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是云》令妻

2、第 2 章

　　转眼都快到四月了，微风中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河岸旁的郁金香开的正烂，印着初升的太阳摇曳生姿。

　　这是清明节假期前最后一次写生，油画老师家中有事，拜托程初替她带学生们去写生，下次她再帮她守速写课。

　　“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小长假了，大家加油画好一点，画好了我请大家去吃火锅。”

　　美食永远都能激励人心，全程学生们都保持着高度的热情去完成作品。

　　小鱼却迟迟下不去笔，程初知道，油画一直是小鱼的弱项，比起油画小鱼更喜欢水彩。如果这节课是水彩画的话，她一定会兴趣高涨的。

　　程初慢慢走过去，伏下身轻轻给小鱼说：“没关系，慢慢画，画不好也没事，你只要画出来了，老师就送你个小礼物好不好？”

　　小鱼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还是不愿动笔，良久，说了一句：“老师我会努力的。”

　　余婧在前面转过身看着二人，嘟囔着：“程老师怎么我就没礼物…”

　　“吃火锅还不算礼物啊？”

　　“那大家都能吃火锅怎么能算礼物呢。”她皱着眉头，摔下笔杆，“程老师你也不知道我明天过生日，我也想要礼物…”

　　生日！？程初还真不知道她过生日，似乎她就没想过余婧会过生日这个事，毕竟在她心中余婧就是小小的，高中生，似乎也不会长大，不管程初变成什么样，余婧都是这么小永远都不会变。

　　“不想和你说话了，我生气了。”小小人说罢便拾起笔杆继续画画。

　　小孩子怎么会生气呢，一时气话怎么能放在心上。所以程初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是使了一下小性子，过一会儿就好了。

　　结果程初错了。余婧一直在生气。

　　大家都收工之后程初兑现承诺请大家吃了火锅，还当着所有学生的面送了一条水晶手链给小鱼，告诉她手链会带来好运，以后动笔之前都会如有神助。

　　同学们都玩得很开心，有人提议要喝酒，被程初否决了。“等你们成年了，就可以喝酒了。”

　　全然不知坐在角落的余婧一直黑着脸一言不发。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

　　“诶怎么程老师不见了？”

　　“不知道啊，可能上厕所去了吧。”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小鱼用胳膊肘碰了碰余婧：“婧婧程老师不见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余婧一脸的不关心：“我才不管她去哪儿了，这么大个人还能被拐跑不成？”

　　说完余婧就开始担忧了，她不会真的被拐跑了吧？这儿人这么多，这么杂，万一被人用迷药迷晕拖走了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

　　彼时程初突然重新回到座位上，对着大家说：“刚刚我去买单了，大家吃完了就可以回学校了，不要在外面一直玩。回到学校的人给我报平安，马上就要放假了大家再忍忍就可以出去玩了，有机会班里成年的老师请你们喝酒！”

　　“那没成年的呢老师！”

　　“没成年的喝果汁。”

　　大家一声哀悼，毕竟班上总共也没几个成年了的。之后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餐桌准备一起回去。余婧也起身跟着小鱼她们往回走。

　　突然程初叫住了余婧：“阿婧，你和我一起走，好吗？”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说话。”她还在犟。

　　“可是你现在就和我一起说话了呀。”程初眼睛笑眯眯的，余婧只觉得对眼前这个人讨厌不起来，怯怯地来到她身边，回过头对小鱼说：“小鱼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阿初一起。”

　　“那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哦。”

　　程初很自然的牵过余婧的手，向楼下走去。

　　小鱼和其他人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程初拉着余婧直接走到了商场负一楼，余婧有些不解：“你开了车吗？”

　　“当然。”

　　“可是这儿离学校并不远，开车的话，十分钟不到可能就到了。”这样就不能和你多呆一段时间了。

　　程初停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不感受一下老师的小跑车吗？老师技术很好的，五分钟就能到。”

　　…那更不要开车了…

　　“好啦好啦，有东西给你小寿星。”

　　跟着程初坐进车里，她的车里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干净而又整洁，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程初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黑盒子，上面是山茶花，不用再看logo余婧都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

　　打开后是一只带着山茶花的发夹，程初拿起发夹，慢慢靠近余婧。近到能闻到程初袖口的香水味，余婧的心跳的飞快。这个距离，她刚好能亲吻程初的脸颊。

　　“其实我一早就买了这个发夹了，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送。原本打算如果哪天你画画进步很大的时候作为小奖励给你的，但是既然今晚你过生日，就提前送给你。不用担心，还会有礼物的，这是一个小前奏。”程初把发夹别在了她的耳后，轻拂过她的碎发，这样微妙的距离余婧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前的可是自己一直想拥有的人，她喘着粗气，闭着眼睛就凑了上去。

