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系统已开启》果子叁

20、结局（上）

　　玉语瘫倒在地，浑身不住的发着抖，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她的肋骨全部断裂，碎骨刺破了心肺。血液顺着脸颊流进了眼睛里，她现在连擦一擦的力气都没了……
　　尘怜也伤得不轻，双腿全断，鲜血淋漓，她看着玉语，心里像是被无数马车碾过一样。她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所过之处，皆被染成了猩红色……
　　可比起这个，她更怕玉语疼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她身边；玉语冷的时候，自己没有紧紧地抱住她……她从来都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疼，自己独自一人也可以做到业绩最佳。
　　灵泽不是她的第一任上司，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甚至在培训的时候就在被嫌弃、被看不起。曾几何时，她被所有人踩在脚底，谩骂、欺凌、无端的恶意……所有的一切，她都抗过来了，她变得冷漠，变得恶毒，为了业绩不惜威胁、私自惩罚自己的用户，为了将所有人踩在脚底，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她就遇到了玉语，一个泼辣又蛮横的小丫头，明明被所有人都看不起，却高高地挺起胸膛，对别人的轻视漠不关心。她不懂的就是不懂，不会的就是不会，慢慢学呗！要是有人没理由地骂她，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出口成“脏”的就骂起来了，要是别人批评的有理，她就虚心求教、立马改正。她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轻易让别人瞧不起，也不会轻易瞧不起别人的小姑娘。
　　尘怜那时就很想去保护她……或者说，是保护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过，却又总是向往着的人。
　　慢慢的，这种保护欲开始变成友情，爱情，甚至是高于世间一切都感情，她见不得玉语受半点委屈，见不得她受伤、疼痛，甚至连生个小病小痛的，自己都会心疼半天……
　　而此刻的玉语却伤成了这样……
　　她恨不得把所有人千刀万剐，把自己也挫骨扬灰……

　　这一幕，是巧言和最后看见的情景。
　　对不起……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从没伤天害理过，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待在玄冥井那个黑漆漆的长廊里——明明，她是那么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这几年跟邵竹他们一起的日子，虽然吵吵闹闹的，这俩对儿也时不时扔下她去谈恋爱，但总的来说，比她此前的几百年都要有趣。
　　她知道自己在被所有人追杀，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在人群里看见邵竹他们几个了……
　　她也知道沈沉月可以重生，可那个过程有多痛苦，谁都无从知晓……邵竹有金手指，可代价又是什么呢？尘怜和玉语都是系统，她们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在看见她们两个的时候，她是开心的，可随即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担心。那之后，她设想过所有要是她侥幸活下来之后，四人的下场，却再没有想过自己被追杀的原因。

　　在看见狂风中一缕白光飘过的时候，沈沉月就知道灵泽的目的了——洛羽。
　　然后，他想起了一个更恐怖的原因——那个他曾经和灵泽的约定。
　　为了追杀巧言和，灵泽召集了所有的人，这不仅是为了洛羽的神识，更是为了将所有人聚集起来，这样一来，好戏就可以登场了，一个他煞费苦心要为洛羽创造的世界，就可以诞生了！
　　沈沉月看着满天的诡谲，又看了看一脸警惕的邵竹，问道：“哥哥，你想活下去吗？”
　　邵竹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有谁是不想活下去的，更何况是他……他那曾经遍体鳞伤的一辈子，明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却还是执拗地活到了现在……有谁会比他更想活下去吗……
　　可沈沉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你干嘛这么问？”
　　沈沉月笑嘻嘻道：“哎呀，哥哥想不想嘛～”
　　邵竹：“有谁会不想活下去吗？”
　　当然有……邵竹就曾是那个不想活下去却又痛苦地活了下来的人……

