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38、038

　　白枫这边轻松告别，叶子城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鱼民欢这家饭店开业以来养活了不少怀里人，它的营业风格类似于大学的食堂，两层楼设置了几十个窗口，每个窗口的菜都不一样，特色是做鱼，全是栖宿湖的野生鱼，自己捕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价格适中，比外地的还要便宜许多，往日里不仅能满足大量游客不同口味的需求，还非常吸引不喜欢做饭的当地居民。

　　里面的大部分女性员工来之前都是家庭主妇，因为家家都能拿到分成，开业那段时间即使没有工钱，大家清闲了也会来刷个碗帮个工，时间久了生意越来越好，孙小宝就拿出老村长的身份和她们谈，说服她们来这里上班。大部分人很乐意，对于他们来说，离家近工资还不错的活可不好找。
　　所以店里百分之九十的服务员和厨子是怀里人，并且关系都不错。

　　叶子城上午和徐景一起来调监控的时候还不到饭点，食堂大部分窗口都关了，没想到中午过后不久来人多了好几倍，找不到空椅子。
　　他大致问了一遍，发现好几个窗口的阿姨都认识房梦飞。

　　“对，这个小胖孩我认识，经常来我们这里吃早餐，尤其喜欢吃面。”
　　“他家住在职业高中附近的廉租房，父母就在工厂上班，有时候爸妈带着来，大部分是自己一个人。”
　　“还不到十岁，比我们家小子要独立几百倍。”

　　房梦飞买了糖放在书包里到了学校才拿出来吃，排除了拿错的可能。可如果房梦飞的糖是在去卫生间时被人故意换掉，张家富手里拿的糖和房梦飞买的糖长得一模一样，那么房梦飞在‘换糖人’的眼里到底是随机目标还是固定目标？
　　要是随机选个买糖的小孩把糖换成毒，说明这人就是坏，单纯想害人的神经病一个。可万一这人早就盯上了房梦飞，他为什么要去害一个孩子？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甚至是阴谋。

　　叶子城边琢磨边觉得人心真是复杂，猜测变态的心理更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他站在买饭的队伍旁边登记信息，腿实在是长的显眼，谁闲了就移步过去和谁说话，等卖面的阿姨说完自己家儿子坏话，接了一嘴：“你说那小胖孩天天来这里吃不腻吗？小孩子好奇心强，他就不去别家店尝尝。”

　　“我们这儿便宜。”卖面的阿姨熟练地给客人的面里撒上葱花香菜，把大碗往外一推：“而且小胖孩吃的胖，胃口还好，不挑食，和我家娃不一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廋的皮包骨头。”

　　中国家长吐槽自家孩子的语气简直是粘贴复制，即使记忆力的人要温柔许多，叶子城还是
　　有片刻的失神，眸光顿了顿又问：“小胖子今天在你这儿买饭时你觉得他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卖面的阿姨转身端出来两碗面才说：“他就站这儿付个钱端到一边吃了，没啥不一样。”
　　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询问结果。
　　叶子城在心里叹了口气，合上了笔帽，往本子上一别装进书包说：“谢谢阿姨，打扰了。”

　　“要走了？好。”阿姨指了指提醒说：“你东西别忘了拿。”
　　叶子城背书包的动作一顿。
　　“什么东西？”他视线茫然地环顾，确定没有遗漏，因为回头过猛嘴巴上乍然生起针扎似的刺痛感，手指摸过去发现唇缝里面的软肉破了小口。

　　叶子城硬生生怔愣了好几秒才意思到是什么。
　　“……”

　　排队的客人太多，卖面的阿姨忙的不可开交，低头填着点菜的填单子，瞥了他一眼：“外卖不是你的吗？”
　　叶子城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窗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份儿盒饭：“不是。”他摇了摇头，仔细看脸上还有抹强壮淡定涌起来的粉色。

　　卖面的阿姨害了一声：“放这儿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是你的。”说着拿起单子上的发票扯着洪亮的嗓门问：“谁点的香辣炸鸡？快点来取，尾号****，姓叶。”
　　叶子城：“？？”

　　叶子：你给我点炸鸡干什么？
　　白枫回了个问号。

　　看到消息的白枫正在往路北大桥去的路上，鉴于确定中午大家都吃的有点撑了，他第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后知后觉的紧随着发了一句：谁背着我偷偷给我男朋友点炸鸡？

　　叶子城喉结里发出一阵愉悦的轻哼。
　　不过他也不知道是谁点的。

　　卖面的阿姨抽出空来看一眼，发现刚才的帅小伙盯着手机满是笑意，即刻了然道：“你家里人给你买的吧，工作辛苦，我摸着还热乎，快找个位置坐下趁热吃吧。”

　　叶子城是真的不饿。
　　如果是白枫点的他还真有可能吃两口。
　　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专案组的人了，想着可能是徐景他们，叶子城随手拎走，打算去一趟后厨，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可没走两步，他低头时视线触碰到了外卖袋子里面的一抹橙色，瞳孔猛地一缩——单独放番茄酱的小袋子里，有整整三条水果味儿的糖！