　　不过很可惜，程初反应比她还快，当机立断用手心挡住了余婧凑过来的嘴唇。

　　余婧大脑一片空白，她刚刚干了什么？程初又干了什么？她想凑上去吻她，结果程初一把子挡住了余婧整张脸。程初手指很长，连同余婧的眼睛一起遮挡住，使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

　　此时还在尴尬中，周边的空气都凝结了。

　　一阵电话铃响，程初掏出手机，对着余婧说：“你在车里等我，我接个电话好吗？”

　　余婧看着她走下车，她刚刚的语气很平缓，和平时一样，她也没有发火，也没有不解。但程初越是这样，余婧心里越没底，只好乖乖的坐在车里，掏出手机迅速给寝室群发了条消息：怎么办！！！！！！我刚刚亲了程初一口！！但是我没有成功，怎么办！她现在下车接电话了我等会儿怎么说啊？我好想死啊！

　　群里小鱼回复：等会儿帮你寝室签到，今晚别回来了，good night～

　　余婧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帮关键时刻不帮忙的损友。

　　程初的电话是沈云禾打来的，听声音这个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姨今天格外开心。

　　“谢谢你啊大侄女，房子我找好了就在你给我发的小区里。”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程初声音有点微微颤抖，其实刚刚她不是没有激动，不是没有错愕，而是她伪装的太好。她一向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被打的那一巴掌是，包括现在也是。

　　沈云禾察觉到了程初的声音不对，关切的问起来：“阿初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阿初？她怎么叫她阿初。

　　“不是的小姨，我这儿在地下车库，有点冷飕飕的。你找到房子就好。”

　　“清明节我请你吃饭吧？就在我新租的房子里，我给你尝尝我的拿手菜。”

　　刚想拒绝沈云禾继续说：“奇奇他老是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姐姐，说再见怎么还不见呀，孩子嘛，执拗得很。”

　　清明节反正也没什么事，程初索性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她又想起那晚看见沈云禾的场景，她只要听到沈云禾的声音就会不自主的想起那晚第一次见她。

　　端庄，落落大方，窈窕的身材曲线，笑盈盈地看着程初。

　　回到车里，还不等余婧狡辩，程初先发制人：“你喝过酒了？”

　　“我…”

　　“我闻到了，我鼻子很灵的。万一一不小心渡了酒气在我嘴巴里等下遇到警察叔叔抓我酒驾。”这时候倒是程初先开起玩笑缓解尴尬。

　　“哪有那么夸张…”

　　“不逗你玩了我送你回学校好吗？”

　　她总是喜欢说“好吗”，看似是在询问，其实余婧懂，这是不容拒绝的说辞。但她今天就是想拒绝。

　　“小鱼她们会帮我签到，如果我再回去，就会被发现代签…到时候小鱼她们就要受处罚了。”她越说越小声，虽然心里很虚，但她能肯定程初是个软心肠，经常包庇同学，见程初没反应她又继续说，“今晚我和你一起吧，你肯定也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外面对吗？”

　　确实，程初确实不会放任余婧一个人在外面，一方面出了什么事她付不起这个责任，另一方面她也挺想和这个孩子呆在一起的。

　　“就当作我18岁礼物了好吗？”

　　程初叹了口气，按下车篷的开关，对着余婧笑眯眯地：“那就系好安全带，老师带你感受速度与激情。”

　　哪来那么多激情，余婧此刻只想和程初有激情。

　　车缓慢的开进小区，然后停进了私家车库。程初还贴心的帮余婧开了车门。然后从暗门进入屋子里。

　　程初家里很大，富丽堂皇的，余婧差点以为是进了哪个老大爷的房子，傻傻地盯着玄关处的孔雀图看了好久。

　　“家里的装修是我父母安排的，可能有点俗气了，别介意。”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感觉很贵气。”

　　“你想说土气吧哈哈哈哈，要洗澡吗？房间内有浴室，你可以好好泡个澡，你应该没有喝太多酒吧，喝太多就别泡了。”程初替余婧换好居家鞋后，领着余婧上了二楼。

　　打开其中一间房门，还贴心的替余婧放好热水，然后又从楼下拿了一下水果进来。“浴巾给你挂在这儿了，我就在楼上，有什么大声叫我就好。好好放松一下，你一定太累了。”

