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12、第十二章

　　谢渺咬牙切齿地问：“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做，让我众叛亲离，连唯一的温情都不留给我？”
　　辰息猛地回头，吼道：“因为只有让你失去一切，你才能回到我的身边永远再不离开！你的每一世我都在好言相劝，可你每次都会走，每一次都会！！！只留下我一个人看着那幅画，那幅我再也画不出来的画！！！”
　　“那你为什么要牵连小君？为什么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我谢氏族人，君氏族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人吗，我不管；但是你的小君，他把我用封印封在这里也就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用月无言的画像作为封印！我每从这里出去一次，那画上就会少些什么。关键是，月无言已有灵，少的东西画不回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就好比你每出一次门，就会导致君归身上少个胳膊缺个腿什么的，你能受得了吗？！”
　　“……”谢渺无奈，扶额道：“那个……咱说个别的，既然你是洪荒圣神，麻烦用法力换个脸行吗……我也受不了你用这张脸干这种事情！”
　　辰息又火了：“我倒是想啊，可是换不了。我更受不了你这张脸的主人这么对我，咱俩慢慢习惯吧。”
　　谢渺的脾气也上来了：“那你既然想出去，把封印破开不就行了吗？这么害我干什么？”
　　“你说的轻松，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我让你杀了凤诗就能让君归出无间城，你能乐意？”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谢渺怒吼。
　　“唉，反正凤诗也活不过五年了。”
　　谢渺一听，几乎要疯了：“你说什么？！你对长烟干了什么？！”
　　辰息急忙解释：“哎哎，你可别误会，凤诗这病是他自己得的，和我可没关系啊。如果你听话，我就在三年之后附赠一些灵药给你，帮他多撑一会儿，怎么样？”
　　谢渺磨着牙，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
　　辰息见状，又安抚他，给他介绍自己住的仙境。这个地方不只是这一种形态，可以根据辰息的心情随意调换不同的样子。辰息说着，随手一挥，这里的景物便从亭台楼阁变成了山水相依。两人站在码头上，面前是一条小船，远处的山是彩色的，美轮美奂，身后还是辰息居住的古朴雅致的小房间，那个地方似乎永远不会变。
　　谢渺暂时忘记了极度的气愤，欣赏着这美丽的画面。辰息不久就让谢渺随处转转，自己则坐上小船，滑到了水泊中心停住，呆呆地看着彩色的山，心里愁绪万千。
　　自己用尽浑身解数、使之众叛亲离百口莫辩的那个人终于来到了这里，可他到底不再是月无言了。
　　那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只是让彼此的误会更深、感情更差吗？辰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在几万年前的那一场浩劫中，在自己的灵魂分裂的时候，在另一半自己用月无言作为封印的时候，甚至在自己刚刚画出月无言的那一瞬间起，那个世间绝美的画中仙就已经成为了辰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在灾难发生了以后，月无言就是辰息怨念中的魔障，是堕入深渊后看不见的光，是黑暗中徒劳的聊慰，是辰息甘愿作为桎梏、将自己封印在这里的、年年岁岁生生世世都再也放不下的执念。
　　断除的唯一方法，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辰息轻叹一声，向山脚划去。

　　谢渺气鼓鼓地走到了辰息的房间，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画。和自己一模一样，衣着清雅，蓝白交错，不染世尘，仿佛是这房间里最亮丽的风景。只是最明显的缺陷是那双手摆出了一个抚琴的姿态，可下面却空出了一张琴的空白。
　　同时还有右上角的一个圆形空白和下面月无言的两根手指，谢渺猜测这个圆形空白原本是一轮月亮。这四部分缺失单看上去都不是很重要，但缺失在这样完美的一卷画中，旁人看了尚觉得惋惜，更何况辰息呢？
　　不过，这也不是辰息这么害人的借口！！！
　　谢渺真想上手撕了画，又转念一想如果这样做了，辰息那个疯子可能会进一步伤害甚至杀死君归和凤诗，于是只好恨恨地克制住冲动。
　　等到辰息回来时，谢渺正在拿着桌上的一个铜镜，左看右看地玩。
　　“哎呦……嗯，那个，你玩我的镜子干什么？”辰息一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干脆省略了称呼。
　　“我还不能看看了？”谢渺没好气地说，“你这个镜子好神奇诶。”
　　“这个小镜子嘛，里面有月无言的映像，我这几万年里，每天也就和这个镜子说说话。周围也没个活人，就这么一直过到了现在……”
　　“那你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就要这么做？”
　　辰息突然吼道：“你还问？！就是因为你给我上了几炷香！谁给我供奉香火都没问题，花酌之前的骨灰盒我也不在意，可你不行！只有你不行！！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连你都像陌生人一样对待我！！！”
　　辰息的周围爆出一团黑气，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凶猛地缠绕住他。辰息十分痛苦地倚靠在一旁的墙上，手指几乎要生生刺入墙中。
　　谢渺对这幅样子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以前也经常这样。这是典型的怨气蚀骨，究竟有多么痛苦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更何况这张君归的脸让谢渺无法袖手旁观，他只好拿出来那个小茶杯，试着将里面的“墨水”给辰息喂下去一小口。
　　说来也怪，这“墨水”对压制怨气有奇效，辰息果然好多了。谢渺又让他多喝了一些，辰息恢复正常后望着谢渺，不由得笑了笑，仿佛眼前人就是自己的月无言一样。
　　谢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你先歇会儿吧，有给我准备晚饭吗？”
　　辰息愣了一下：“哎呀，我许久不用进食，倒是忘了。可我不会做饭，要不你做？”
　　谢渺气得七窍生烟：“你莫名其妙把我弄到这儿来还不给我吃的，你干的这是人事儿吗？！”
　　辰息却没有和他吵，而是趴在桌子上央求着：“好乖乖，池塘里的鱼很好抓的，你多捉几条，也给我做一些好不好？再不济青蛙也可以的……”
　　谢渺心又软了，辰息这幅样子实在像极了君归。
　　他同意了辰息的请求，拎着剑捕鱼去了。
　　辰息久久地看着谢渺的背影，轮廓渐渐模糊不清，然后在眼中碎裂成为无数泡沫，又在朦胧中看到了月无言的模样。
　　可谢渺不是月无言。
　　他的月无言，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让辰息爱得穿心透骨、爱尽了那人每一寸血肉肌肤的美人月无言，永远永远都会不来了。
　　虽然转世轮回后依旧是这副相貌，可少了的那些东西对辰息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万幸的是，月无言每一次的转世，爱的都是辰息的另一半灵魂，从来不是别人。这让辰息或多或少能有些安慰，至少不是那么的孤寂，至少能有力气，守着几万年前自己和自己的约定。

　　谢渺端着两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走进来，将其中一盘放到了辰息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席地而坐，递给他一双筷子：“你那小厨房居然还能用。”
　　辰息笑了笑，好不容易忍住往下窜的口水。
　　真的，许久许久都没有重温这种感觉了。辰息真想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或者将它保存下来，哪怕只有十分短暂的一瞬间。
　　谢渺瞟着辰息，就像他几个月以前第一次看着君归那样。
　　可辰息到底不是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少年。
　　吃完后，辰息洗了盘子，给谢渺找了一间十分舒适的房间让他就寝，自己又回到桌前坐了下来，一遍遍回忆着，那几万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