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系统已开启》果子叁

21、结局（下）

　　邵竹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方软软的大床上，这个房间他没见过，也不像是玄幻大陆。
　　“你醒了！”
　　邵竹看了过去，发现一个男人站在床边，这男人他没见过，好像也没写过。
　　“你是……”
　　“在下洛羽，”洛羽顿了顿，继续道：“也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我不信。”这放谁都不信，更何况是邵竹。洛羽这个人，把人间大业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这怎么可能，再说，这明明是总系统干的破事儿……那洛羽干嘛要帮他顶罪呢？
　　还没等邵竹表达出自己的疑惑，洛羽就抢着说道：“大人，在下知道得知灵泽……也就是您各位口中的总系统，在玄幻大陆所有人、魔的心中刻下了一句话，让您和沈沉月先生将无辜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在下可以为二位消去此印记……”
　　“这个到不用，”邵竹接到，“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以直接让我们两个直接消失在所有人都印象中吗？”
　　洛羽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机便说道：“当然可以！”他没有多问原因，毕竟人人都有隐私，又何必多问呢。
　　邵竹自从见到洛羽就发现了，他看上去很是难过，与邵竹想象中的九州唯一真神，不太一样。
　　“大人，对不起，我替他向您，也向您所创造的这个世界道歉。”洛羽郑重其事地作揖，严肃到邵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请大人放心，灵泽犯下的罪过，洛羽一定会赎的！”说完，他就化作一缕白光离开了。
　　邵竹：“这！这白光！”
　　“嗯，我们之前看见的白光，就是洛羽的神识碎片。”沈沉月的声音从红月里传了出来，只是，这声音只有邵竹听得见了。

　　邵竹力竭晕倒后，别阖将他的意识引到了红月中，千万鬼魂一见到邵竹后便齐齐俯首下跪，气势汹汹齐声道：“邵竹主人，有何吩咐！”
　　红月是至宝，很有灵性，绝不会轻易易主，除非主人自愿传承，又或是死亡！
　　邵竹一向不是一个怀揣着希望的人，下意识便觉得是后者，一瞬间连气都倒不过来，差点就到了。这种时候，当然是沈沉月扶住了他啊！
　　“哎，以后没有我照顾，哥哥可怎么办呐！”这时的沈沉月披头散发，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干净。
　　可就在邵竹站直了之后，沈沉月就又不见了，好像刚刚只是邵竹的幻觉。
　　“主人，”别阖单膝跪着，低着头，递给邵竹一个小红点道，“这是沈沉月主人留下的，吾等地位卑微，无权查看！”
　　别阖就算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还是掷地有声。
　　邵竹看着这个红光，伸出手，接了过来。下一刻，漆黑阴森的红月空间就消失了。这红光升到了半空，然后突然爆炸，像烟花一样落下。
　　每一个小小的火花里，都装着沈沉月的过去。

　　邵竹先是来到了一个小村庄，这个村庄很偏僻，房屋全都是茅草屋，冬不遮风，夏不避雨的。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接触过修真，甚至连在天上乱飞的修士都没见过，可以说是离这个世界最远的一群人了。
　　这里出奇的偏僻，出奇的贫穷，可这里的人却又出奇的快乐。
　　村民们早出晚归，知足常乐，就算只是整天吃着地瓜，也没见谁抱怨过。
　　这里就像是落后的“桃花源”。
　　这里的人们都是没有姓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什么顺嘴，就叫了什么，比如，沈沉月小时候，就叫作“团子”。
　　小团子长得很可爱，眼睛圆溜溜的，脸蛋儿白白胖胖的，有这里的小孩子少有的婴儿肥，哪个村民路过他们家都想要揉一揉他的小脸蛋儿。他也不生气，对自己的可爱很有自知之明，总是骄傲的昂起头，听着别人的夸奖，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
　　小团子很孝顺，总是会去农田里帮助父母，虽然总是因为年龄小而帮倒忙，不过，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儿上，就原谅他吧！
　　他算得上是村子里最调皮好玩儿的小孩子了，总是东家串串，西家溜溜，每次都要父母喊吃饭了，才肯回家。他很喜欢跟小伙伴儿们一起漫山遍野的蹦跶，喜欢在泥地里打滚，也喜欢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
　　他很喜欢这里，很喜欢他的家。