　　你一定太累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余婧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她太过了解程初了。

　　掩好门，程初也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迅速的冲洗了个澡，她不泡澡是怕如果余婧有什么需要叫她的时候她不方便。

　　其实可能她自己也没发现这些小细节，比如对余婧的无条件退让，替她开门，替她换鞋…

　　打开小冰箱，程初拿出红酒，醒了一下倒在杯子里。慢慢悠悠地喝起来。

　　她没那么高雅什么品酒品茶，她只是习惯了睡前喝酒好让自己醉醺醺的更好入睡而已。

　　或许是酒精上头，程初回想起在商场地下车库发生的事。她是个胆小鬼，她不敢正面回应那个吻，所以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但其实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她每一次的加速，都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一直回味手掌心的那个触感。

　　少女如此带有攻击性的爱，她怎么可能装作毫不在意呢，装作无事发生？

　　越喝越多，越想越深。

　　雪白的身体，有实感的前胸，一只手便可以握住的脖子，鲜粉色的的舌头…

　　没等程初想更多，一阵敲门声便打破了她的幻想。

　　顺着声音望去，余婧穿着她给她准备的白色的蕾丝睡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露在空气中，余婧的脸被热空气闷的微微发红。而程初不知，她的脸被红酒熏得更红。

　　“阿初，我洗好了，来看看你。”余婧迈着步子走过来，还顺带把门关上了，过来坐到了程初的身旁。

　　程初晕乎乎的，放下酒杯：“快12点了你不准备睡觉吗？”

　　“阿初，再过几分钟我就成年了。还有12分钟我就是大人了。”余婧拿起程初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是成年人，我可以喝酒了，我可以做成年人做的事了。”

　　“成年人可以做的事？”程初已经晕的不行了，只会重复最后一句话，她慢慢伸过手摸过余婧的耳垂，余婧顿时感觉全身都酥麻了，不自主地向程初靠近了点。

　　程初还在喃喃自语：“成年人做的事是什么？是这个吗？”她起身，站在余婧面前把余婧拉起来，她173的身高比余婧快高了半个头。她捧起余婧的脸，大拇指划过她的眼睛，鼻梁，再到嘴唇。

　　她慢慢靠近，余婧闭上眼，微张着唇，等到着神的光临。可是程初却什么都没有做，她不是那种克制不住自己的人，况且这点酒，她也不会喝醉。

　　满怀期待的心在良久的沉默中渐渐落下来，余婧缓缓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程初那张冰山一样的无欲的脸。神色淡淡的，眼底没有猩红的渴望，给人感觉她只是在看一个不怎么听话忤逆主人的宠物而已。

　　余婧大片的衣襟敞开，程初生理性地滚动了喉头，这绝对不会是地狱，地狱不会有这样好的春景。

　　“程初！我18岁了！18岁了！”

　　“我知道，阿婧…”程初依旧淡然，甚至伸手拉过了余婧不怎么整洁的衣领。

　　“你觉得喜欢我很恶心吗阿初？”余婧声音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抱着程初，“阿初你觉得恶心吗？”

　　恶心？怎么会恶心呢？这不是最美好的事情？两个美好的□□诉说与交织，有什么比这更有美感的事吗？

　　程初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皱着眉头眼中尽是无奈与一种恨不成钢，可惜恨不成钢的对象，是程初自己。她讨厌自己摇摆不定左右晃动的心：“余婧，你是我的学生。”

　　余婧看出来了她眼中的意思，原来程初会嫌弃…嫌弃她自己。哪怕是程初嫌弃余婧，余婧都会找理由说一定是自己不够好而安慰自己。可程初嫌弃的，失望的，竟然是她自己。

　　房间内死寂，程初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她不知道余婧是怎么离开的，她甚至有点不记得自己怎么收拾好刚刚不小心打碎的酒杯的。

　　总之，房间内就她一个人。

　　已经1点多了，余婧给程初发了条信息：程老师我已经到学校宿舍了。

　　没有过多的话了。程初熄掉手机屏幕，手中最后一根烟燃尽，她无法理好思绪，望着窗外的树叶，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在她听来都刺耳。

　　没有什么比刚刚的小兔子的娇嗔着的气声更加动听，她关上窗户，望着漆黑的夜晚，终于还是拉上了窗帘。

　　今天没有程初的速写课，她在家睡了个午觉才慢慢悠悠地起床。

　　仿佛指尖还有余婧发丝的触觉，她打了个晃又迅速净手。

　　忘掉昨晚那些，还是直视发生过的事？

　　程初不喜欢也不愿去做什么选择，她其实也不过20几的年纪，没有完全成长，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生长羽翼，有什么困难，逃避就好了，躲得远远的，剩下的交给时间。

