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11、第十一章

　　魏京大街上，牡丹还是那么鲜艳华丽。
　　谢渺独自一人走着，走到辰息神殿门前时，他迟疑了一下，停在了门口。
　　他以前也来过这里几次，但从来没有给辰息上神上过香火，这次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便从门口小商贩那里买了几柱香火，迈步进了门。
　　谢渺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开始没来由地一阵异动，但他没怎么在意，托起一团掌心焰，点燃了香柱，插在香坛里。
　　可就在谢渺把香火放稳、松开手的一瞬间，一阵大风迎面朝他吹来，同时身体静脉里的灵力像海啸一样剧烈翻滚。谢渺被吹得晕头转向，踉跄了几步，急忙站稳调息，好歹把这场明显只针对自己的龙卷风压住，然后十分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辰息的神像。
　　几个意思？给你上个香你还不乐意了？
　　但不知是不是谢渺的错觉，辰息神像的脸在他看来，竟神似君归。
　　为了确认，谢渺又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感觉到仿佛有千钧重锤砸中了胸口，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在体内疯狂游窜迅速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妖风从辰息神殿内刮起，越滚越剧烈，开始向四面八方猛烈进攻。

　　君府内，君家人齐聚一堂，君皇后回家省亲，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吃饭。
　　辰息神殿距离君府不远，当那一阵妖风席卷而来的时候，君归第一个跑了出去。
　　他看见了谢渺。
　　不是作为他谢哥哥的谢渺，而是作为谢阎王的谢渺。
　　谢渺周身黑雾环绕，双眼血红，提着青花剑站在君府的院子里，剑刃上还滴着血，脚边是两个守门侍卫的尸体。他仿佛看不见君归一样，从君归身边一闪而过，一剑刺入一个人的心脏。
　　——那是君归的姐姐君皇后！
　　君归霎时热血狂涌，愣在原地，随即大怒，嘶吼了一声：“谢渺？！你发什么疯！！”
　　谢渺也觉得自己疯了。他体内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几乎要将他夺舍。他疯狂的想要压制住这股力量，但每一次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灵魂比自己强大不知几百几千倍，无论是力量、修为还是怨念，和自己比起来，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君家人有的拿起兵器来反抗，可他们都不是谢渺——或者说，都不是这一股灵魂的对手。君沙莽看出了谢渺的剑法和平时大不相同，心神一动，喊道：“谢城主，你——”
　　可他没来得及说出下半句话，青花剑便穿透了他的胸腹。君沙莽的表情惊愕到了极致，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不是……身、不、由、己……”
　　谢渺觉得自己就像这个灵魂的提线木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君家被灭门，人们一个一个死于自己的青花剑下。他是有多么想回答君沙莽，可是，做不到！！！
　　快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该怎么办？小君怎么办？花酌和凤诗又怎么办？我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谢家灭门的惨案，终于还是在君家重蹈覆辙了吗？！
　　谢渺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洞，恍惚间看到君归被吸入了那一阵妖风之中。
　　“小……君……”谢渺在无穷绝望中，昏迷了过去。

　　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活活拆解成碎片一样。
　　谢渺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很陌生的阴暗的小房间里。房间陈设简洁，干净整齐。谢渺惊喜的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并没有像感觉中一样裂开。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音给君归。
　　可是传不了，谢渺的灵力被封禁了。
　　这个地方的主人强大且霸道，强大到能把谢阎王的灵力都给禁得水泄不通。
　　谢渺解禁无果后只好放弃，下床来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并不在身上，他穿着的只有薄薄的一件衬衣，而那件华贵的外衣被丢在一旁，上面的小珠子不见了踪影。
　　谢渺当即在心里破口大骂：这ＴＭ谁啊！脑子有什么大病吧？想要珠子你就拿去好了，干吗要趁我昏迷的时候脱我衣服啊？！
　　搞得我好像是被谁下药迷Ｊ了一样啊ＭＤ！
　　骂完了以后，谢渺捡起衣服来穿上，出了门。
　　门外像一座豪华宅院……啊不，就是一座豪华宅院，池塘小溪中的红鲤鱼欢乐地游窜在满满荷叶下，荷花娇嫩欲滴，小桥栏杆精美，古色古香。旁边树木苍翠，杨柳柔美，松柏青郁，亭台楼阁随心所欲地坐落其中，美不胜收。
　　谢渺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古朴雅致，香炉中焚着椒兰，桌案上放置着一些书卷，香烟环绕，一个人身姿挺拔且纤瘦，背对着谢渺，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
　　谢渺走过去，刚到窗边的时候，那个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这里是神界，还记得吗？”
　　谢渺一头雾水：“啥？？？”
　　“唉……你早就不记得了。还记得我是谁吗？”说着，那人转过头来，笑呵呵地看着谢渺。
　　谢渺只觉得天旋地转：“小君！”
　　那人很是生气的样子，咬着牙，邪笑着说：“不，我不是你的小君。我只是和他长得一样罢了。我是……辰息。”
　　接着，辰息又说：“我不希望再听到＇小君＇这两个字。这是叫君归的，不是叫我的。我再说一遍，我叫辰息。”他冲着谢渺勾了勾手指：“无言，过来。”
　　谢渺努力适应着这张脸，闻言蒙了：“我不叫无言……你在喊谁？”这里明明就他们两个人啊？
　　辰息瞬间就发火了，狠狠一拍桌子：“我就是叫你，我叫你过来！”
　　谢渺转身拔腿就跑。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辰息。他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追上了谢渺并把他牢牢抓住。
　　辰息怒瞪着谢渺，眼神里既有爱意，又有渴求，邪气四溢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你不听话，那么作为对你的惩罚，我就告诉你几件事情好了。二十年前，谢家灭门，幕后主使，也就是那个带你进了无间城的黑衣人，是我；在凤诗夺位后改故事败坏你名声的人是我，操控你灭了君家满门、把你带到这里来、把君归送入无间城的人还是我。你的小君现在已经在无间城里了，你的手下找不到他。如果你乖乖听我话，和我一起待上三年，不跑不闹，我可以保证你的小君不受伤害，并且在三年之后让你离开。但是如果你不听话，君归可就……”
　　谢渺差点被这么多重磅消息砸死，他一把掐住辰息的脖子：“你真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你为什么要伤害小君！为什么！！！”
　　辰息把谢渺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握在手里，轻轻一笑：“无言，你就只陪我在这里三年，我会对你很好，也可以保证君归不受到特别大的伤害，好吗？”
　　谢渺平静下来：“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我把月无言画出来，用了三年时间。”辰息顿了一下，“你是月无言的转世。他是我耗尽心血，日夜辗转反侧画出来的世间最美的画卷。后来他从画里面走了出来，再后来他离开了我去转世轮回，于是到现在，就是你。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原因。正如君归所说，八大美人的美貌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半分。唉……多少万年了……”
　　谢渺：“……”原来我是一幅画。
　　辰息带着谢渺来到自己的房间，谢渺又问：“那……你和小君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有些复杂。几万年前，发生了一点小事情。君归的前不知道多少世，是我灵魂的另一半。他把自己的魂魄切成两半，那一半去转世，把我用封印封在这里……其实我也是愿意的，这仙境也不错，可终究……”辰息惆怅地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究物是人非，那人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