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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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新鲜东西都感兴趣。不过，看多了就觉得烟火也没什么好瞧，虽然很漂亮，但也有些吵。
尤其是温柔老是大呼小叫。
她又溜回了席面上大快朵颐，跟贝塔两个人承包了整桌。原本应该还有旁人的，不过好多人都举着杯碗跑来跑去跟人碰……
“喝，喝，喝！好样的，真汉子！”
“继续啊，今晚谁要是怂了，往后见了大家便自个儿退出十步！”
“好，我‘江北一条龙’跟你赌了！”
“二弟，二弟你起来再喝啊二弟！”
……也挺乱七八糟的。
贝塔的大哥看起来也喝了点酒，不过没上头，还是挺精神一小伙。见她们回来，找准空档跑过来小声问:“待会儿新郎会带着新娘出来敬酒么？”
看起来很想以自己人模人样的清醒状态，拉踩一下那群牛饮美酒的牲口。
“不知道哇。”小少年摇了摇脑袋。
哥哥有点儿失望，顿了顿，瞅了一眼边上舔卤鸡爪的阿青，声音又压低了些，问妹妹:“你觉得……到时候了么？”
贝塔好像有些紧张，也回头似很不经意地瞥了下，见阿青还在那儿聚精会神地啃鸡爪，意犹未尽，稍放下心。
“我觉得可以。”少年郑重道:“打小师父就教导我们……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哥哥深吸了口气，有力地回握住妹妹的手:“如果两派还是势不两存的境况，我也不会带你来京城，亲眼建立苏公子的风姿，啊……”
做兄长的发出一声喟叹，简直虎目含泪，动容道:“我的——它已经饥渴难耐了！”
这对话实在有点像要作妖。
但阿青全程表现得无动于衷，虽然偷偷竖起耳朵听着，满脑子只在最后琢磨着“什么肥鸡？好吃吗？”总之这兄妹俩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非常安全。
“你们吃吗？”她指了指桌上一盘没人动过的冷盘，整只鸡切成块，皮黄肉白，还配了碟调了葱花的酱油。
阿青没吃过这种作法的鸡。
特意留了点肚子专门吃鸡。
“这一桌都是你的。”贝塔很阔气地表示:“我要跟我哥坐回去，他们那一桌全喝趴下了，菜都是我的。”
挺好的，安排得明明白白。阿青朝他们点点头，把酱油倒在鸡肉上，直接端着个盘子溜达到外头去了。
还真有点儿冷呀。
要是我的羊在这儿就好了。
*
有火炭的屋内总是很暖和的，若还有人陪着，简直要担心身体过于热起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
半刻前，四个婢女弃甲倒戈，在苏公子从容的言语举止中，简直跟落荒而逃似地奔出去。
然后便安静至今，皆不作声。
仿佛真是对盲婚哑嫁的新人。
新娘子轻揉了揉斗篷的白绒毛边，星眸润着潋滟水色:“莫非是怪我方才一直没应声？”
待关起门后，便在原地不动。
默然而立，身形颀长如冷松
她松开手，不紧不慢地解释:“她们侍奉我多时，一向尽心，不过，对我爹更是忠心。”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新郎官终于回首，眸光温和:“如果你愿意主动告诉我，那么我很愿意听，你不说，我也无需多过问。”
这样的时候，怎会关心旁人。
“你方才手有些冷，现在好些了么？饿不饿，我命人送上来的点心可有用过？”
他一边询问，一边走过来，似乎想伸手再默默她身上的温度，但没等到回答就又开了口:“想去外头瞧瞧焰火么？”
雷纯心中颇觉莞尔。却分毫未露，正色道:“不冷，不饿……”
尾音略延长，眼瞧着又要脱口一个“不”字，新郎官的神情也愈加肃穆。新娘子终于忍不住，语调急转:“你在紧张吗？”
多有趣多稀奇呀。
雷纯眼也不眨地凝眸注视对方。
苏公子定了定神，深邃的瞳孔倒映着红衣倩影，语声依旧是清朗沉稳的，眉头蹙起又舒展:“不怕你笑话……我也不知道。”
这种感触来得莫名又突然。
筹备乃至迎亲时，他始终胸有成算，甚至心血来潮，俯身拨开了花轿的帘，含笑问心上人:“今日是你我的大婚，外头很热闹，你想坐在轿子里还是与我同乘一骑？”
彼时雷小姐星眸怔然，但没考虑多久，便矜持地伸出一只芊芊素手。
苏公子眼底笑意更深，却将自己的新娘拦腰抱起，在众多围观者的惊呼声中，坦然自若跨上雪白骏马。
那时雷纯还轻轻捶了他一记。
方才在跨海飞天堂做些简单应酬，亦是游刃有余，即便听了白老二醉醺醺不省人事，见了狄老四打扮得素馨飘香，也无甚心绪，更不必提那几个侍女。