　　去到学校后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坐她对桌的赵老师和其他老师八卦着说：“昨晚那个二班的那个余婧，听门卫说晚上一两点才返校，好像还哭哭啼啼的。”

　　赵老师见程初进来后，又趴到程初的桌前，饶有趣味地看着程初，拖着个声音：“听说昨晚那个余婧是和程老师一起的，程老师知道什么内幕吗？可以和我们大家伙说说。”

　　这一说，所有人的兴趣一下就投在了程初身上。程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木讷地低下头：“我…”

　　“余婧和程老师呆在一起也不一定一直呆在一起啊，不好好写备课在这儿八卦学生，我记得赵老师班级里那对小情侣半夜翻出学校的事儿还没解决吧”说话的正是昨天请假的油画老师，被李恒这么一说，赵老师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的，但好在离开了程初的视线。

　　李恒给程初接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小赵就那样，喜欢八卦，你别放心上。”

　　“谢谢啊阿恒…你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程初接过水杯，捂着手，指甲在杯壁上轻轻敲动，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她的习惯，只要心里不安时，手指甲就喜欢敲东西。

　　“我爱人前天晚上开始就在发烧了，所以不得已才请假去照顾她，她身体不好。”李恒说起自己爱人语调都放轻了许多，所以是只要想起来，都会不自主的担忧或者开心吗？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推开，小鱼拿着一堆画作走进来。“李老师在吗？”她探着头在办公室里寻找着某人的身影，然后在对视上李恒的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我在。”男人戴上眼镜，走过去接过那一堆画，“辛苦你了帮我收起来。”

　　程初看着小鱼抱着作业进来，有点疑惑：“小鱼？平时不是余婧负责收发作业吗？”

　　“程老师，余婧她说她不想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费力不讨好？

　　原来余婧会觉得做这些事可以讨好程初，是这种意思吗…

　　“她不想做就算了，你回去告诉她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便背过身，这样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小鱼都觉得很陌生。

　　一直以来程初对余婧的偏爱，退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昨晚余婧回来后，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小声抽泣。本以为可能余婧给程初表白结果失败了，但今早上又看见了余婧脖子上的淡淡红斑。

　　蛛丝马迹，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

　　“孽缘”，小鱼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程初觉得自己该好好休息下，放松一下自己，看了看课程表，清明节假期之前只有一节速写课了，这个画室重点抓素描和油画，所以她的速写课并不多，也乐得清闲。

　　拜托好李恒帮她上最后一节速写课后，她就离开了学校。

　　没有回家，她去了父母家里。

　　母亲听说她要来，匆匆忙忙的就准备出去买菜，程父索性直接订了个餐厅，说一家人很久没有好好出去吃一顿好的了，今晚他请客，请女儿吃大餐。

　　在父母眼里，程初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然也不会被骗。程父一直觉得如果当初多和程初谈心聊天，程初也不会误入歧途，做了有妇之夫的…

　　餐厅里看着玲琅满目的菜品，程初只觉得没什么胃口，也不说话。

　　程母夹起一块蔬菜放进程初碗中：“多吃蔬菜啊，补充维生素，你看你弱成什么样了。”

　　“妈，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不能不吃啊。”程父又夹起一块菜放入程初碗中，“你不是最喜欢吃西兰花嘛，这家店的水煮西兰花可以吃出肉味。”

　　见程初还是不说话，程母看了一眼程父，又伏下身来轻轻地问程初：“初初是不是最近不开心了？还是说有什么想买的吗？要不吃完饭等会儿妈妈带你去逛一下商场，你前段时间不是发了个什么朋友圈看中了一款包吗？我们去买下来好不好。”

　　本以为程初不会作声，没想到她竟然吃下了碗中的菜。

　　“好。”

　　见女儿终于有点反应，程母别提多高兴了，“等会儿咱们母女买买买，就让你爹给我们提购物袋，好好给你置办一身，今年都没怎么买过衣服什么的。”

　　吃过饭程初便和父母一起去商场，她其实也没什么想买的，不过就是想来看看，余婧18岁的生日礼物一个发夹终归是太简单。女孩子能有几个18岁。

　　“初初你觉得这个包包妈妈背怎么样啊？”

　　“太嫩了不适合你。”