　　七岁那年，这个村子本应像以往的每时每刻那样平静，可这里却突然天降雷火。
　　天火无端降临，将整个村子消灭殆尽，除了小团子……
　　所有的村民们都在奋力躲避着，可天火就是能准确无误地击中所有人，一时间，痛哭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小团子的父母把孩子们紧紧地护着，可一道天雷降下，直直地劈在了他阿爸的身上，小团子亲眼看见他的父亲和哥哥姐姐被活活烧死，他们嘶喊着，却还在让他们快跑。
　　他们的惨叫声至今还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阿娘顾不得伤心难过，只能抱着小团子和妹妹，往山洞里跑去。可没走几步，大火就烧在了阿妈的身上。这火刚一触碰到她，就钻进了她的骨头里，每一寸骨骼都被烈火灼烧着。
　　小团子看着阿妈疼得痛哭流涕，却还在抱着他们往前跑着，直到天火开始灼烧皮肤，她才一把将儿女扔的远远的。
　　小团子下意识地垫在妹妹身下，可下一秒，天火就开始灼烧她的骨头，火焰跑出皮肤，却没有伤害小团子。
　　妹妹才四岁，痛得直哭，嘴里颤抖着喊她的哥哥。
　　“哥哥……哥哥……我好痛……”
　　小团子想帮她，却又无能为力……
　　他发现，这灼人的火焰故意在避开他，甚至是根本就无法伤害他……
　　小团子在一声声的惨叫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与悲痛，他在不知所措中开始痛哭……一个七岁的，甚至连离别都没经历过的小孩，他什么也做不了……终于，他在绝望中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已经现在一片无法扑灭的火海中。他木然地到处走着，他觉得这里好陌生……一点也不像他的家……
　　这一天风轻云淡，阳光明媚，好像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小团子在火海中躺了很久，直到天火熄灭，村子彻底被夷为平地。
　　这时不知从哪里走来了一个人，对小团子说道：“跟我走！”
　　小团子躺在那儿，像是没听见。
　　“要是我说，我知道这件事的原因，你也不愿意跟我走吗？”
　　小团子这次回过神来，看着那人，虚弱无力地问：“真的……”
　　那人笑了笑，直接挥了挥手，带着小团子离开了。
　　“我叫灵泽，是超脱于万物之外的人，而你是被随机选中的一个人。”灵泽带小团子到了一座白色的宫殿里，这里雍容华贵，但是一间屋子就有小团子的整个村子大小。
　　灵泽坐在最大的椅子上，跟小团子说着话，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像这世间没什么是他在乎的。
　　“小家伙，你呢，其实不叫团子，你们呢，也并算不得上是真正的人。你们所有人，其实都只是一本书里角色罢了，听懂了吗。”
　　没听懂，所以呢。
　　团子没有回答他，灵泽也并没有期待小家伙回答自己，毕竟这样的角色他见得多了。
　　“我现在要送你去一个地方，准备好了吗，那个地方很恐怖哦！”
　　“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小团子开口道。
　　“嗯……”灵泽思索了一下，“要说原因的话，就是这些都是你必须要经历的。因为这本书的作者没有写你是什么变成那个角色的，所以，这些空白就只能你自己去填。”
　　团子迷茫地看着他，灵泽干脆道：“算了，反正你必须去就是了！”
　　说完便把团子送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这是专属于他的空间，这里会把他训练成这本书所需要的那个角色。
　　首先就是他的特殊技能——重生，所以，他的灵魂和身体都必须全部重塑。
　　在一片阴暗中，小团子猝不及防地被无数的鬼魂啃食。它们像是被饿了许久，狼吞虎咽的，谁也不会管团子会不会痛，也是，食物嘛……
　　那一刻，小团子的心脏好像被无数利剑贯穿，同时万千鼠蚁在全身爬过，从恶鬼啃咬的伤口处钻进去，像是开垦荒地一般，在他的血肉里拼命地钻着。每次他刚要痛得哭出来的时候，那些家伙就会变本加厉，他只能一刻不停地痛苦着。
　　邵竹从没听过一个小孩子这样痛苦的嘶叫声，连周围的鬼哭狼嚎都淹没不了……
　　慢慢的，这个七岁都小家伙，连痛的知觉和力气都没有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白白嫩嫩的小沈沉月被阴暗的鬼魂吞噬，直到只剩下一小块心脏和头颅的碎片。
　　鬼魂四散，小团子……可以重生了。逐步接近某个角色的人，就要诞生了。
　　头颅逐渐开始生长，慢慢长出一副新的骨架，血肉也从心脏开始重新长出。最后，这副愈合速度极快的身躯，也没多少地方是他自己的了。

