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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枕上星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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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姜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病好的差不多,正收拾东西做好第二天上班的准备。结果生姜刚到我家,公司又通知将假期再延长三天。
我又恨又喜,怎么不早说啊,这样我就能回家看看爸妈了。
生姜嘲笑我说:“学姐你总是这么不凑巧啊哈哈哈哈哈。”
“是啊,总是不凑巧。”
人生的各种各样的不凑巧。
入学的时候想读的专业凑巧人满了,只能调剂到同学院的不同专业;社团竞选的时候凑巧感冒发烧还来了大姨妈,错过竞选;喜欢唐岩的时候,凑巧他身边有别人。
“对了学姐,今年初春开学,咱们学院要举办一场学术展览会,咱们现任社长特让我亲自来邀请你回院里一起参加。”
“这时候举办啥学术展览?”我抓了一把每日坚果给她。
“嗯,是这样的,学校以咱们学院为单位办了个展,邀请了本市乃至全国的艺术家参加,还有一些文艺制作类的公司也参加,地点就咱们学校。”
“生姜,我不是很想回去。”
回去定然碰上唐岩,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想看见他的欲望。甚至我有点因爱生恨而在心里排挤他,厌恶他。
生姜气馁道:“啊,为啥嘛?”
阿蓉端着炒好的新疆炒米粉出来给我圆场说:“因为你学姐工作太忙了。快来吃我新创的新疆炒米粉。”
我抓起筷子开始扒拉,阿蓉除了琴棋不会,书画精通外,做饭那真的是一绝。
跟她住了半年多,我长胖了好几斤。
生姜夸赞道:“太好吃了学姐,要不你娶我吧?”
阿蓉看着她嘻笑道:“可以可以,比臭男人好。”
我哈哈大笑,一口辣椒呛得我死去活来。
生姜走的时候说如果活动那天我有空一定要来,我满嘴答应,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去。
***
新年结束,阿蓉投入到她的新漫画作品里去,我也投入到工作中,忙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想他。
三月初,初春将近,乍暖还寒,但天天是雨夹雪的天气。
这天我和同事去中层开会,却被告知我要参加我毕业大学美术学院的《新春展》。
与我同行的还有公司的几个领导,我除了陪同,还做了一回领导们的秘书。
车子到达校门口,学院的领导和老师们在大门口迎接我们,我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深灰色休闲服的唐岩。
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时不时的将拳头抵在唇边挡着咳嗽。
领导们互相寒暄完毕后进了大楼,我和同事以及几位老师们跟在最后面。
就要进入展厅时,唐岩喊了我的名字。
我回头,不冷不热看向他,又微微鞠躬。
“唐老师有事吗?”
他又咳嗽了几下,随后问我:“那天……”
“您又想说什么?”
他被我呛住,我第一次看到唐岩脆弱受伤的眼神,还夹杂着些许无奈。
我的心又开始动摇,我深呼吸一下,走近他说:“你可以光明磊落一些吗?贪恋我的爱,又放不下那位楚女士对你的照顾。我非常后悔喜欢上你,你让我觉得我喜欢的人如此不堪。”
我说出口时心底还是很后悔,可是他为什么可以次次伤害我,而我就要对他敬爱有加呢?
我并没有逼着他接受我,是他总是对我说一些让我开心期待,又觉得不妥的话。是他给我制造误会,却让我一个人承担。
他叹口气:“我没有那个意思,有机会我可以跟你讲清楚。”
同事在门口喊我,我转身离开。
我跟在公司领导和学院领导后面,在学校论坛上刷着过往的帖子,门口突然一阵骚动,我们回头看过去,是唐岩被一群学生簇拥着进来。
他还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老师,即便是人将要到中年,那周身的严谨气度和从容的态度,与我当年初见他时,未减分毫。
我退开在他们最后面,避开和他相交的视线。
生姜隔着人群给我打招呼,我回应后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正装,戴着工作人员的牌子,鼻尖和脸颊被冻得红红的,灵动的双眸里满是青春的欢喜雀跃。
她撒娇道:“学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是啦,我是陪同公司的领导一块儿来的。”
她看着前面的人群,笑嘻嘻道:“那你今天是小/秘啦哈哈哈哈。哎?万年难见一面的唐老师也在哎。”
她又说:“那晚上我们安排的节目你肯定能看上啦!”
