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之时雨静飞尘》清水岸边

11、第 11 章

　　江微雨看着他走出的背影，又摸着被弹得微痛的额头，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她拿出怀里的那块劣质玉佩，抱在怀里开心的直跺脚。
　　十年前她清醒的时候，白愁飞已经离开一周了，只留下这块看起来有些劣质的玉佩。江微雨猜到，大约是她为了他当掉了娘亲留下的玉佩，所以他便给她买了块新的。可是他怎么能丢下她，自己走了呢？不是说好了要做家人的吗？
　　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带回了神侯府。她狠狠闹了一场，后来又绝食反抗，说什么也不肯配合治疗，把神侯府闹了个鸡犬不宁。
　　再后来，神侯过来了，他告诉了她，她的名字，讲了她父母的仇，告诉她，想死容易，这世道本来便是活下来才难。只是死，便是纵虎归山、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然后，神侯告诉她，白愁飞并没有死，只是被送走习武了，只有活着，才能有跟他再相见的机会。
　　江微雨这才认命，知道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老老实实的开始配合治疗。她也发现，神侯府的人其实都很好。随着她渐渐长大，慢慢的也想开了，其实神侯的安排，也是苦心孤诣，是对那个时候的他们最好的安排。
　　只是她想明白容易，要白愁飞想明白，怕是要一段时间了，只看他刚才别扭的样子，便清楚了。他向来独立，凡事喜欢自己做主，这种被人迷昏了送走学艺的事儿，就算是得了好处，他多半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只怕日后他和神侯之间，有的她调解呢。
　　不过，这有什么难？
　　只要，他能回来，她做什么不是甘之如饴呢？
　　十年啊，他们已经分别的太久了。
　　明明说好的要做家人，明明说好的一起长大，可是……
　　罢了，江微雨望着外面那拎着食盒，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微微一笑。只要能再见面，分别一会儿又如何呢？
　　“等急了吧？”白愁飞进了屋子，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出拿，最后甚至还拿出了一瓶酒放在桌上。
　　“久别重逢，也就你会想着只吃包子，”白愁飞笑道。
　　“我又不知道你会回来。”江微雨小声嘀咕，要是知道他会回来，她可能要把这镇上好吃好喝的都买回来吧？想想自己并不富裕的荷包，嗯，从它的角度讲，不知道也挺好的。
　　“你说什么？”白愁飞问道。
　　“没什么啊！”江微雨坐在桌前，看到那壶酒神色一顿。
　　“我记得你爱吃这些，便买了。”白愁飞道。
　　江微雨看着这满桌的菜，便笑了道：“我去拿杯子。”
　　白愁飞给两人倒上酒，说道：“其实我本来打算在这稍作停留，便上京去神侯府找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了，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的？他们就这么让出来？”
　　又来了，江微雨无奈，他这话，哪里是要问自己怎么在这？他要问的分明是，明知道神侯府树大招风，蔡京一党势力强大，让她自己单独出府，神侯府放心？
　　“每年的这几日，我都会来这住几日，初时几位师兄会随我过来，后来发现蔡京他们对我入京一事，并不感兴趣，我便不再麻烦几位师兄，大着胆子自己出来了。”江微雨苦笑一声，“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做的天衣无缝，根本无所谓我这个苦主忽然回京吧！”
　　“可能，他们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白愁飞想了想说道，“你是罪臣之女，本应一并处斩，神侯知情不报，便是包庇，他们何必动你？只要找到最佳时机暴露你的身份，你就是除掉神侯府最好的刀。”
　　眼见着江微雨神色开始显出些许慌张，白愁飞忍不住不满撇嘴，又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好了，那神侯何等胆色，既然敢把你接近回京城，那么他们就会十足的把握不会被抓住把柄。不然，何必带你回京？”
　　“依我看，他先前派人跟着你，多半也不是怕那些人暗算，是怕你太笨走丢了。”
　　“喂！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笨！”江微雨气道。
　　“你觉得呢？”白愁飞挑眉，他家小乞丐本来是不笨的，但是看来这些年神侯府那帮家伙把她养的太好了，连这些简单的布局都看不懂。她一个罪臣之女，一没实际证据、二没正经身份，回了京能做什么？就算是改名换姓，有一日有幸爬到高位，只要平武侯不翻案，她的身份对她永远是致命一击，她做的一切也都是空中楼阁，爬多高便摔多惨，根本没必要费心思对付。
　　江微雨仰头饮下一杯酒，气闷不说话。
　　“行啦，不管你多笨，左右我不嫌弃有你这个傻妹妹便是。”白愁飞又给她倒了杯酒,强行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每年这几日都会回来？”
　　“嗯。”江微雨点头，“一来是给伯父伯母扫墓，二来是想着，没准你能回来。”
　　十年前也大约是的这几日，那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正是因此，才决定先过来这里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她坚持做了十年。
　　“其实，也就是一个念想吧，”江微雨笑道，“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没变。”
　　“也是变了的。”白愁飞笑道，“至少我们都长大了。”我也能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了。
　　“对。”江微雨也是笑，她觉得自己脸颊发热，眼前的白愁飞也看着有些重影。
　　十年啊，怎么能不变呢？如果是当年，他们从不会让聊天变得这样生硬，似乎好像有一秒钟的沉默，都会有十分的尴尬，要两人分别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去破开这个局面。
　　“对了，你之前一直在想名字，想好了吗？”白愁飞问道。
　　看！又一次生硬的转移话题，她都要习惯习惯了，江微雨抿嘴一笑：“哪里还需要想？神侯已经把我的身世都告诉我了，江微雨这名字，我当然便用着了。”
　　白愁飞忽然有一丝失落，猛灌了一口酒，当初她还说只要姓白呢，如今怕是已经忘了。
　　江微雨有些醉了，抱着酒壶东倒西歪，小脸红扑扑的，两只手轮换着轻轻抓挠，白愁飞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才发现她的手上已经起了些许红疹，此刻怕是痒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白愁飞的酒醒了大半。
　　“没事没事~”江微雨摆摆手道，“只是体质特殊，喝了酒便会起些红疹，明日便会消退，不碍事的。”
　　“那你还喝！”白愁飞劈手夺下江微雨手中的酒壶，脸色阴沉了大半。
　　“今日不是兴致好吗？我想陪你喝。”江微雨笑嘻嘻的说道，“不碍事的，明天就没事啦，我们再喝。”
　　“不许喝了。”白愁飞把酒壶放远，将她扶起来，“你现在需要休息。”这傻丫头该不会是因为他想喝，才勉强自己相陪吧？
　　他买酒回来，固然是因为开心，另外也是想着喝酒能拉进些距离，多年未见，喝了些酒后，许多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可能就说出来了。若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又怎么会买酒？
　　白愁飞将她扶到床上，便见江微雨明明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还是努力撑着看着他。
　　“睡吧。”白愁飞劝道。
　　“不能睡……”江微雨的声音含含糊糊的，“睡了你就走了……睡了，哥就不要我了。娘也不要我了……没有人要我了……”
　　白愁飞睫毛轻颤，柔声安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也许，他也想是再告诉自己，不会再分开了。
　　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并不怕黑暗，怕只怕在黑暗之中寻到了亮光，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它熄灭。
　　江微雨渐渐睡去，白愁飞为她将盖好被子，看着那睡颜，浅浅一笑。
　　他们确实分开了很久，不再亲昵、不再熟悉，可只要他们都认可这份情谊，总会再次熟络起来的，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