　　天火之后，他再也没笑过了，可那个角色是爱笑的，是贱嗖嗖的，他不能这样。
　　所以，这个空间又变作了人间。
　　这里有人群，有街市，有欢乐，也有自由，可小团子没有，也不能有。只要他不微笑，他不打趣，就要得到惩罚，不仅是惩罚他的身体，更是心理，还是生不如死也的那种。
　　他必须学会自然而然的笑，要笑得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的行为要自然而然的洒脱而不要脸。
　　小团子在这里有无数次去死的想法，可他死不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死呢？这是他最常思考的一个问题。
　　……
　　最后，他成功笑嘻嘻地把整条街的人都得罪了，而且无论别人骂他也好，打他也好，侮辱他也好，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这时，他终于被放了出来。
　　灵泽告诉他，他叫沈沉月。
　　哦，原来他要成为的人，叫沈沉月啊。
　　现在故事剧情即将开始，沈沉月也快要出场了。灵泽还告诉他，剧情开始后，在某些时间里，就没谁会管他了。
　　幸好邵竹文笔不行，挖了很多坑，角色们有很多自由时间。“沈沉月”在这些时间里，拜了柳子为师。
　　柳子告诉他，石蒜是一种很有趣的植物，可很多人却都觉得它不祥。他告诉沈沉月，白色的石蒜代表着对已故亲人的思念，红色则象征着所谓的“地狱之门”，传说可以通过它，与故人对话。
　　自此以后，他就用小团子仅剩的骨骼和血肉做成了这个石蒜发簪，戴在了头上。
　　再之后，他就出场了。
　　书的结局是冥王抓了沈沉月。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陷在熟悉的痛苦中的时候，灵泽却突然救了他。
　　灵泽说想要跟他做一笔交易，要求随便他提。沈沉月一直都知道这是一本书，他的家人就是因为这本书而死。所以他摘下发簪，毫不抱希望的对灵泽说：“我要让这本书的作者进来遭受折磨，也可以吗？”
　　灵泽笑道：“当然可以！”
　　自从，这个所谓的系统正式成立，邵竹被灵泽拉了进来。沈沉月也开始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邵竹在无间殿的时候，沈沉月看着他深受折磨，便再也受不了了——他想起了曾经那个独自在炼狱中摸爬滚打的自己，他突然想要保护这样的邵竹，想要抱护曾经那个身处绝望却无人施以援手的自己。
　　说到底，沈沉月其实还是一个孩子，他成长的地方，永远都是一种模式。他只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虚假，他只知道要一直笑，要一直讨人厌……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邵竹。他没想到，书的作者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这是他自七岁以来，第一次跟别人这么亲近……他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痛苦的……
　　进入了邵竹的精神世界后，他感受到了伤心和怜悯……
　　在映红岭的日子，是他活得最轻松的三年，也是他活得最像一个人的三年……
　　……
　　邵竹看着沈沉月经历的一切，说不清心里边儿是什么滋味，同病相怜吗？还是愧疚？

　　所有火花落地，邵竹看见了别阖身后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沈沉月？”
　　那影子动了动，出现在了他面前。
　　“哥哥……真是的，让你看见了这些……”他笑得很勉强，很单薄。
　　“我现在还可以抱抱你吗？”邵竹也在笑……可，明明是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沈沉月飘了过去，伸出影影绰绰的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在这里的话……可以。”
　　“嗯。”

　　漆黑的世界里，原来真的有人会陪在身边……原来，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想要抱一抱……

　　邵竹和洛羽谈话的时候，沈沉月也听见了，两人不想在跟这里有什么瓜葛了，便求洛羽将二人的痕迹抹去，这个世界该怎样就怎样了吧。
　　玄幻大陆之后有洛羽和伍黎，还担心什么呢。
　　就这样，邵竹孤身一人带着一柄拂尘，开始浪迹天涯。他没有选择放弃一身的修为，因为他还要跟沈沉月见面，聊天，还要保护自己和红月。
　　大家忙着灾后重建的工作，无暇顾及其他。邵竹和沈沉月在破碎的山河天地中走着，一直到了映红岭。
　　他们在这儿为尘怜和玉语建了一座墓，休整几日后便要启程去游山玩水，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沈沉月回来。离开之前，邵竹又给映红岭加了好几道禁制，以防别人无创打扰了她们。

　　一天，邵竹又进到了红月里休息。
　　“哥哥，你就非得叫我的全名吗？”
　　“怎么了？”
　　“别人叫我沈沉月，你也叫我沈沉月，感觉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特殊！”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哟～
　　邵竹伸手揉着沈沉月的脸，笑着说：“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啊？”
　　沈沉月一把抓住邵竹的双手，坏笑道：“这样，以后，你叫我哥哥，怎么样！”
　　邵竹当即就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沈沉月才不管这些，直接道：“弟弟！”
　　“你说真的！”
　　“当然！快！叫哥哥！”
　　邵竹也笑了，道：“好吧，就叫你哥哥吧！”
　　就算知道了沈沉月原本叫小团子，可两人还是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过。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过去的一切，就都留在过去吧。

　　十三年后，玄幻大陆在以洛羽和伍黎为首的修士、魔族的重建下，恢复得比之前还要好。也在这十多年的相依为命中，人、魔两族终于打破了隔阂，同意了一起生活，并签订了相关契约。
　　伍黎也在这不久后飞升为神。可就在世人决定为两位真神修筑庙宇、雕像的时候，洛羽却突然陨落了。
　　而且就在他陨落之前，他本人亲自告诉了所有人——玄幻大陆第一位陨落的真神，世人不得祭拜他、缅怀他，更不得修筑庙宇供奉。
　　当时大家都觉得奇怪，不过毕竟是洛羽嘛，一定有他的道理……
　　自从得知灵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后，洛羽就一直是带着自责活下去的。他认认真真地做着身为一位神应该做的一切，培养了伍黎作为接班人，然后，他想作为自己活一下。
　　所以，他自愿陨落。灵泽已经灰飞烟灭了，所以他不愿落入轮回，将三魂七魄尽数毁去，挫骨扬灰。
　　洛羽是一位尽职尽责的神，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是为自己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