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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平阳公主vs太子萧执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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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便搜吧,就怕你不来。
林怀音暗暗发笑。
鱼丽烹煮新茶,唤她过去喝,主仆俩欢天喜地坐到一处,饮下劫后余生第一碗茶,四目相对,逐渐干瞪眼。
鱼丽躲在后厨一整天,林怀音关键时刻昏迷不醒。
蟹鳌不在,她俩对于今日之事,两眼一抹黑,竟凑不出一场完整戏码。
恰巧这时,先前那名老仆妇前来回话,直说蟹鳌、黄姑姑等人被浓烟呛坏脑子,成了废人,业已送去城外庄子,闲闲养起,干些粗苯活计,慢慢发卖。
林怀音和鱼丽心疼落泪一番,又问今日到底发生些什么,听闻太子殿下来过,好似格外喜爱沈兰言,快讲来听听。
老仆妇支支吾吾,讳莫如深,只说初九死了,旁的一概不知,匆匆告了退离去。
林怀音和鱼丽无奈,只能继续吃茶,庆贺蟹鳌离府、初九归西。
吃着吃着,林怀音惊讶发现——她手上覆盖老茧的薄膜,竟不知道何时脱落,明晃晃露了出来。
“呀!”
她心下一凛,茶水洒到手背。
方才在祠堂冲沈从云撒娇求抱,还好沈从云没搭理,否则被他发现就遭了。
射箭是君子六艺,沈从云绝对一眼就能看出她本事,林怀音小心脏惴惴,立马和鱼丽重新熬胶敷盖。
——
书房。
沈从云正在写字。
暗卫回报:“主子,袁解厄已经送回袁府,清音阁未见异常,八十万两银票藏在林氏床下的木箱之内。”
“床下的木箱?”
沈从云眉头微微一蹙,横笔思索:林怀音学会藏东西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什么木箱?”他问。
“是个与床等长,宽至半臂,大得出奇的木箱,还上了锁。”暗卫细细禀报:“属下仔细检查过,箱中除了银票,就是林氏手抄的佛经,大都是求子之类。”
听言,沈从云默然无语。
在床底下藏佛经求子,的确是被他玩儿坏了的林怀音能干出来的蠢事,看来那些银票当真是许给观音菩萨了。
“主子,”暗卫见他沉默,小声询问:“需要属下取走银票吗?”
“不急。”
沈从云缓缓落笔,默默思忖。
今日种种,平阳是母亲邀来,兰言是自愿献舞,初九是代在渊就死,苏景归是林淬岳阻拦。
每件事,都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与贱人林怀音无关,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她中了迷药,昏倒在正堂,母亲没管她,太子殿下也视而不见,就连她的贴身丫头都不明就里,没去找她。
林怀音还是那个一无是处,无人在意,在沈府讨生活的贱人。
既然不是她做的,姑且再留她几日,利用她掏空林家,才是正事。
沈从云头也不抬,吩咐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初九。”
暗卫稍稍一愣,揭下黑纱面罩抱拳:“谢主子抬举。”
——
平阳公主府。
太子萧执安亲自送平阳公主回府。
临到要下车,萧执安拉起平阳公主的手,轻声说道:“我召了司天监,待袁步天占卜出南征吉日,我会封你一个平南大将军,你和林拭锋一道,去南疆看看。”
闻言,平阳公主面色一僵,怀疑萧执安还是顶不住二王庙的事,要把她驱赶出京。
“我不去。”
她扭头使性子,不看萧执安。