“不一定呀,我还不知道领导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呢。”
生姜又露出她习惯性的小表情,圆圆的脸上眉毛皱一块儿,好像一个包子。
“不过要是没事我就肯定来,行不行?”
“也行,我等学姐电话嗷。”
随后便和同学与我告别离开,我跟上领导们参观展览的步伐,跟在后面用小笔记本记上他们说过的每一句重要的话。
参观结束后我和同事又订了学校附近的餐馆供领导们宴请学院领导。
席上就我一个女生,学院老师又叫我代学院敬我们领导,我不理解他们这个奇怪的思维,但又不好拒绝,就端起酒杯随了一杯。
一杯白酒下肚,腹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热让我很不舒服。随后领导们又敬学院的老师们,我不得不陪上。
同事暗暗戳了一下我,把我醒酒器里的酒倒在他杯子里,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我小声说:“谢谢耀哥。”
我话音刚落,坐我斜对面的一个老师说:“许七七也是唐老师的学生是吧?”
“是的,胡老师。唐老师带我毕业设计。”
方才陪酒时唐岩就一言不发,此时见我说话,他才说:“毕业设计做得很不错。”
很中肯的一句话,在老师们的示意下我又端起酒杯准备敬,唐岩说:“你以水代酒吧。”他生着病,喝的是茶水。
“没关系的唐老师,我理所应当敬您一杯。”
“拿水。”
他面色严肃,语气不容我拒绝。
我换上水,一言不发的弯腰与他碰杯。
“来来小许,唐老师不喝我跟你喝。”
坐在唐岩旁边的一位我从未见过的老师站起来,我报复性的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下。
酒过半巡,我晃晃悠悠的往卫生间走去,出来时碰上一脸怒气的唐岩。
我推不动他,骂道:“有毛病吗?起开!”
“你这样没命的喝伤的是自己的身体知道么?”
我嗤笑一声:“关唐老师什么事儿?”我用手指头一下一下指着他的胸脯说:“我只是你的学生,而且现在也不是了,少来管我!”
唐岩拽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忍着气说:“不要糟践自己。”
我实在是不能明白他,恰好这时我同事出来,唐岩抢在我前面说:“麻烦拿一下她的包,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同事愣了一下又跑回去拿了包和大衣出来。
他把我塞进车里,扣上安全带,问我:“你住哪儿?”
我没有回应,他叹口气翻起了手机。
不一会儿车子就行驶在路上,沿途瞬移而过的路灯从我眼里闪过,我仿佛觉得自己是躺在星河里。
到了小区门口,他想拿起手机打电话,我阻止后说:“唐老师,我好喜欢你。”
他没有回答我,很冷静的看着我。
我的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下来,我哭喊着说:“你拒绝我,你快点拒绝我!”
他说:“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但是我现在很清醒。我只是想问,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好感吗?没有的话为什么要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在民宿对我说那样的话,没有的话今晚送我回家,不让我喝酒,又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清冷的目光里印出我醉意的脸。
他说:“不是我不愿意接纳你,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
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另外一只手暗自发紧,从发白的骨节里可以感受到他好像在隐忍什么。
他忽然开始咳嗽,忍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对我温和的笑了笑:“我打电话给江蓉下来接你。”
“不行,你必须要给我讲清楚。只要你讲清楚,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大约是我太执着,他思虑良久后问我:“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点点头,他说:“我患有心脏病,除此之外还有渐冻症的初期症状,也就是说,渐冻症这个病是无药可医,存活率只有百分之3。我一身病痛,什么都不能给你,反而会给你带来心理上的负担。我是用苟活的姿态仰望你的生活,更不能奢望你一直喜欢我。或许是你的喜欢让我本就灰暗的人生才会觉得多一些明亮,所以最近身体觉得舒适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我呆滞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反转,不应该说是反转,是结果。
就在我慌乱无措时,他又问我:“那么,这样的我,你还愿意接受吗?”
我看着他:“我……可是你有女朋友……”
他笑出声:“楚惠只是家里人叫来照顾我的一个朋友,我之所以让她那么说,是想打消你的念头。那日你遇到我儿子,你看我的那个眼神我虽不能忽视,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用那样的方法刺激你不在注意我。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留给我的,可能是这一瞬间,也可能是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