　　整个玄幻大陆都仿佛要被拉进一个漩涡中了，甚至连大树都快要被连根拔起了似的，所有意识到了的人都在逃跑，连平安也都“歘”的一下就不见了。可都到了这种时候，沈沉月还一副二不正经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也对！”
　　邵竹觉得奇怪，可还没来得及思考，眼前的一片森林就开始一棵树一棵树地陷进了大地里。邵竹和沈沉月揽着肩，靠着对方，一起运气升到了半空，离开了地面，就在下一秒，他们刚才瘫坐的地方就深深地裂开了。
　　可在二人即将飞上云霄的时候，天空竟然也出现了裂缝！而裂缝的另一端，是另一片富饶的陆地。
　　这不科学——这是邵竹的第一个想法。
　　一瞬间，山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开始了崩塌——天空裂开，显出另一片陆地；大地塌陷，逐渐露出了另一片天空。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恐惧……除了被夺去了意识的人，和沈沉月。
　　邵竹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正在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带着沈沉月躲起来的时候，沈沉月却突然松手了。邵竹根本没有预料到，再加上灵力不足，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刹那间，失重感席卷而来，可也就这差不多一两秒的时间，他就被一种暖和的气流温柔地将他包裹了起来——别阖！
　　沈沉月的红月不知何时竟悬浮在了邵竹的上空，而此刻，众魂之首别阖将军，正像一道屏障一样保护着他。而且，这是一种绝对保护！无论什么，都无法伤害术法内的人，包括灵泽，也包括自己。
　　沈沉月俯下身来，隔着屏障，微笑着对邵竹说了一番话。
　　“哥哥，你不知道吧，其实是我把你拉进来的……被穷奇咬也是我故意的……遍体鳞伤地回去让你看见，在你面前重生……保护你，说喜欢你，也都是我故意的……就连你去玄冥井，也都是我安排的……”沈沉月说着说着，语气愈加的冰凉，愈加的沉重，“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而且，我还要和总系统一起，毁灭这个世界！”
　　说完，还不等邵竹反应，他就转过了身去。他此刻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笔挺，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单薄。
　　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了吧……
　　沈沉月啊沈沉月，你多么的幼稚啊……
　　邵竹不知道沈沉月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他突然想起来了枯骨花香，想起来自己在跟沈沉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没来由的听他的话……
　　他听着沈沉月的话，想着那些事，自己辛苦支撑着的，无比脆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为什么别阖又要保护自己……
　　突然，破碎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光点，“咔嚓”的一声雷响，整个天空布满了闪电，电流一直延续到了崩塌的地面上，和那个每次白光都会去的地方。
　　这时，沈沉月被光点巨大的引力给吸了过去，他不想让邵竹看见他的狼狈，便展开了双手，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过去的一样。他一边被迫接近那个他兑现承诺的地方，一边将头上的簪子起了下来，隐在手中。
　　在这个过程中，灵泽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有压迫感，众人觉得他在说话的时候，好像自己慢慢无法思考了，灵魂好像被慢慢抽离了。
　　“各位，还记得你们最尊贵的真神吗？作为总系统，看见你们这么思念他，当然是要实现你们的愿望了……”
　　“请看着吧，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上去，他才是那个最兴奋的人，还是那种几近癫狂的兴奋。

　　沈沉月慢慢到达了那个光点，自己的灵力瞬间被抽走，顺着电流到达了玄幻大陆的各个角落，世界崩塌的速度倏地提升。
　　邵竹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些相信沈沉月刚刚说的了……可他又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他发现那些原本在逃亡的人们都想是失去了意识的人们一样，慢慢愣在了原地，包括商伯，甚至包括伍黎。
　　不过，还有一个人自如地穿梭在破裂的山河间——平安。
　　他好像在找什么一样，到最后干脆直接问了灵泽。
　　“喂！你知道星星去哪儿了吗？”
　　灵泽：“你是在问那个残次品？”
　　平安：“？他不是残次品啊，他是星星。”
　　灵泽笑道：“看来他没有告诉过你啊！他不过是个系统中的残次品，时不时连接收任务都是一个问题，不然你以为以你的能力，为什么还总是被处罚！”
　　平安都是很平静：“哦。那他在哪儿？”
　　灵泽：“他违反了系统的规定，没有去完成我发布的任务，所有，他被销毁了。”
　　灵泽的这句话没让平安有什么大的反应，倒是让邵竹觉得被雷击的似的，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要是灵泽说的是真的，那他不是害了尘怜和玉语！
　　他是个罪人！
　　邵竹在屏障内缩成了一团——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结果有一天，他也变成了为了“私利”而牺牲别人的人……
　　平安倒是冷静得很，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直接爆体而亡，没有任何的预兆，更没有丝毫地犹豫，像是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他觉得有趣的了。
　　邵竹曾无数次想像他一样洒脱，可他不是平安……如果说平安是抛弃了整个世界的人，那他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人。
　　他啊，连对抗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
　　沈沉月微微地看得见一点邵竹的影子，可现在的他已经快要意识模糊了，他无法再分出神来照看邵竹，他必须屏气凝神，不能错过那个关键的时刻——他知道灵泽这么做是为了洛羽，那么就一定会有一部分灵力会顺着雷电传给洛羽，在洛羽“重生”的那一刻，整个术法的力量就会稍稍减弱，到那时，他就有办法，毁了整个术法，也毁了自己！

　　“大人，退缩和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别阖粗犷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正气，邵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声音也可以是充满力量的。
　　“我的错……都是我……”邵竹只是喃喃地说着，原本就脆弱的心理，变得更加崩溃。
　　“末将一直以为，唯有战斗，方能弥补！”别阖的声音浑厚有力，像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
　　“但如果打不过呢……”
　　“末将从未以失败的心态打仗，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败仗，就是吾战死的那一次！”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战死？为什么没有投降？为什么他会拥有这样的魄力？
　　“因为我是一个国家的将军，为了我的国而战死，是我的无上荣光！”
　　“值吗……”
　　“有何不值？护我一国疆土安康，妻儿老小生活宁静，守君王之托，践妻子之诺，为何不值？”
　　邵竹很佩服别阖、平安这样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活，也知道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死……邵竹永远也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他畏惧死亡，所有活着，他活着太痛苦，所以有总是想死……