萧执安以为她怕南疆路远,不愿吃苦受累,虽然心疼,但也丝毫不改初衷。
此去南疆,平阳是代表皇室,既能震慑敌人又能鼓舞士气。
现下因为二王庙事件,平阳名声受损,但她若能平定南疆,犁庭扫穴,凯旋回京之日便是另一番光景。
最最重要的一环,是灭除倭国之后,萧执安要再建一个崭新帝国,平阳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便让她做个女帝,又有何妨。
他早就计划好一切,为平阳铺路。
林拭锋是林家次子,文武双全,尚未婚配,平阳若能瞧得上,他也乐见其成。
南征不易,战场刀剑无眼,但是有些苦头必须平阳自己吃,否则难以服众。
心念到此,萧执安耐心又坚定地劝说:“南方倭国屡犯边域,截杀我大兴商贾百姓,我决意将其彻底铲除,永绝后患。有林拭锋护着你,我放心你去,我希望你能亲眼去看看,亲手拿下那片疆域,日后那就是——”
“我不去。”
平阳公主打断萧执安,抽回手,深深看他:“皇兄压不下二王庙的事大可以明说,该治罪就治罪,现在就查封我的公主府好了,我绝不让你为难。”
说着她脸子一甩,当即跳车,萧执安拦腰捞回来,无奈地继续解释:“这与二王庙无关。平阳,我说过我有的你也要有,你必须要历练,才能——”
“皇兄你别说了,既然无关二王庙,那我哪里都不想去。”
平阳公主轻轻覆上萧执安的手背,道:“母后不在了,父皇厌弃我,普天之下,我只有皇兄你一个亲人,我不能离开你。“
平阳公主凝视萧执安,眼中有百般眷恋,千种哀愁。
萧执安心底万分不是滋味。
当年的事,错在父皇,他何尝不想报复父皇,为平阳和母后出口恶气,可是父皇缠绵病榻,萧执安想出手,却不知道该拿个将死之人怎么办。
萧执安肩上扛着整个大兴帝国,但他心里唯有一个妹妹。
妹妹黏着他不想长大,只想躲在他身后安享太平,他却不愿一世如此。
身为皇子,萧执安看多了后宫女子相互倾轧、艰难求生,母后早亡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不愿他的平阳仰男人鼻息,活不出人样。
公主终究只是皇族缀饰,身不由主。
比起庇护一世,萧执安更想给平阳坚实稳固的权力,他希望她快速成长,能撑起属于她自己的帝国大厦,与他并肩站立。
只是平阳太娇惯,被他宠坏了。
罢了,平阳还小,且再宠她几年。
南征有林拭锋,大局可定。
萧执安无奈叹气,道:“好,就留在皇兄身边,哪里都不用去。”
“嗯。”
平阳公主转忧为喜,把着萧执安的手臂缓缓下车。
转身登阶之际,她眸色深沉,决定在九名高僧之外,额外追加一批刺客。
七日后的浴佛节,她要让萧执安永永远远闭嘴,再也说不出驱逐她离开的话。
她要将萧执安押在身边,像他对待她一样,高兴了宠,不悦就冷落,她要萧执安看她的脸色,求她疼爱。
——
清音阁。
林怀音和鱼丽熬到深夜,愣是没凑出白天的全貌。
两人左等右等,不见蟹鳌潜回来报平安,也就各自睡下。
躺在床榻,借着月光,林怀音掰手指头,从一数到七。
距离浴佛节只剩七天,眼睛一闭一睁,明早起来就变作六天。
她记得前世太子遇刺,是在为圣上祈福之时。
刺客是来自民间的九位高僧大德。
太子一定要保。
问题是林怀音只有一把弓、一个蟹鳌,她干不过对方。
是时候了。
林怀音唇间诵出那个地址——“镇江坊西巷,增华书坊。”
诏狱里,太子殿下拧痛她耳朵,指引她方向:“你去找玩松山人、穆展卷,暗号是:野鹿衔花。”
一座书坊,不知道太子殿下在那里藏了什么秘密。
林怀音决定去看看。
至于借口,当然还是为了腹中骨肉,为了她亲亲的好夫君。
打定主意,林怀音毫不迟疑,闭上眼睛养精神。
次日醒来,府中死气沉沉,林怀音深知昨日风波未平,安安静静度日。
三日后的子时,蟹鳌终于潜伏回来,摸到林怀音床边。
原来她和黄姑姑等人被送到庄子上,前面三天依旧被严加看管,确认他们是真疯、还会乱挥王八拳打人之后,庄户主就不再招惹,任他们自生自灭。