但在合上门的刹那，只是瞬息的一刻，如堕烟海。他曾数次幻想过这场婚礼，或许在筹备上，杨无邪等人倍感仓促——
但于苏梦枕而言，犹嫌太迟。
红袖第一刀，亦是位正常的男子，当然也会盼望着同自己喜欢的女子共结连理，更有信心踏破一切阻碍去达成目的。
现在，阴云并未完全散去，但他显然已见月明了。甚至在略早的时候，他还尝过那份青涩的甘甜，回味至今……
一切都是早有预兆，未雨绸缪。
他不该紧张的。
他只应激动和喜悦。
可苏公子此时却叹气，寒焰般的眸子毫无凛冽之息，顶多留有些幽沉:“你半点儿不紧张……是吧？”
“你要听实话？”雷小姐眨了眨如梦似幻的眸子，得到对方肯定的示意后，少女丹唇微翘，弯出极优美的弧度:
“原本是有一些惶惑，但当我发觉，苏公子竟会为了这件事怔愣……”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似在寻觅最恰当的措辞:“也就……不紧张了。”
显然雷小姐并未找到妥帖的语句。
不过也不需要她说更多了。
苏公子定定地注视着她，神色莫测。
他现在只觉得，那不知何地的叠被婚俗竟是有些道理的:夫妻之间，确实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相反。
雷纯仿佛天然地想同他分个高下。
苏梦枕不觉得不好，但也确感少许压力。不论怎么说，有个聪敏、精干、多谋善断，又美丽动人的妻子，这本该是男人的天大的福气。
——倘若他胜任不了这一天职，甚至反要妻子收敛光芒去压制对方，只能说明那男子庸懦无能，不堪为人夫。
苏公子雄心万丈。
只会产生更多期待。
“该饮合卺酒了。”新郎官恢复了绰然姿态，温声道:“刚才还烫着，这会儿再不喝，温好的就该凉了。”
顺着夫君那双幽深寒眸，新娘也跟着侧首:屏风边的圆桌上，银制镶着红宝石的六角酒壶正立在中央，另有两个小巧的酒杯，缠着一根细长的红线……
还真是早有预谋。
*
今天的月亮不大，也不圆。
所以阿青不觉得有多好看。
细雨楼占地颇广，但人大都集中在前头，喝酒的喝酒，放炮的放炮，吹牛的吹牛，没有人放羊。
阿青想念自己的羊。
但羊群在城外的庄上。
她还记得自己跟着雷纯来是有事儿要干的，但过了那么些天，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吃喝玩乐。
日子呀，就那么快活下去吧！
阿青对着不好看的月亮许愿望。
然后听见暗处有点窸窸窣窣的声响。她随手将盘子放到长廊边，嘴里叼着最后一只小鸡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尽管手边并没有竹杆木杖，但也无妨，阿青从小跟着“白公公”拿竹棒纵横挥舞地对打，即使没有趁手武器，手上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方才鬼鬼祟祟的声音，出现在几棵大树的荫翳下，但等她靠近，反而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阿青屏气凝神……
一团绿影激射而出。
由静到动，不过刹那。
从动转静，着实难刹。
牧羊的少女有着野兽般的灵敏，连全身的感知也是天然而鲁莽的，不待主人去察觉，便乌泱泱给灌了个透彻——
此时月光如水，静照佳人。
不知哪里来的云雾缭绕，弥漫在斑驳近乎可怖的树影间隙中……那人身形清瘦，眼眸闭合，染上三分郁色，俊逸的下颌线微抬，秀雅如白鹤仰颈，世间难觅。
这当然不是春秋时期野蛮生长的女孩子能够想出来的文字措辞。事实上，在低首神龙尚未回头时，阿青已愣在原地。
狄飞惊面无表情地望过去。
他很冷静。心很冷，人很静。
［她看见我抬头了。］
六分半堂大堂主彻底转过身来。
他戴着一副特制的银白手套，右手捏着个玲珑的酒杯，里头早无澄澈剔透的酒液，但或许能成为方才与孤月对饮的佐证。
青衫少女呆呆地立住，紧盯着对方完全现于月色下的正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嘴里半块鸡腿肉咬着也不香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的人！！！
突然，狄飞惊靠近了她一步。
阿青:咯噔。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贰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