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夜》七月投林

3、爱无止歇

　　这是我在外面过的第一个新年，公司放假之后我拉着阿蓉一起去了隔壁市的一家民宿过年。
　　民宿里有很多都是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回家的打工人，还有专门跑来这里旅游的情侣和家庭。
　　大年三十的晚上老板主动联系我们住户说要在民宿里搞一个团体年夜饭，我和阿蓉闲来无事，就跑去给老板当免费劳动力。但最后阿蓉和老板娘以我不会做饭只会帮倒忙的理由把我赶出厨房，我没有事做，就去院子里帮老板调用来唱歌的设备。
　　这时候那对情侣也从楼上下来，男生帮着老板搭桌子，女生兴致勃勃的拉着我去天台看雪景唠嗑。
　　她问我为啥不回家过年，我说因为放假时间太短，回一趟家再回来就来不及。
　　她说她和男朋友读大二，两个人跟家里商量好了自己在外面过年，想要享受。
　　我羡慕她能和家人坦白另一半的勇气，也羡慕她拥有如此明亮而健康的恋爱。
　　“那你呢，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之前有过喜欢的人，但是现在不喜欢了，也没有联系了。”
　　“好可惜呀。”
　　我笑了笑，拉上大衣的拉链，确实可惜，确实心里满是遗憾。
　　晚上一群人聚在一张很长的长方形桌子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色，头顶还有老板和女孩男朋友支起来的帐篷架子。
　　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氛围，很难不让人想要喝个畅快。
　　酒足饭饱，女孩儿抱着吉他下来，让她男朋友给我们谈了一首很嗨的曲子。阿蓉和女孩儿站在空地上扭得花枝乱颤，我被她拙劣的舞蹈笑的岔了气。
　　民宿前厅传来有客人的传唤铃，老板立马跑过去迎接客人。
　　我们在后院闹得不可开交，等我清醒过来去上厕所回来时，在门口看到穿着灰色呢子大衣，手里拎着行李箱的唐岩。而吧台前，她的女朋友正在办理入住。
　　心口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我木讷的看着他，他也是反应了好久。
　　“好巧，你没回家过年？”
　　“啊。嗯，公司就放三天假。”
　　阿蓉抱着吉他跑过来，看到唐岩后也愣了一下，随即问了个好。
　　“老师怎么也来这儿玩了？”阿蓉问他。
　　“出来散散心。”
　　我二人看到他身后的女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随后我和阿蓉回到餐桌上，她依旧兴奋的抱着吉他胡乱弹奏。我却没了和他们一起玩闹的心思。
　　阿蓉递了一杯生啤给我，说：“你看你，他一来你就这个阴戳戳的表情。”
　　“躲不掉的感觉。”我喝尽杯中的酒，起身回了房间。
　　喝了酒后困意来袭，我想先睡，但是阿蓉非要叫我守岁，我打着盹儿和她用电脑看春晚。
　　到了十一半左右点，隔壁住的那对情侣来敲门，女孩儿拉着我和阿蓉去了天台，说是要提前挑选好看烟花的位置。
　　我们四个人坐在天台，裹着大衣等十二点。
　　我这时候已经冷的有些发抖，正想下去拿个暖手宝或者毯子，唐岩就走了上来。
　　我们站在楼梯口四目相对，我主动让出来路给他，什么话也没说。
　　“你不冷吗？”他问我。
　　“冷，所以正准备下去拿个暖手宝再上来。”
　　“好。”
　　我侧身与她擦身而过，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这个味道，是我上学时无比迷恋的味道。为此我还曾买过一瓶味道相似的香水。
　　等我再上来时唐岩和他女朋友一起坐在阿蓉他们搭好的棚子里。
　　我绕开唐岩坐在了那对情侣身边，阿蓉笑嘻嘻的问我：“七七给咱们弹一首吉他曲嘛。”
　　我从女孩儿手机里接过吉他：“想听啥？”
　　“随便随便，你肯定弹得比我好。”
　　我试验了几个音色，弹了一首《地铁等待》。
　　我随着吉他音轻轻哼唱着歌词，唐岩的目光与我相碰时，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女朋友看我时那种怪异的神色。
　　于是我错开他的目光，认真的弹着曲，弹着这首我听了无数遍的歌。
　　十二点在我琴声停下的那一瞬间到来，与此同时我们的四周同时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绚烂的烟花海将我们包围，大家感叹着烟花转瞬即逝的美丽。
　　老板在楼下喊我们下去放烟花，阿蓉拉着那对情侣下去，我从小害怕放烟花，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我裹着毯子缩在软椅上刷着手机，爸妈发来祝贺新年的信息，我回了过去，想回房间睡觉时，看到唐岩一个人站在阳台角落里打电话。
　　此时天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于是我打消回房间的念头，等着他打完电话坐过来。我有我的小心思，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他坐过来的时候问我：“怎么不下去放烟花？”
　　“害怕放烟花。”
　　“还会怕放烟花？”
　　“很奇怪吗？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也是。就像我，害怕不能生活。”
　　我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为什么害怕这个。”