　　程母尴尬的笑了笑，把包递回给销售：“那换一下，我女儿说不适合我。”

　　“没关系的程太太，我们再看看。”销售领着程母去往别处。

　　程初盯着放在展示柜上的高跟鞋，思索了一会儿，对着销售说：“麻烦把那双给我包一双36码的。”

　　“小姐您不用试了吗？”

　　“不试了…把我母亲刚看的那些也一起算上，结账吧。”

　　程初难得主动买单，其实只是因为那双鞋的缘故，她不想让旁人来支付这一双鞋，送给余婧的礼物，怎么能让别人参与呢。

　　清明节假期如约到来，已经过去一星期了，余婧既没有给程初打电话，也没有给程初发消息，什么都没有。除了班级群里和同学说说话，再也没有其他。

　　仿佛和程初变成了普通的师生关系。

　　她还在生程初的气吧…

　　不过确实需要给余婧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

　　和沈云禾约好的用餐时间到来了，程初走进那个干净的老小区，通过沈云禾发来的地址，敲响了她的家门。

　　开门很快，程初环顾了一下四周，干净且整洁。

　　眼前的女人简单的盘着头发，几缕碎发贴在脸上，除了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光滑的皮肤上看不出其他的岁月了。

　　沈云禾还是穿着浅绿色的裙子，随着她身体的动作而慢慢摆动。

　　“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真是谢谢你了帮了我们家这么一个大忙。”

　　“小孩儿呢…？”

　　环顾四周后都没有发现奇奇的身影，照理说小孩子最喜欢家里来客人了，应该会第一时间就冲出来的。

　　沈云禾给程初端了杯茶：“孩他爸清明节回来了，带着奇奇出去买玩具了，估计等一下就回来了。”

　　“噢…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准备什么礼物，那天我和我妈去逛商场的时候我买的。”程初从身旁拿出一个精美的口袋，“这是香薰，我买了五个味道，一点心意，祝小姨乔迁之喜。”

　　沈云禾收过来，觉得这个袋子很烫手，里面的东西很沉重，她都不敢一直拿在手里。

　　她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她连香水都不曾喷过，结婚那会儿买过一瓶劣质香精喷了一下，冲鼻子得很，然后再也没用过了。

　　“谢谢阿初，但是这个太贵重了，虽然我没用过，但是我也上网也看电视的，有点贵重了…我们家也用不到这些东西啊。”

　　“小姨，搬家时的礼物是不能拒绝的，总会用上的。”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孩率先冲进来，一溜烟儿的就跑到程初面前：“妈妈没骗我，果然今天看到姐姐了！”程初捏了捏他的小脸，回过头看门口正在换鞋的姨夫。

　　“姨夫好。”

　　“好，好，你好。你就是程初吧，云禾和我说起过你，说你小时候可粘人了。”

　　程初回应性地笑了笑，打量起了这个朴实的男人，有点微微发胖，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戴着眼镜，不过好在看起来给人一种很面善的感觉。

　　“人到齐了就去洗手吃饭吧。奇奇跟着姐姐去洗手手。”

　　程初一把抱过小孩，奇奇挺轻的，应该营养摄入量是不够的，六七岁的小孩很少有这么轻的。

　　奇奇搂着程初的脖子：“姐姐是大力士。”

　　程初抱着奇奇往浴室走：“是啊是啊，姐姐是大力士，现在要去给奇奇洗香香了，好吗？”

　　在洗手台上，程初小心翼翼的给奇奇搓着小手，奇奇歪着脑袋盯着程初：“姐姐，我妈妈说，你小时候她会带着你玩，你也会带着我玩是吗？”

　　小时候的事程初真的记不大清，太久远了，她索性应了下来：“是呀，姐姐小时候你妈妈就会带着姐姐满山跑，去摘野花，别在耳朵后面，我当新娘子她当新郎官，一起玩过家家。奇奇也可以当姐姐的新郎官呀，和姐姐过家家。”

　　沈云禾杵在门口，看着程初清瘦的脸颊，声音都有点结巴：“阿初你…你还记得呀。”

　　不记得了，刚刚是她胡驺哄小孩的，但她不想破坏气氛，点点头：“记得呢小姨。”

　　“你小时候不爱叫我小姨，老叫我姐姐要不就是阿云，怎么改都改不过来。”女人过来替奇奇擦干了手，抱起奇奇，“走吧吃饭啦！”

　　菜很简单，不过看得出来很用心，姨夫贴心的把程初要用的筷子擦了擦再递到了程初面前。

　　“可能不是那么合口味，见谅噢大侄女。”

