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夜》七月投林

5、春日雨夜

　　“所以，许七七，这样的我，你还会想着接受吗？”
　　我已经彻底酒醒，我说：“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愿意接受，即便生命会很短暂，那我也要和你创造出许许多多值得你离开后还能记着的美好回忆。你与我而言不是一时兴起，是我21岁的悸动，更是我最想，最想守护的人。”
　　我十分真挚的望着他。
　　他扶额笑出声，忽然将我拥入怀中。
　　他亲了亲我的发顶，声音很温柔：“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学生。我这样的人，又何德何能呢？”
　　我回抱回去：“我喜欢唐老师，所以唐老师值得。不管时间长短，我都会陪你到终点。但我相信奇迹，相信唐老师。”
　　阿蓉来接我的时候唐老师已经离开，我坐在小区花园椅子上还在他刚才的话里没有回神。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病。
　　他一生清肃，按部就班的过着早就被定好的生活，从未与人争执也不曾伤害过任何生命，为了学术可以不眠不休至此。这样一个清朗纯白的人，为什么会病痛缠身呢？
　　这兴许就是天妒英才。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蓉，她咂舌不已，还说：“那我那天在民宿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我：“有点。”
　　她毫不客气的锤了我一下，随后又问：“那你真的想好了要和他在一起？他的病可是个定时炸弹，而且说不定会拖累你。”
　　“我明白，这会是一场有点艰难的拉锯战，但是我不后悔。”
　　“哎，深情自古不善终啊。”
　　我回捶她一下：“少乌鸦嘴！”
　　第二天晚上下班，我在公司楼门前准备点上一支烟再去坐公交回家，意外的在路边的公交站哪儿看到唐岩的车。
　　他鸣笛两声，我收了烟走了过去。
　　他降下车窗，我笑嘻嘻的打趣道：“万年难见一面的唐老师怎么在这儿？”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车上，他又问： “吃饭了吗？”
　　“还没呢，你也没吃吧？”
　　他笑了笑：“那就一起吃个饭再回。你想吃什么？”
　　“想吃必胜客的意面！”
　　他笑了笑：“和我儿子一样。”
　　“那你想吃什么？”
　　“我晚上基本会不吃东西。”
　　“小学生现在在你身边吗？”
　　他注视着前方：“不在，在我父母家。不过有空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他之前也吵着想见你，是向你道谢。”
　　“小学生还蛮客气哦，不过我没啥意见。”
　　我们到了最近的一家必胜客，我点了一份意面，他只要了一杯水。
　　我吃面的时候他问我：“你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生活上？柴米油盐？”
　　“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我生活上什么都不缺，之前缺男朋友，现在嘛，不缺。”
　　他顿了一下：“七七，这件事我还是想跟你好好说一下。”
　　我以为他要反悔，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叉子，等着他的下文。
　　他笑道：“没说要反悔。我是想说，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其他人怎样我们无须在乎。”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要低调，不需要过分喧哗。
　　虽然我已离校，我们的关系也不会触及到他工作上的雷点，可是这世界上哪有百分百不会被人嫉妒的事儿。
　　“你说这呀，我都明白的。我只想和你在这一亩三分地安静的生活，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他本来就喜欢安静，而我的性格又是欢脱跳跃的这种，我这算是为了他改变了自己。
　　唐岩让楚惠离开了他家之后他便又开始一个人生活，孩子跟父母在隔壁市，他有时候很忙，忙的连跟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我又怕他生着病又这么拼命工作身体吃不消，于是在我休假的时候拜托阿蓉做了一些营养餐偷偷的去了学校。
　　我来到画室时，门是关着的。
　　于是我发了个消息问他——唐老师，你在干什么？
　　他很快回复我——在画画。
　　我敲了办公室的门，捏着手机打开门的唐岩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你怎么来啦？”
　　他语句最后的啦字明显是很开心我能够突然来看他，我举起保温盒：“当然是来送饭啦。”
　　他将我迎了进去，画室里堆满了他的作品。
　　他打开保温盒问道：“是你做的吗？”
　　我蛮尴尬的扣了扣眼皮子：“呃…江蓉做的，我不会做饭…”
　　他笑了笑，温和而安逸。
　　“我中午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点点呗。”
　　因为他在生病不能多吃，所以他的每一顿饭都吃的特别敷衍。
　　他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我笑嘻嘻道：“终于见你吃一顿正常的饭了。”
　　他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剩下的我晚上带回去吃。以后不用特意来送，会耽误你上班时间。”
　　“今天我休息。今晚唐老师下班之后有没有空？约你去培黎街散个步。”
　　“好。那这样吧，晚上你到家里来，吃完饭去。”
　　一听要去他家，我的心脏开始不停地跳，是期待的紧张。
　　我回到家和阿蓉一起打扫了房子里的卫生后就已经到了下午六点，我化了个淡妆，换了一身稍微成熟一点的衣服打车去了他家。
　　我打电话给他时他已经到家，又立马下楼来门口接我。
　　四月春，西北的天气稍稍有些回暖，但是我为了风度穿的还是有些少，站在门口等他时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进了电梯，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冷。”
