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15、第十五章

　　君归眨着眼：“加入……青龙帮？”
　　风十八点点头：“无间城里一个人的话会很困难，我们一直都是结伴而行，青龙帮有十几个人，加你一个也不多，咱们共同扶持，活着走出无间城，怎么样未愁？”
　　君归迅速掂量了一下，想到了很多事。
　　就算知道辰息不会轻易把他弄死，但君归还是不想过那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和他们在一起，或许真的会过得好一点，至少在经历痛苦的时候能有人陪着。
　　“好，我加入。”
　　阿平高兴地看向风十八，道：“大哥，青龙帮又添新人了，正好这食物也还有剩下的，咱们快回家去举行迎新仪式吧！”
　　君归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榕树洞前，看着阿平拨开盘枝树根形成的“大门”，然后进入洞中，一直往下走，尽头堪称是一个洞天福地，只是地上扔了些许杂物，混着泥水。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君归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回归自然，过上了穴居且茹毛饮血的生活。
　　阿平一看君归的表情，问：“怎么了？不习惯这里吗？”
　　风十八顺手捞过几件干净衣服递给君归：“未愁，你先把衣服换了，我看你的衣服都破了许多地方，过两天咱们再出去找一些。”
　　君归一摸这手感，粗麻布衣，脸色更僵了。风十八有些不解：“未愁？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君归深呼吸了一下，“我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个衣服，但我会尽快习惯的，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先去换衣服了。”说着迅速溜到一块巨石背后。
　　风十八揽过阿平：“走，咱先去跟兄弟们说一声。”

　　参加完迎新仪式后，君归终于好好地洗了一次澡。半夜躺在地上，他望着洞顶上垂下的榕树气根发呆。
　　他突然又想到了谢渺。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谢渺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他魂牵梦萦。
　　君归就这样枕着谢渺的身影，渐渐入睡。
　　睡梦中，辰息悄然出现在君归身旁，轻轻一笑：“未愁，时隔几万年，终于又见面了。这不是你在做梦，我真的来了，有想我吗？”
　　君归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我谢哥哥呢？”
　　“他没来。我怕他一看见你就又不听我的话了。”
　　“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见我？”
　　“因为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的修为达到三十级以上，能支撑我与你相见。”
　　“……”
　　辰息不屑地翻翻白眼：“我的神力十分强悍，修为在三十级以前若是见了我，顷刻就会魂飞魄散。我本来是想这么干的，好让无言永远留在我身边。至于你为什么还好好活着，一方面是因为你天生鸿运当头，另一方面……”辰息抬起君归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君归忍不住问：“那我……到底是怎么和你分开的？我当年……咱俩到底干了啥啊？”
　　辰息眼中的怒火腾起，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如果你真不记得了，那我就告诉你吧。几万年之前，三界大乱，鬼族横生，凡间生灵涂炭。你把自己的灵魂劈成两半，一半是你一半是我。你以月无言的画像为封印，让我在吸收了鬼魂怨气后被封印在神界仙境里，你和无言轮回转世，留我一个孤苦伶仃。”
　　君归：“……”
　　辰息一抬眉毛：“具体梗概就是这样了，详情你以后会知道的。”
　　君归一脸震惊地猝然睁眼，只见风十八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关切问道：“未愁？你这啥表情？梦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君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没什么……谢谢关心啊。”
　　风十八递给君归一盘烤肉：“先把早饭吃了吧。”

　　辰息回到仙境，四处不见谢渺，也不去找，只是坐下来，像往常一样看着月无言的画像。
　　他突然发现，那画上少了一只眼睛。
　　辰息无法接受这一个缺失，暴怒地站起来，狠狠地将桌上的东西摔到地上，发出几声巨响。谢渺十分生气地进来：“你又发什么疯？”再一看墙上，明白原委之后一把扯住辰息：“你别看那个！看我！我好好的，我没瞎！”
　　辰息喘息着安静下来，抓起一旁的画笔塞到谢渺手里：“快，你试试能不能画上去！你快试试！”
　　谢渺没办法，只好在画纸上轻轻一点。
　　那墨迹转瞬即逝，一如既往。
　　看着辰息又要抽风，谢渺拖着他就往床上按：“行了行了，我这不是还在呢吗？你好好睡一觉，别闹了啊。”
　　辰息心里烦乱至极，怎么也安静不下来，谢渺难得没有跟他吵起来，一直耐着性子哄他，好说歹说终于把辰息哄睡着了。
　　谢渺松了口气，感觉到百无聊赖，于是就去了辰息的藏书阁。他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一排排书，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看这年代编号，应该是经过了那场浩劫，辰息已经被封印的时候。他把书翻开，扫了两眼，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些秘密。
　　几万年前，辰息上神用一把金刀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两半，但是由于过程中极度痛苦，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有那么一小片带着怨气的魂魄掉落人间，从此世间有了无间城。为了防止无间城中的怨灵外出伤人，辰息在城外的高台上下了一个阵法，用他的心头血画成。但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当时辰息上神痛苦不堪，这个阵法出了一些问题，几万年之后——也就是现在，那个阵法发生了变化，成了一个给城中怨灵和活人提供能量的来源，七年前谢渺和凤诗出城准备回京夺取皇位时，担心城中恶鬼会跑出去给凤诗添乱，于是就又在上面压制了一个灵阵，城里城外从此隔绝，没有谢渺的同意，强行出入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书上说，只要毁了血阵，辰息就会陨落，只是毁阵的难度极高。
　　谢渺合上书。他记得，自己的灵阵可以压制住血阵。同理，他可以毁掉血阵。
　　也就是说，他可以杀了辰息。
　　书中还提到，那把金刀碎成无数碎片，只有三块略大一些，被辰息做成了两个长命金锁和青州谢氏的传家宝玄金令。
　　谢渺把书放回原处，眼中戾气不掩。
　　不管辰息之前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他毕竟害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些不得安息的人们都等着谁能给他们一个交代，而那个人只能是谢渺。
　　谢渺如果要将事实公布于天下，说出谢氏和君氏灭门的实情，为自己洗清冤屈，就必须杀了辰息。
　　辰息若是不死，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瞑目呢？
　　谢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辰息，我誓杀你！”

　　三年以后，无间城。
　　青龙帮众人被一堆尖厉嚎嚣的鬼魅围住，风十八身上多处负伤，用剑勉强支撑住身体。
　　一只厉鬼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刺向浑身是血的阿平。阿平似是再也无力躲闪，看着鬼手穿透胸膛和脊背，鲜血蒙住了他的眼珠，可他却没有闭上眼睛。
　　风十八哀吼一声扑了过去：“阿平——”
　　君归的犬牙紧紧地咬住嘴唇，挥剑打散了一个鬼魂，和风十八一起扶住阿平的尸体。
　　风十八放声痛哭，青龙帮其他人也拖着伤势严重的身体凑了过来。
　　风十八抓住君归的衣袖：“未愁，我们今天是活着走不出这里了，但……但你一定可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别忘了，要给我们沉冤昭雪，惩治贪官污吏的……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可能是无间城中最真挚的祝福。
　　风十八口中喷溅出死亡的血液，十分不舍地看了周围的人最后一眼，抱着阿平重重倒在染满血的沙地上。
　　厉鬼哭叫尖吼着扑上来，不断地撕扯着生魂的血肉。这么做对它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它们只是喜欢让别人和它们一起掉进无间地狱，和它们一样痛苦。
　　君归双眼混着朦胧的血与泪，恍惚间看到一只厉鬼扭曲着恐怖的脸，向他的脖子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