眼睛：“这馒头我张开手都握不住，一个半我已经够了。”
　　“哎，这哪儿够啊，且不说我没饱，你看你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只吃这么点？还有你昨天晚上也没有吃饭啊！”
　　杨康非常不能理解，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和他在饭量这个问题上继续沟通下去，索性盘腿坐下，屏息凝神地冥想去了。

　　挨到了傍晚，凤诗回来了，把随行的禁军和宫人留在门外，和昨晚一样设了结界，当着谢渺的面吃了药，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水，才很同情地问：“你脸上，谁打的？杨康？”
　　杨康急忙摇头：“不不不，不是我。”
　　谢渺眨了眨眼睛：“也……不是我。”
　　凤诗有点生气，似笑非笑地指着自己：“那是我喽？”
　　谢渺还是说了：“是未愁。他今天来过一趟。”
　　“什么时候？”
　　“在你和你那一堆大臣来之前的不久，你们进来的时候他躲起来了，现在早回家了。他也是着急我没告诉他，让他担心了，就没听话，从家里跑了出来。”
　　凤诗摸着他的脸：“未愁这下死手啊。我的三个后妃我谁都舍不得这么狠……药也是他给你的吧？”
　　谢渺问：“长烟，不说别的，有吃的吗……我饿啊……”
　　“就知道你饿，”凤诗笑了，“老杨，去让外面的人弄些食物进来，要多一点。朕已经吃过了，让你们久等。”
　　谢渺盘腿坐下：“长烟，你的肃贪事业怎么样，用不用我帮忙？”
　　“当然要啊，”凤诗又确认了一下结界没有破坏，才道：“还得要你帮几个小忙，不过就你这么一身伤……要不先歇歇？”
　　“不影响，等晚上天一黑我就去。夜行衣有吗，给我来一套。”
　　谢渺看向自己被撕碎的衣服，终于想起来找凤诗算账：“我说长烟，你撕了我的衣服，就是为了和你的大臣说我天资绝色宁死不从？”
　　凤诗心虚地抓了抓眼罩：“呃……我一时也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说词，他们又不知道玄金令在仙家的分量，我只好再多扯几句了。”
　　“那明天呢？明天又怎么说啊？直接说你得手了吗？”
　　“你要是愿意，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凤长烟！你这个独眼龙，想都别想！你可别败坏我的名声，我以后还要和未愁成婚的，你可不能污了我的清白啊~~~”
　　“行行行，趁着现在，赶紧想个借口。王越同党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有了他们的口供，就能除干净了这满朝的蛀虫。”凤诗的眼神又黯淡了，他捏着衣角，对杨康说：“去把太子叫来。”
　　年仅十岁的凤平来到刑室的时候，结结实实吓得不轻。他指着谢渺，惊恐道：“父皇……您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吗？”
　　“没错，”凤诗把凤平抱在腿上，“所以我们要一起，为你铲平障碍，至少能确保你在皇宫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可以安安全全地长大，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朕……觉得真的很对不住平儿，你还这么小，你只有十岁，却即将要担负起一整个国家的重量，还有你的七个弟弟妹妹，都等着你照顾……”凤诗不能自已，紧紧抱住凤平，泪如雨下：“好孩子，爹爹舍不得你们啊……”
　　凤平将自己的嘴角咬出了血，强忍着眼泪：“父皇，是你教孩儿男儿有泪不轻弹，您哭还不如再多教教孩儿怎么治国理政，权衡谋略吧。爹爹在位，仅仅十年，大魏就百废俱兴，您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岁，弱冠之年，孩儿是您的嫡长子，想做出来比您更厉害的功绩。”
　　谢渺称赞道：“殿下好志向，只不过殿下知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下一句是什么？”
　　凤平疑惑地看着谢渺：“不知道。”
　　“只是未到伤心处。”
　　凤平点了点头：“哦。爹爹肯定很伤心吧。”
　　凤诗摸着他的头：“虎毒尚不食子，连禽兽都有怜子之心，何况是我呢？你这么小小年纪，朕……”他说不下去了。
　　凤平到底是个十岁的孩童，眼泪根本忍不了多久，把头埋在凤诗胸口，哇哇大哭：“爹爹你放心吧，你教给孩儿的那些，孩儿都记住了，虽然很难，但孩儿知道必须记住，孩儿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包括六妹妹湘儿。”
　　凤诗试探着问：“湘儿的母亲安氏是勾结外人害朕中毒的凶手之一，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这么辛苦，你还要照顾湘儿吗？”
　　凤平以为凤诗在生气，有些害怕，抠着指甲：“可是，父皇，六妹妹还那么小，孩儿问过她，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刚才还在找孩儿说她想娘亲了。”
　　“那你是怎么给她说的？”
　　“孩儿跟弟弟妹妹说，说……三位娘娘一起结伴去天上游玩了，天上一天，地上就是一年，可能要等我们长到很大很大，比父亲母亲都要大，才能等到她们回来……孩儿恨透了安氏，可六妹妹……还有别的弟弟妹妹，都是和孩儿骨血相连的手足，父皇若是不高兴的话……”
　　凤诗打断了他：“没有，没有，我很高兴，平儿，你做得对，这一点都没有错，作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不仅仅要有雷厉风行的冷酷手段，还要有宽厚仁慈的仁爱之心，朕跟你说过的，缺一不可。”
　　“孩儿一直记着的。”
　　“朕早就给你安排好了顾命大臣，你舅舅，杨康，还有……还有谢渺，户部尚书周凌他们那几个人，你可以信他们。至于别人，那些杂碎，朕帮你清理干净就好了。”
　　凤平抱着凤诗不松手。凤诗道：“乖平儿，该回去睡觉了。”
　　“我想和父皇多待一会儿，父皇就答应我吧。”
　　凤诗便不忍心让他走了。凤平靠在凤诗怀中：“所以父皇能不能告诉孩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以及我的母后是怎么……”
　　谢渺看着他：“小殿下，等我回来，什么都跟你说。”
　　杨康解开他手上的锁链，谢渺穿上了夜行衣，又从贴身衣物的乾坤袋里找出来一张平平无奇的人丨皮丨面具，还是用黑布蒙住了脸，从小窗口翻了出去。
　　又有两家横行魏京的贪官，一夜之间，和王越一样，重蹈了覆辙。
　　谢渺回到刑室，脱掉衣服和面具，对杨康道：“杨大人，保险起见，我们单独设一个隔音结界，您不能听见我们说了什么，不然的话，我不敢确保会不会给您招致灾祸。”
　　谢渺在小结界里，跟凤诗父子讲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辰息和月无言的纠缠，包括他知道的所有。大概用了有一个时辰，谢渺才收了结界，让杨康把自己重新绑回去。
　　凤平忍不住地哭道：“那个辰息，亏他还是上神，他就算自己想念爱侣，也不能平白无故杀掉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外公，母后，他们难道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吗？为什么会这样……”
　　凤诗道：“所以，平儿千万不要和辰息一样，你贵为天子也不能滥杀无辜，知道吗？为父现在杀的那些人，都是查明了他们贪赃枉法，祸害国家，才下了杀手，为父也没有草菅人命，是不是？”
　　其实他也是杀过无辜之人的，只是不能跟凤平说。他们闭上眼睛各自小睡一会儿，很快天光就泛起了鱼肚白。
　　天要亮了。
　　黎明破晓，就有人报上了昨夜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