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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邀请函(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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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光线已经明亮。
等适应了光线后,裴矜看到床边的人,一愣:“简煦?”
“嗯。”简煦拧干毛巾,擦拭他有些汗湿的脸,“是我。”
水温刚好,不会让裴矜感到不适。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是在南区他送给简煦的那套公寓里。而自己身上穿的,也是简煦的衣服。
察觉到他的目光,简煦道:“你的衣服湿了,我帮你洗了个澡,换上了我的衣服。”
裴矜点点头,没太在意。
他扫了眼腿上的伤以及胳膊上缠的白色绷带,叹了口气:“好久没亲自动手,都生疏了……”
简煦听出一股惋惜的意味。但更明显是在惋惜没能把裴意新整得更惨一点。
他不由得想到检查报告上裴意新小臂骨折,折了两根肋骨的伤势。除此之外,身体其他部位还有其它创伤,看手法与伤情,这出自两个人之手。
“已经够厉害了,一个人打一群人。”简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下次作死不要被我遇上。”
裴矜一笑:“遇上怎样?”
简煦瞥过他一眼,道:“直接把你废掉关家里。”
裴矜嘴角的笑一滞,讶异地看着他,然后听他缓缓补上一句:“骗你的。”
裴矜压下心底余悸。刚刚他说出这句话时,裴矜有一瞬间明晃晃地感觉到危险。
两个人之间气氛安静了片刻,简煦问道:“你不去看看纪屿池么?”
他瞟过自己现在一身的狼狈模样,无奈:“你觉得我这样子合适吗?况且……”
他眼中笑意敛去几分:“他应该也不想一睁眼就看到我。”
简煦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声道:“……万一呢。”
听到,他只是勾了勾唇,眼中并无笑意:“那或许只能想想。”
看见他的模样,简煦不再说话,只是眼底复杂一片。他手心握紧了那个昨天从裴矜衣服里掉落的窃听器,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裴矜。
……再等等吧。
再给曾经的“自己”一个机会。
——
病房里,纪屿池静静地望向窗外。神色淡淡的将外面宁静的草木与来往的各色行人览入眼中。
“裴总他没有来。”守在床头的孟淮忽地说道,“他在得知我找到你后就没了讯息,应该在忙。”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纪屿池眼神黯了黯,拉上了窗帘。
孟淮注意到他的情绪,接着道:“所以,你在犹豫什么?难不成纪少爷真的妄图跟裴……”
窗帘遮光,病房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下来。
“不用你说。”纪屿池打断。寂静了良久之后,缓缓开口,“计划可以开始了。”
孟淮走后,他松开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那一瞬间攥紧了手指。
妄图做什么?
他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晦暗一片。
本就不该如此。
——
裴矜这几天待在公寓里白吃白喝白看病,样样都好,可就是人不好。
简煦又开始问:“晚餐你想吃什么?”
裴矜:“海鲜。”
简煦:“哦,清粥。”
裴矜重申:“海鲜。”
简煦:“知道了。清粥。”
裴矜:“……”你不如不问。
期间裴矜也“委婉”地问过简煦是不是缺钱,并表示可以借他点去买菜。但简煦只淡淡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我想要什么拿什么,可现在却说’借’。”
“……”裴矜就对他没办法,“不借,我送。”
没想到他依旧无动于衷,道:“老弱病残不宜吃海鲜。”
裴矜:“……”
这么被简煦养了几天,裴矜的身体恢复很快,胳膊上的绷带已经可以拆了。
最近升温也快,每到晚上裴矜浑身就汗湿得难受。他洗完澡换上洗干净了的自己的外套,却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窃听器。
窃听器已经坏了,像是淋了雨的缘故。
当晚,裴矜就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将近十点,纪屿池还没睡,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但他没看。
灯被关掉了几盏,偌大的房内光线并不明朗,橘黄色的台灯灯光撒到纪屿池身上,恍惚间竟有种深夜待夫归的错觉。
裴矜边走边脱下外套,穿着简煦略大的白衬衫显得更加宽松。
他走向纪屿池的那一刻,让纪屿池少有的感受到他流露出的压迫感。
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裴矜已经发现窃听器了。
但意外的是,裴矜对此只字不提。在他身边坐下后连那股压迫感也收敛起来。看着与往常无异。
“怎么还不睡?”裴矜开口问的却是这个。
“待会就睡。”纪屿池余光注意着他的举动,喊他:“裴矜。”
裴矜侧头看向他,勾唇:“这是想我了?”