　　程初夹起一块丸子，整个塞进嘴巴，吞下去笑嘻嘻的看着沈云禾：“怎么会不合口味呢，这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丸子。”

　　假的，只是为了让沈云禾忙碌了一下午有所成就感罢了。味道就是一般的家常菜，不过程初当然知道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吃饱后奇奇吵着要程初带他去公园玩小赛车，拗不过他，姨夫说自己在家洗碗，让沈云禾和程初一起，顺便可以散散步消食。

　　天已经昏暗了，她们慢慢悠悠地散步，奇奇的衣服纽扣开了，沈云禾弯下腰去帮他扣上，额前的碎发被她拨到耳边，程初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熟悉得打紧，是不是她也曾这样为自己整理过衣衫？

　　仓促的电话铃响起，程初拿起手机一看，是余婧。

　　她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小声的抽泣。“是不是我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就打算永远不理我了…”

　　“你先平复一下好吗？”

　　“我不要！程初你为什么不要我！”她突然爆发，震得程初耳朵发痛，这么大的声音在这片安静的街道上…沈云禾肯定听见了。

　　“阿初，你回来，我在你家门口…我好冷。”

　　程初深吸一口气，叹出来，舒展开的眉头终于皱起，语气中尽是那种无可奈何，心力交瘁，怎么事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

　　“你去门口的保安室坐着好吗？我马上就回来，十分钟左右。”

　　“我等着你。”

　　沈云禾明白，程初现在要赶回家，并且和感情有关。

　　“听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程初垂着头不想去看沈云禾，但还是承认了，是。

　　沈云禾抱起奇奇，眼睛弯弯的，腾出手来整理了一下程初的碎发：“快去吧，我不会打小报告的。”

　　“给姐姐说再见。”

　　“姐姐下次再见。”

　　余婧很听话，在保安室里乖乖坐着，程初敲了敲玻璃窗，谢过了安保人员后领着余婧往家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气氛焦灼到了极点。余婧不知道程初有没有生气，会不会觉得她无理取闹，会不会又像那天一样推开她。

　　“阿初…”

　　“回家再说。”

　　程初语气很平和，但更多的是疲惫，她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了，但她不能发火，会吓着余婧。

　　关上门，程初依旧是蹲下去替余婧换鞋：“你有给你父母说你出来了吗？”

　　“说了…我说我去同学家过夜了。”

　　看来她今天也也是不打算走的。

　　“坐一会儿吧，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去。”程初从桌上拿起烟，不再看着余婧。她气恼，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固执，想要的东西就非得拥有不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东西是说要就必须要的。

　　哪怕是她也对她有感觉，但也可以忍耐下来，也可以默不作声。如果余婧不这么固执，她依旧会是自己的好学生，就会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余婧过来，轻轻的抱住程初，用下巴抵在她头上：“你也不想推开我的，对吗？你肯定也很想触碰我是不是。”

　　很露骨的语言，很炙热的爱意，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烫的程初害怕，什么是喜欢？是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强烈的攻势，还是…就是她？

　　其实余婧已经做好了听到程初的否定回答的准备了，但是程初却说：“是的。”

　　是的，我也很喜欢你，我很想触碰你，我想抱着你亲吻你。

　　但这些话都汇成了一句“是的”。

　　“但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阿婧？”

　　她们之间可以有很多羁绊，好友，师生，前辈…唯独不能是爱人。喜欢不是非得变成一段关系，喜欢从来都不是索要和占领。

　　今夜吹的风似乎都有茉莉花的味道。

　　余婧知道，四月哪来的茉莉花，是程初身上的味罢了。她眼睛很酸，很想哭出来，但是程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程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推到余婧的跟前：“我没有给别人买过高跟鞋，你是第一个。阿婧…”她拿出一只，小心的套上余婧的脚，“阿婧穿上一定好看，没有比你更适合这双鞋的人，生日快乐。”

　　她趁着微风轻轻拂过余婧的头发，将那几缕碎发别在耳后，神情始终淡淡的，不曾有过风浪。那副如神明般毫无欲望的脸只是看向余婧。

　　余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生疼，所以这满腔的爱意与热血，终归不过是程初的过眼云烟吗？

　　如此声势浩大的爱恋，结果沦落进去的只有余婧。

　　等外面风都停了，程初才起身坐回了余婧的身边：“你需要变得足够优秀，才能和我站在一起欣赏同一片风景。”

　　你只有足够优秀，站到我所站的高度，才能和我面对面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