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7、007

　　舞蹈室开业两年不到，来的学生出人预料的多，按照每节课一个半小时来算，下午只够上两节，白枫最近在筹划在晚上多加一节课，可以从七点半开始，九点结束，如果实在不行，可能要重新选址，换个大点的地方。

　　“我完全没意见，上个月我就想给你说，教室里人太多了。”孙小菲教爵士，学完一个舞蹈拍视频，学生要分三波拍，不然地方太挤影响发挥，“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招两个舞蹈老师。”
　　白枫点点头：“可以。”
　　“帮我换盆水。”孙小菲踩在凳子上擦窗户说。

　　在叶子城找了个小推车把行李拉回来后，孙小菲就积极地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这位大小姐平日里躺在后门的秋千上晒太阳玩手机的臭毛病奇迹般地不治而愈，并且改头换面戴上围裙，把院子里各个角落打扫的一尘不染。
　　张小梅一度以为自家女儿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白枫正想说这面窗户他周天刚擦过，已经干净的没有再擦的必要，转眼见到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的叶子城，识相的咽了回去，端着盆去了压井旁边，开始压水。
　　“啊。”
　　叶子城哪还记得十年前自己用这个压井里的水冲过凉，反正他来了一天一直以为这是块儿长相奇怪的废铁，见水流出来时，震惊程度和南方人见到暖气差不多：“这玩意儿能出水？”
　　白枫：“……”

　　“子城哥，你不知道压井吗？”孙小菲笑着看过来，手里的抹布和蓝色的长发竟然挺和谐。
　　叶子城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几秒，“在网上好像看到过。”
　　“现在的确实少见，”孙小菲手背撩了下刘海，“当初盖新房子时其他家全拆了，我们院里这个还是枫哥执意要留下来的。”

　　叶子城觉得白枫还是挺有远见的，这东西对他的吸引程度和一个小景点差不多。

　　没等到盆里水接满，白枫就感受到两只眼睛投来的强烈目光，回头见叶子城站在他身后，眼巴巴地说：“我想试试。”
　　“……”白枫松开手后退一步。

　　叶子城毫无预料他会撤的这么利索，表情瞬间怔愣：“你不教我啊？”
　　“……”白枫也是万万没想到二十岁的人了能撒娇的如此自然，还好他养了个白粥，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打起十二分的耐心说：“很简单，抓住杆，往下使劲儿。”

　　“这样？”叶子城说着压了压，发现真有点费力。
　　“对的。”白枫扶住他的手腕给他借力，提醒道：“在最下边时注意不要手松，会弹起来，打伤你。”

　　这本来也不是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处在新手期的叶子城很快掌握，玩的很开心，还吸引了旁边画画的白粥，白枫把空间留给他俩，把水端给了孙小菲。
　　孙小菲没从凳子上下来，白枫直接帮她洗了抹布，孙小菲想起道：“我爸说项链找到了。”

　　“这么快？”白枫反应了下说。

　　“准确点说不是找到的，是主动归还。有个游客捡到了富婆的项链，在卖河鲜那块儿，说是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次，想等失主，结果没等到，最后交给了我爸。”孙小菲说着说着双眸冒光：“你是不知道，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的蓝宝石，差点把眼闪瞎了，真羡慕，好想被富婆包养哇！”
　　“……”

　　白枫接住她扔下来的抹布，蹲下来洗着说：“找回来就好。”

　　平时白枫上完课回来都会先洗个澡，现在索性和孙小菲一起打扫卫生，毕竟卫生总是打扫不完的，他们忙着，奶奶不吭声做了一大桌菜，等他们忙活完，叶子城又被强迫性地留下吃了一顿白食。

　　奶奶的厨艺特别好，尤其是做鱼，味道一绝，皮脆肉嫩，汤汁极其香，叶子城吃了两个大馒头。
　　白枫觉得叶子城别的不说，最起码是个很会捧场的人，吃完了让白粥回屋拿了健胃消食片，给每个人分了几颗。

　　白粥因为不能说话，整个人非常安静，往好了点说是小孩乖，其实是孤僻，他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陌生人，可这次第一个把消食片递给了叶子城。
　　“谢谢小白。”叶子城短短半天的功夫竟然会了点手语，小白听力没问题，他应该是为了同频交流，说着还比划了两下，“明天能给我画一张素描吗？”

　　小白肯定不会答应的。白枫心想。
　　曾经有住他们家民宿的游客也提过这样的要求，她们看到白粥坐在后门的台阶上画湖边的槐花树，想要花钱让白粥画一张她们，白粥拒绝了，准确点说是拎着滑板直接跑了开。