林怀音听了,拿出事前准备的银子,让蟹鳌看着接济安顿,有可用的人就留下。
蟹鳌表示那帮人现在都听她指挥,她会照计划,暂居圣水寺,事先藏在外头的弓箭也已经搬过去。
于是林怀音又拿出翠羽簪,让蟹鳌带去供奉西方三圣。
前世太子殿下给她地址和暗号,对她寄予厚望,可是她与沈从云对峙,全然不顾太子殿下的托付。
林怀音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太子殿下,只好供奉这枚被他取走的簪子,聊表心意。
簪子递到手里,林怀音不解释,蟹鳌也不多问,俩人在被子里暖暖挤过一夜,第二天早起见了鱼丽,蟹鳌便要离开。
临行之际,林怀音画了一副画——一家三口,爹娘连带女儿,手提莲花灯。
“他们就住在相国寺附近。”林怀音嘱咐蟹鳌:“你一定要找到他们。”
蟹鳌保证完成任务,鸟悄悄潜走。
林怀音和鱼丽收拾妥帖,去找沈老夫人。
浴佛节讲究布施结缘。
林怀音言辞恳切,表示一定要亲力亲为、亲自去选买上品黑豆,观音菩萨感念她诚心,才会降下麒麟送子。
沈老夫人知道这门道,举凡求子的妇人,都得去浴佛节吃苦遭罪,洗刷前世冤孽。
她拗不过,也想求金孙,指派两名护卫跟随,算是遂了林怀音的心意。
如此一来,林怀音想顺道拜访苏景归的念头,立刻打消。
出行依旧是牛车,护卫一路步行跟随。
林怀音和鱼丽都戴上了帷帽。
为显郑重,她们没有去坊间市肆,而是直奔司农寺。
鱼丽拿出沈府和林家两块腰牌,轻松要来批引。
拿着批引,她们去太府寺的常平仓,一粒一粒,精挑细选最最优质的“朱檀乌豆”。
如此来回折腾,苦工细作,日头渐渐向西,护卫也逐渐懒散。
登车折返之际,林怀音突然吩咐车夫:“去镇江坊西巷。”
车夫听令行事。
不多时,林怀音就看到载满夕阳余晖的——增华书坊。
这间书坊,别具一格。
别家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橱书柜,这家当头是密密麻麻们的桌椅,坐着男女老少在埋头写字。
林怀音和鱼丽迈步进去。
书坊面阔五间,占地不小,通屋不见任何书橱书架,书也没有一本,满墙尽是红色纸片。
细细一瞧,纸片上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写着书名,而一本书,又往往有好几张红纸,上面的字体大相径庭。
林怀音一下来明白过来:座中写字的,乃是抄书售卖的“书手”。
如今坊间多卖雕版印刷的成书,这样古旧的抄书行当,费时费力不讨好,居然还能在京城活下来。
当然,如果这是太子殿下的书坊,就另当别论了。
林怀音看得出,座中男女老幼,身上的衣裤洗得发白,补丁层层叠叠,都是日子不宽裕的庶民。
兴许,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留给他们的糊口生计。
没来由地,林怀音想到诏狱中,太子殿下跟她说——“你要活下去。”
看来,无论身在何时何地,监国太子都喜欢给人留生路。
林怀音想到萧执安,环视书房,脸上绽开笑意,目光也变得温柔。
她没有出声,埋头执笔的书手也分毫没注意她来。
书坊店小二静静候在一旁。
他们店生意不多,来的都是老主顾,他时常忧心自己的工钱从哪儿来,每次掌柜找他,他都觉得要卷铺盖走人。
看着林怀音二人进来,店小二两眼放光,小算盘啪啪响——对付千金小姐,他有招。
不知何故,时下沈大人的话本子滞销,库房里堆好些存货。
这俩戴帷帽的小姐,一看就极少出门,不如忽悠忽悠,卖给她俩。
存货虽多,但是除了自己看,还可以送小姐妹,一起吃果子看本子,那多有趣。
店小二摩拳擦掌,笑眯眯走向林怀音和鱼丽,准备清理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