　　灵泽一直看着二人的谈话，摇了摇头，悠悠道：“沈沉月啊沈沉月，这垃圾有什么好的，你至于为他做那么多？”
　　就在这时，一道雷电消失了，时机到了，可沈沉月却没有动静，他竟然完全放空了——几年前进入邵竹的精神空间后留下的后遗症！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儿，怎么偏偏是现在！！！
　　要是刚才动手，或许自己还能勉强留一缕神识陪在邵竹身边，可现在错过了，恐怕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就在灵力被完全抽走的瞬间，雷电的吸引力稍微减弱了些，沈沉月就立马拿出来发簪，使劲刺入了心脏。
　　这法阵到这时，就只能吸取他的血肉了。沈沉月可以重生，所以他相当于一个电源，只要他不停的重生，即使没有灵力，整个法阵也不会停止运作，可要是他不能重生了呢？
　　跟柳子学了那么多年，不是白学的——这发簪是他用自己的骨头做的，每一瓣花瓣都装着他的血肉与灵魂，花蕊处甚至还承载着思念——对已故亲人的思念，这种思念会指引他前往黄泉。
　　灵魂刺破□□，思念指引灵魂，□□破碎，灵魂离体，想不死都难，再加上雷电一直在抽取他的血肉，魂飞魄散也都是迟早的事。
　　这发簪，无论对内对外，都是毁灭性的武器，毕竟灵魂上直接的伤害，比□□的伤害更难以抵抗。
　　原本要是在刚才那个时刻，雷电只是在吸取他的灵力，或许还能用最后仅存的灵力保留下一缕残魄，可现在，就只有等死了……
　　那一刻，布满整个天空的电闪雷鸣瞬间减弱，雷电无法吸取足够的血肉，终于停止了运作，世界的崩塌逐渐停止，他的残躯也僵直无力地掉了下来。
　　就在他的魂魄开始消散，躯体开始干枯灰飞的时候，他看见邵竹把自己不堪入目的身子抱在了怀里，给自己注入灵力。
　　没用的……傻子……
　　在雷电停止的那一刻，灵泽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沈沉月是真的把他给惹怒了。
　　“他以为自己是谁！要求提的多了，就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刚说完，灵泽便闪现在了二人跟前，邵竹赶忙用红月护住沈沉月。
　　“别阖，保护好你的主人！”
　　就算是螳臂当车，他也不能让沈沉月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或许这就是邵竹吧——害怕死亡，那就痛哭地活着；害怕失去沈沉月，那就去抢，抢不过，那就一起去死！
　　灵泽游刃有余地耍着邵竹，而邵竹却早已没了力气，刚与平安打了一架不说，这可是灵泽，一个足以媲美洛羽真神的人。邵竹理所当然地落了下风，可他却一直不肯放弃，好几次他都几乎碎了也要再一次冲上前去，然后又一次被灵泽轻而易举地重伤。
　　以灵泽的实力，他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邵竹这个“帮凶”，可他明白，只有这么这个人，才能让沈沉月得到真正的惩罚！
　　就在邵竹看见别阖身后的沈沉月俨然成为了一副千疮百孔的空壳时，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准确的说，是他终于可以去陪着沈沉月了。
　　他直挺挺地掉了下去，在昏迷中等待着粉身碎骨，等待着从不敢触碰的死亡。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快要摔个粉碎的时候，却被别阖稳稳接住，而沈沉月的尸身，已不见了踪影。
　　灵泽站在现在只能作为摆设的雷电跟前，看了看洛羽的方向，他想了想，干脆自己去充当了电源。充沛的灵力让雷电运作的更加迅速，他满意而痛苦地看着自己即将构建完成的世界，想象着洛羽神采奕奕的模样……只是，他的身边，或许自己再也无法陪着了。
　　洛羽要是只有一个人了怎么办，要是没让讲笑话逗他开心了怎么办，要是他又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灵泽担忧着一切的一切，一想到洛羽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就心疼得不行。却不曾想，此刻洛羽，正站在他的身后。
　　可这位洛羽真神，却不像之前那般温柔又清冷了。他看着正在给世界带来末日的灵泽，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凉，下一刻，就将灵气聚成了长剑，只插入了灵泽的天灵盖、心脏和丹田。
　　他根本没管灵泽有多痛苦，有多寒心，就立马飞身远去，站在天地之间，以神明之力，聚四海之灵，将另一片天地彻底封印。
　　这次他不再是以自己为封印，而是以养育万物生灵的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为封印，只要九州一日不毁，封印便一日不会解除。

　　灵泽眼睁睁地看着洛羽击中自己的要害，眼睁睁地看着别阖怀里的沈沉月和邵竹，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为洛羽构建的新世界的崩坏……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和愤怒。
　　就在他灰飞烟灭的前一刻，他使尽力气，在众人的心智中烙印下了一句话——
　　“世界的毁灭是因为沈沉月和邵竹！”
　　他原本还想告诉世人，他的洛羽是世界上最神圣，最值得尊敬的人……可洛羽不会喜欢的……

　　算了吧……这辈子，洛羽不喜欢的事，他做一件就够了。
　　虽然那个世界被洛羽亲手毁了，自己被洛羽亲手杀了，可他至少活了，有血有肉地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