　　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光腿穿短裙，佩服。”
　　我傲娇极了：“年轻，不怕。”
　　他打开门，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将红木色家具照的愈发深沉。
　　我换了拖鞋进去，他把灯开的亮了些。
　　这种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还真是跟他贴切。
　　沉稳而又缄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从不会刻意招摇。
　　我又好奇的四处打量，棕红色的沙发、电视柜、酒柜，茶几，地板……嗯，是他这个年纪段人喜欢的却在我眼里有些古板老气的装修风格。
　　“你稍坐一下，我热一下饭菜。”
　　“我帮你吧。”
　　他拒绝了我，但我还是跟去厨房。
　　我打开他的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冻成形的冰块儿。
　　我诧异的看着他，“唐老师，你是怎么吃饭的？”
　　他一边将菜从饭盒里倒到瓷盘子里，一边回答我：“我平时都是在教工食堂吃的，所以基本不买菜。”
　　“可是这样也太浪费电了。”
　　“那我明天拔了。”
　　我拈起一块儿冰块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之前不是楚惠在照顾你嘛？她不照顾你的吃饭什么的？”
　　“她照顾我只是帮我去医院拿一□□检单子，或者拿药。偶尔会因为我身体不舒服时留宿。”
　　我蹦出来一句：“那我可以留宿吗？”
　　他抬头望向我，见我一脸认真：“可以啊。”
　　三个小菜上桌，他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剩下的被我一扫而光。
　　“你太瘦了，应该再多吃点。”他说。
　　“我平时很能吃的，只不过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所以吃的少。再说了，我瘦也瘦的有料啊。”
　　我故意挺起胸脯给他看，他收拾着碗筷有些忍俊不禁。
　　等我们要出门时，外面却下起了雨。
　　我啧啧叹道：“听说今天培黎街摆了小吃街呢，估计八成没摆。”
　　“今天有些冷，估计也没人去吧。”
　　我们俩坐在餐桌上大眼瞪着大眼，我忽然就开始心跳加速。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我问他：“唐老师，你二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很帅？”
　　他挑眉：“帅要怎么定义？”
　　然后带我去书房，找到了封面古早，照片古早的相册。
　　我不得不说现在的唐岩能够在学院里受欢迎除了只是略显年纪却依旧俊逸的脸外，还有就是他多年的文化底蕴积淀而来的。
　　他睿智且严肃，但又不失温和慈慕。
　　年轻时的唐岩身上的书卷儿气息很重，但不是我们定义的那种书呆子。他的气质是“任他人如何风光与无限，我自清流”的这种，哪怕他今年38岁，那样镇定自若，我自清流的气质依然不减当年。
　　我举着他的照片说：“帅的定义就是这种。”
　　他淡淡一笑，帅与不帅在他眼里无关紧要。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无止无休的风的怒吼。
　　我专心致志的看着他的相册，在相册的末尾，看到了他和前妻以及儿子的合照。
　　照片上的小学生好像是四五岁的样子，再往后翻就没有有前妻身影的照片。
　　所以大概，我猜是在小学生四五岁时他们离的婚吧。
　　“明天你上班吗？”他问我。
　　“不上，明天是双休啊唐老师。”
　　他看着砸在玻璃窗上的雨说：“看来你今晚还真得留宿了。”
　　我也转头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哇哦，这不是天公也作美。
　　我假装扭捏一下：“这不太好吧，两个人睡一张床。”
　　他看我一眼：“我去给你收拾卧室。”
　　我瘪嘴，内心石化。好没有风趣的唐老师！我跟着他到卧室，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床稍微厚实一点的被子。
　　“家里这么暖和，不用这么厚的被子吧。”
　　“夜里还是会凉。”
　　我没在反对，坐在床沿看他给我铺床。
　　我突然趴在他面前：“你不和我一起睡啊？”
　　他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
　　晚上九点，他带着我一起练毛笔字，我起先还很有兴致的有模有样的模仿着书上的字体写，但到后面我看着他写完了一整张纸的瘦金体后，终于忍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
　　“唐老师，我们休息吧。”
　　“好。”
　　他起身看了一眼我写的歪七扭八的毛笔字鼓励我：“写的很有自己的特色，下次努力。”
　　我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蹭着他的脖颈。
　　“唐老师，我什么都愿意的，你不用这么矜持。”
　　他拍拍我的背：“别闹了，睡觉吧。”
　　我悻悻的放开手，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感，我感觉这一刻的主动真的掉价，就像是赶着上去给他似的。
　　他兴许是看出来我的不开心，先叫我去洗澡，随后他便穿上衣服出了门。
　　等我洗完出来，他拎着一大袋东西正好进来关上门。
　　“你去干嘛啦唐老师。”
　　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将一双适合我的脚大小的粉色的上面还有小黄鸭图案的拖鞋给我让我换上。
　　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洗漱用品，颜色……都是粉色的。
　　可能他潜意识里觉得像我这样大的女生应该可能都喜欢粉色吧，虽然我已经过了喜欢粉嫩用具的年纪。
　　“这些备上，以后你来了方便用。”
　　我不禁感叹，他真的好细心。刚才的失落一扫而光：“谢谢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