　　“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他不想解释我也不想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你们，结婚了吗？”
　　“没有。对我来说只要生活在一起，有没有证都一样。”
　　我苦笑一声：“您说的对。”
　　见我沉默，他主动搭起话：“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没有谈恋爱吗？”他打趣道。
　　我坐起身，重新裹了一下毯子：“没遇到合适的。”
　　“嗯。想起你去年六月在画室给我说过的话。”
　　“所以呢？您想说什么？”他提到这个，我就有些急躁：“说我就应该在心里只守着你一个人吗？”
　　“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所以就不停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用你们的恩爱刺激，伤害我吗？唐老师，您敢说这次的相遇不是偶然？”
　　我一直有在学校论坛里我自己的账号上发一些工作和生活的动态，但能看见动态的除了我的室友，就还有唐岩。
　　唐岩和我互关着，他几乎没有动态，但是只要我发动态他必定能看见。
　　这边的民宿那么多，但他偏偏来了我在的这个地方。不是看见了我故意发给他看的帖子，还能因为什么？
　　缘分吗？我和他之间就没有这东西。
　　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我的激动和质问而有一丝波动，他静静地坐着，看我时的目光温和慈爱。
　　“就是想看看你，看你在做什么。”
　　后来他说，他想融入我所在世界，我多姿多彩的生活点滴让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如此幸福。
　　“你恶不恶心啊！”我吼道：“你把她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
　　眼泪决堤的瞬间我摘下眼镜，缓和了一下声音继续道：“你真的是侮辱了我对你的喜欢，侮辱了两个女人的自尊。”
　　他叹口气：“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愤恨的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下，“所以呢？你践踏我的尊严，她来看我的笑话。”
　　朋友们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楼梯口，阿蓉见我满面泪痕，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七七……”
　　我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下楼离开。
　　阿蓉上了天台，看着唐岩的背影刚想说什么，他的女朋友便从另外一边楼梯上上来，看着天台上紧张的气氛，不解的看向唐岩。
　　阿蓉终是没有忍住，嘲讽唐岩：“唐老师，家里彩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您真的是不愧为大学教授啊。”
　　他没有反驳，手里握着茶杯，一言不发。
　　阿蓉转而对他女朋友说：“楚女士是吧？您怕是知道七七曾经喜欢过他，被他不理睬的事儿吧？那他今天巴巴儿地跑到这儿来又是几个意思？那个大学老师闲的没事干不和家里人团聚跑来隔壁市的民宿来？”
　　楚女士只是淡淡的看着阿蓉，也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阿蓉冷哧一声：“我们曾经视为高岭之花的唐岩唐老师，如今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也就只有许七七，才把你当做宝贝一样敬爱着。”
　　她走过去拿上自己的外衣，对唐岩道：“晦气。”
　　阿蓉骂人吵架的本事一直都是我赶超不上的“优点”，她老说她是我的骂人嘴替。
　　我们连夜收拾了东西叫车回了家，我一路上一言不发，凌晨四点回到家后又开始发烧。
　　阿蓉喂我吃药的时候我问她：“上次发烧住院，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咱们的小组群里说要发福利，给每人寄了一袋儿葡萄干和两袋生板栗。你的没人领嘛我就顺带上了，结果他突然问我你为啥不能领，我就说了你生病住院的事儿。”
　　然后第二天他就来，所以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或者是梦，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只是这场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多么讽刺可笑。
　　“七七，唐岩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再因为他而伤心了。”
　　我躺下来，脑子里满是上他课时的情景，那一幕幕在我心里割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明白，我会说服我自己想通的。”
　　彼时我的心里只想把这个人踢走，再也不会那么没有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