纪屿池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明显不是他的衬衫上,眸子里的情绪黯了些许,道:“……下个月是我的毕业典礼。”
他没有挑明,意思却很明显。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裴矜低声说了一句。
闻言,纪屿池微愣。可下一秒裴矜就又扬起了那抹弧度,笑:“是不是得给我一张邀请函啊?”
这句话别有深意,本以为纪屿池会不屑给予回应,以至于那抹温度主动贴上来的时候,裴矜愣怔一瞬。
最初是缓慢而轻翼的试探,在表面留恋。似乎发现裴矜沉默着允许后,便放肆了许多,甚至截住了他的退路,纠缠不清。
在交织的呼吸渐渐分开,有往别处游离的趋势时,裴矜推开他,嗓音略微嘶哑:“……邀请函我收下了。就这样吧。”
他站起身,被亲得缺氧似的脑袋有些晕乎,拎上外套回了房间。
看着他泛着疲乏的背影,纪屿池莫名联想到窃听器里听到的名字。
简煦。
——
那天晚上过后,两人默契地没再谈及。
这些天各怀心事却又一贯相处,莫管家安排三餐,偶尔纪屿池就亲自下厨做饭,摆设用的厨房此刻真正派上用场。
袅袅饭菜的清香给这栋楼房染上尘世烟火的味道,就像平常人家一样。
看着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却依旧有条不紊的人,裴矜突然理解了公司里不在食堂偏偏跑回家里吃的员工。
听到他的笑声,纪屿池回头看他,眼中有询问之色。
“没事。”裴矜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家纪屿池穿围裙真好看。”
也不知道这几天裴矜看了什么,说话不论语气还是内容都让纪屿池有种遍体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蹙起眉头,显然被“恶心”得不轻:“你最近怎么了?”
裴矜勾起唇:“小叶秘书科普的。怎么样,喜欢吗?”
厨房里来自纪屿池的嫌弃显而易见。
很快就要到纪屿池宣读毕业论文的那一天了。裴矜因为公司里的事情忙了起来,纪屿池也忙着给论文做最后的润色。
两个人各忙各的,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对方。像是婚后很久的夫夫,生活宁静而细水长流。
再投身于高强度的工作,裴矜不禁感慨,宁静的日子过多了,是会上瘾的。
对此,纪屿池不置可否。
毕业当天,裴矜临时有事不能同纪屿池一起过去,但表示一定到场。
玄关处,他侧头轻吻了一下纪屿池,抬手抚过他满是错愕的眼底的一颗泪痣,嘴角微扬:“邀请函都收了,我一定到场。”
他附在纪屿池耳边,轻声道:“……等我。”
直到裴矜出门,纪屿池才堪堪晃回了神。
再看向门外时,那个笑意漾开在眸中的人早已上了车。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情绪在他心底泛起。
上午正是纪屿池宣读毕业论文的时候。即将大学毕业的学生礼服帽子穿戴整齐,毕业礼堂内黑压压的一片。
身着正装又最后入场的裴矜无疑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礼堂内的灯光主要聚焦在台上纪屿池身上,而裴矜款款面向他走来。
一个站在望众瞩目的台上,一个停在红色地毯台阶上,望众瞩目。
两相对视,然后裴矜微微勾唇,朝他一笑。
看清来人模样的入群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关于“裴总”的字眼炸开在人群中,又压抑得极低。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纪屿池心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从加速的心跳中流出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烫得他指节微蜷。
只是一瞬过后,他低头开始缓缓宣读毕业论文。
他能够感受得到裴矜未曾偏移过的目光,眼里是面向他时一如既往的笑意。
纪屿池的声音在礼堂内响起。靠近台阶坐着的女学生压抑着激动,抬头看向此刻正专注倾听的裴矜,颤声问道:“请、请问您是不是……”
“嘘……”裴矜将食指放在嘴前,目光再次落回台上,道,“先不要说话,我的先生正在台上。”
闻言,女生先是一愣,随后紧紧捂住嘴巴,似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消息。
而更让她激动的是方才裴矜说出这话时轻翼的眼神,和嘴角上扬的弧度。直击注意到的人的心。
“而且……”
接下来裴矜又说了什么,但她还没能听清什么,只见他嘴唇翕合,在话落的同一刻,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动,让全场都喧哗起来。
礼堂内充斥着惊恐与慌乱,但裴矜仍站在红色地毯铺成的台阶上。
周围灯光黑暗下来的霎时,他看到台上的纪屿池向他望了过来。尽管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听到,裴矜还是笑着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毕业快乐。”
那一刹,一切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