　　“可以，”白粥点点头，严肃地绷着小脸比划道：“但是你不可以乱动，如果你乱动，画你的我会不开心。”
　　白枫在惊讶下给叶子城翻译。
　　“放心吧，哥哥绝对不会乱动的，我一定是个安静帅气的模特。”叶子城笑着说。
　　“……”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白枫去厨房刷晚时叶子城拉着白粥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等出来，叶子城打了个招呼回了自己家。
　　怀里民宿并不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大家白天都有工作，如果有游客太晚还没回来，他们会留门，白枫检查了下登记记录，关上门，上楼去洗了个澡。

　　白天补觉没补成，他现在困极了，觉得眼睛要睁不开的程度，随便擦了两下头发就倒在床上，可惜闭上眼不到三秒，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嗡嗡震动。
　　叶子：睡了吗
　　“……”

　　保护我方小白：睡了
　　叶子：哦
　　叶子：那就是没睡
　　“……”

　　在白枫无语的片刻，叶子城发了一段长达六秒的语音：“大白老师，你们这儿蚊子好多，我血快被吸干了，身上全是红点点，你屋里有没有蚊香？”

　　其实是有的。不过白枫拉开盖在腰上的小被子往里瞥了眼，觉得现在这一身并不适合外出，而他目前是在没有起床的精神。
　　保护我方小白：你找孙小菲要，她前天刚买

　　叶子城非常矜持地语音回复：“人家是女孩，大半夜的多不好，我去找你？”
　　“……”

　　三分钟后，白枫穿好衣服下楼开门，全程耸拉着眼皮，可能是因为真的瞌睡糊涂了，他下楼时没有拿蚊香，导致叶子城跟着他一起上楼，并且冠冕堂皇进了他的房间。

　　“你睡觉比白天穿的还多？”叶子城打量着他的长衣长袖问。
　　白枫嗓字有点干：“嗯。”
　　“你真的睡了？”叶子城望向被子上的褶皱：“我以为你忽悠我呢。”
　　闲的蛋疼才忽悠你。白枫面无表情地想，单手指门：“你可以走了，记得把大门带上。”

　　“我有点睡不着。”叶子城看着他。
　　这熟悉的撒娇语气……白枫眉心猛跳，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不好预感，语速飞快地道：“使劲儿睡。”
　　“你陪我聊聊天吧。”叶子城又说。
　　“……”

　　白枫入睡前喜欢拉上窗帘，下楼前屋里只开着床头的小夜灯，两人在灰暗中对视，白枫啪嗒按住了大灯的开关，在心里重重叹气，无奈道：“聊什么？”
　　“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叶子城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忽然开口说。
　　白枫看了他一眼。

　　“大家都说，我的爸爸妈妈害死了你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叶子城走到飘窗前，拉开了一点窗帘，躬身坐下，长腿伸到很远，“今天为什么还要帮我？”
　　“没有帮你。”白枫略有停顿，实话实说道：“有些事，既然看到了，肯定不能不管。”

　　“你和白叔叔很像。”叶子城不只是真遗憾还是假遗憾，可露出来的眼神和表情皆是“无懈可击”的真心，“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见到你，不然我们能早点认识。”

　　“说的好像你和我爸很熟一样，我都快记不清我爸的样子了。”白枫对他感人肺腑的真心话无动于衷，从柜子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两瓶猕猴桃汁，在手里颠了两下问：“喝吗？”
　　“酸吗？”叶子城谨慎地问：“我怕酸。”
　　白枫思考了下说：“还行。”

　　这在白枫的酸度范围里只能算得上是微酸，结果叶子城仅仅浅尝了小口便犹如惊弓之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故意的吧？”
　　“给你提提神。”白枫轻笑。

　　叶子城觉得这一瓶的含酸量够他消化一年，甚至到了多喝一口牙会挂了的地步，他见白枫两口下去半瓶，不由佩服，“你喝这些一会儿睡得着吗？”
　　“我不喝现在就会睡着。”白枫是真的困，最近四十八小时里他的睡眠时间不足九分之一，远低于满足人类机体运作所需的最低水平。

　　而叶子城不知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什么，素来婉转的丹凤眼直勾勾看着他，百感交集地说：“你人真好。”
　　白枫：“……”

　　不知为何，白枫总觉得这位脸上带着伤的娇贵小王子三更半夜不睡觉是真的为了和他谈心。
　　具体原因他不清楚，可肯定和柳初和叶清风的死脱不了关系。他总觉得，叶子城不应该是在亲生父母跳楼死亡后不足月余，便能如此风情云淡的人。

　　而令白枫最想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叶子城为什么要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