　　叶子城思绪一瞬间混乱到极致。
　　他视线在硕大的食堂里飞快环顾，手撑在放外卖的窗台上，小臂上的血管青筋暴起，抓着人就问：“谁送的外卖，外卖员呢？有没有人看见？”

　　四周的人奇怪地看着他。
　　叶子城在各种质疑的眼光中逐渐冷静。

　　上午已经拿到了鱼民欢的监控权限，他输入指令快速把刚才的监控调出来，看到大约十分钟前，有个穿着外卖员工作服装的男人把袋子放在了他旁边。当时叶子城正在和另一侧窗口的阿姨说话。

　　人已经走了。
　　但揪出是谁对你来说很容易。冷静。叶子城安慰自己。

　　他根据订单上的信息搜索了商家名称，很快在网页上找到那家饭店，和对方说明情况后拿到了配送员的号码，同时单手撕开炸鸡的包装袋，把水果糖拿出来。

　　因为太着急，叶子城的虎口处被封口的订书针划出一道血痕，他并未在意，先把一切汇报给顾从颜，随后定位了外卖员的手机号，把位置信息发送给了徐景，与此同时，他通过警方手段查到了付款账号的身份信息。

　　杜寄云。

　　专案组有一个汇报工作的群聊。
　　此时此刻审完房梦飞父母匆忙开车赶来路上的顾从颜和已经走到鱼民欢门口的白枫，在消息弹出来的某一刻都觉得是自己眼花。

　　蓝生回复最快：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白枫握着手机的手指发出嘎吱的响声，半只脚踏饭店，心说人生真他妈的操蛋，一个魏瓷还不够又来了一个杜寄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然后一抬眼和叶子城隔着六七米在走动的人群中对视，所有的不解和心塞都变成了一句没来由的——
　　还能不能让他好好谈恋爱了？

　　手机嗡嗡几声，看到白枫余光往叶子城的方向看了看。
　　消息发到了专案组群里。

　　叶子城：我今天和徐景一起去最佳文具应该被盯上了，这个人在暗处，而且距离我们可能非常近，时刻观察着我们的举动

　　白枫心惊肉跳。
　　暗叹还好他今天出行基本上没有和叶子城一起。

　　顾从颜发了一大段文字，白枫断定他是语音转的：“小叶，查杜寄云的事儿交给罗硕他们去办，鱼民欢人多眼杂，你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不论杜寄云清不清白，外卖肯定不是他本人点的，那个人陷害他肯定是别有目的。你和枫儿会和了吗？会和了知会一声，提前提醒你们，记住身份，保持距离，大局为重。”

　　白枫：“……”
　　叶子城：“……”

　　“你怎么来了？”叶子城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脸上表现出诧异，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鱼民欢偶遇。
　　这个案子结束大家都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过来盘点库存。”白枫在群里回了顾从颜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两人其实都有点懵，查东西查到杜寄云头上谁也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了，好在演技都不错，余光偷偷观察着身边的人一边寒暄。
　　最后叶子城无意透露自己要去后厨，白枫给他带路，十分理解地表示会配合警方工作。

　　叶子城在周遭转悠，跟着白枫去了冷冻库。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男厨师，叫刘志杭，不到三十岁，和白枫很熟，仔细算起来还带点亲戚关系。刘志杭是白枫一个表姑的女婿。

　　白枫给递了根烟问：“我们上个月的小鱼干销售的怎么样？今天夜里收网，卖的不好小鱼苗就不留了，给他扔河里继续长。”

　　刘志杭顾不上抽，接着别在耳朵处说：“留着留着，卖的可好了，你大表姑摊位根本忙不过来，说拿着一样的工资，卖手抓饼的怎么就这么闲，前天还跟宝叔闹着要涨工资。”
　　当初分到哪个窗口是抽签决定的，白枫调侃说：“只能说她运气太好了。”

　　“说到运气，我儿子今天还讲，他们学校有学生吃了过期的糖，食物中毒了。”刘志杭看着叶子城，拉开门上的铁栓说：“你是来查食品的吧，我给你说，我们这儿你尽管放心，食材绝对干净。”

　　难怪刘志杭误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叶子城不说话时温和优雅，手里拿着笔和纸，本来就显得气质文质彬彬，站在嘴里叼着烟的白枫身边，不像刑警反倒是像个文秘。

　　白枫不喜欢读书，但也遇见过不少读书人，还是第一次觉得读了书还真的不太一样，人的内涵并不是一日能养成的。

　　他整齐的牙齿咬着烟头，想不明白，叶子城是怎么看上他的啊？

　　那根烟最后白枫没抽。
　　叶子城也没有特意向刘志杭解释身份，因为门一打开鱼腥味儿冲的他直皱鼻子，实在懒得张嘴，可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松懈，四处观察着。

　　“你们这儿是谁都能进来吗？”叶子城问。

　　他问的是白枫，被刘志杭抢先回答了：“冷冻库平时都关着，但后厨的话，顾客去卫生间会路过。我们这个地方大，当初开业没有留卫生间，员工和顾客都反应不方便才在最里面加了一间，你放心，和厨房距离超过二十米，符合卫生标准。”

　　“最近有没有什么以前不来的人经常来这边吃饭？”叶子城神色难辨，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们怀里本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