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连洗墨

31、人声鼎沸

　　风声雨声讲话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教育事事事关心。许久不见的同事熟稔地打招呼，你一簇他一伙的窃窃着各路消息：某校有假期补课被纪检委抓现行的呀，某校某生举行生日聚会醉后开房的，某村某人因包地被群殴的，丰源肉联门口昨天刚撞死个女人呀……五花八门，形形色色。

　　赵安然似乎在专心写教案，又似乎在专心倾听。开学第一天，学校没有明确的目标要求，大家也乐得自由。赵安然又整理课本，打印教学计划。前楼后楼的跑了一圈，信息组没纸，教务处没空。只好先撂下吧，学校要再说吧。

　　“听说又来名校优生了？”

　　“上学期不是来了吗？还有？”

　　“咱校还缺老师吗？上学期来的不还闲着两人吗？”

　　“谁知道呢，领导说缺就缺呗！”

　　大家边匆匆下楼边议论着。“快点走吧，回家给孩子做饭是正事。竟关心那没用的！”一向懒散率性的孙乾幽幽地说。孙乾穿过花枝招展的女教师队伍，嫌恶的吸吸鼻子，弄这么香干吗？

　　“臭毛病！老光棍！”不知谁小声揶揄着。孙乾刷的扭过头，凉嗖嗖的目光犀利如刀，叽喳的女人立马缩了脖子。好在几息过后，孙乾倒腾着小短腿跑走了，好像火烧屁股似的。背后讲究人是本性，尚可理解，明目张胆地论人短长，如疯狗般狂吠，就太讨人嫌了！

　　赵安然挤过女人堆，眯眼向着阳光，金灿灿的丝丝缕缕映出人矮小的影子。老高凑过来，咬着唇细语：“唉，过年去领导家窜门了吗？”她眨着鱼尾纹成堆的眼晴热切地盯着赵安然的脸。“没去，没钱。”笑话？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自己的薪水过活呢，哪有闲钱。“也是哈，你的钱不值钱！”老高一副我理解的欠揍模样。赵安然和老高是同一年遴选上来的，至今己六个年头，两人的友谊也较一般人好些。“唉，你活动活动当个班主任呗，到时多挣点有了，你和孩子的生活也能宽裕点？”老高恨铁不成钢的赶上去，“你听到没有？你能不能开点窍？”

　　“没钱！”

　　“实在不行我借你！”老高真是为老朋友操碎了心，年年启发，年年不开窍。

　　“你都说了我的钱不好使！”赵安然不耐的低吼，“你怎知我没努力过？”赵安然搂过老高的脖子，“老高，我跟你没法比，我跟谁都没法比，你明白？以后别提这茬来烦我！”赵安然推开老高，落荒而逃。是呀，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业绩也是有目共睹，就是不招人待见，优没有模没有，职称更没有，自己学生的学生都上班了，自已还是原地踏步。生活呀，永远是一地鸡毛！

　　下午，四楼会议室，教职工济济一堂，领导正襟危坐，在大屏幕华丽背景映衬下，更添肃穆紧张氛围。

　　依然是老生常谈，开学注意事项：师德师风、校规校纪……。又有领导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又有领导表扬先进者，批判思想惰性者，最后是于书记总结讲话。这是重头戏，时间也最长，这时候也是最难熬的，于是就出现了上面夸夸其谈，事无巨细，下面窃窃私语，家长里短，各做各的一份事去。白行简记满几页白纸，时而埋头时而注视，时而作思考状时而作聆听状，活脱脱一乖宝宝。白行简多年来都是如此，她总能从领导讲话中悟出弦外音，也总能把活干到点子上，因此经常得到领导表扬。白行简察言观色的本领堪比“变色龙”，一般人是不及的。所以说白行简到哪都能发光，恍瞎领导的眼，而赵安然之流，除了埋头苦干，拼命硬干，别无长处。说好听点俯首甘为孺子牛，说难听点也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问路。

　　终于最后的铃声响了，终于会议结束了，会场嗡嗡着，人们争先恐后地拥着向前。赵安然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书，快步穿过几个领导，融入人潮。笑话，和领导一起走？自已马上就会成为全校的笑话。

　　一楼大厅，长长的一队，挨挨挤挤地填退。己签到的回声此起彼伏，悦耳动听。

　　“一会去吃饭吗？”赵安然被柳香凝拉住，小声问道。

　　“什么？”赵安然茫茫然，“咋回事？”

　　柳香凝还没来得及解释，白行简堆了一脸花，笑盈盈地说：“走，我请咱班任课教师吃饭，绿源肥牛，大家都去，就差你俩了？”赵安然挣出手来，“给点面子？”白行简急急地说。

　　赵安然是最怕请吃的，说着言不由衷地话，还得优雅地装腔作势，一二两个小时下来，饭没吃饱，倒喝了一肚子饮料。还耽误孩子吃饭、学习。但眼前不得不去了，必竟搭了近三年班子，虽说白行简圆滑世故，必竟对学生是真心的好，与自己的合作也说得过去，该撑的场面还得去，免得生了不必要的龋龉。

　　绿源肥牛，迎宾小组礼貌地迎来送往。一桌子生鲜，围着一桌子人，大家异常和谐，仿佛所有的矛盾与不快都烟消云散，在推杯换盏中都成了亲蜜的兄弟姐妹。一直到所有的服务员只等这一桌吃完就下班的时候，大家才彼此恭维着踱出灯红酒绿的大厅。

　　夜深星阑，白行简昂首，赵安然唏嘘，却都辗转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