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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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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直男王朝成完全没体会到两人的对话中感人肺腑的点,短短一小会儿这姑娘从满身防备到泪流满面,着实让他愣住。
王朝成立刻挺直了身板,手指捏紧笔杆,深情也凝重了几分,然后用余光睨了眼叶子城的表情。
只是叶子城垂着眸子,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遮住了眉毛,还有几根碎发和黑长的睫毛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清神色。
不过他很快微微抬头,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从阴影里露出来,轻启唇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比你更难熬。”
刘玉琪羞愧地低下脑袋,吸了吸鼻子哽咽说:“我对不起爸妈。”
“真的吗?”叶子城身体往前倾了几分,把手边的资料翻过去面对着刘玉琪,指着上面的照片问:“死者被烧的衣服里,还有许多素描纸纸屑,里面画的是谁?”
刘玉琪咽了口唾沫:“不记得了,我顺手扔进去的。”
叶子城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孩发颤的手指,双手相扣抵住下巴,嗓音有点沉:“黄璐璐,是她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刘玉琪如受惊的小鸟,因为激动导致手铐和椅子撞击出砰的一声,狠狠瞪着他。
就连监控室里的白枫也深吸一口气,他修长的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耳机线,盯着里面的情况,抿了抿唇。
叶子城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徐地说:“杨择办的培训班在网上登记过每个学生的个人信息,黄璐璐虽然不是艺术生,可高中时期也学美术,她高三那年你高一,你们两个除了是邻居,还是同学,关系应该真的很不错。”
“和我关系不错的人有很多。”刘玉琪眼眶里布满血丝,噙着泪水说:“我也不知道素描纸上画的是璐璐姐,我当时太紧张了,就随便抓了几张纸盖在上面点火,只记得上面画的是手,其他的哪儿有时间仔细看。”
这话听在之前审问她的徐景和王朝成耳朵里就很诡异了。
监控室里,徐景摘掉半只耳机,和白枫对视一眼,凝眉说:“我很确定,死者被烧混的衣物里面没有纸屑,上面的助燃物只有酒精。”
叶子城料定刘玉琪不会仔细看照片,会套话这点毋庸置疑,可白枫也没想到短短三分钟,它能让刘玉琪已经浑然不知地入套,还丝毫没露出破绽。
白枫这一刻的心情竟然不但没轻松反而有点沉重起来。
坐在现场的王朝成瞄了眼桌子底下的脚,吃痛地咬住牙,用十八般职业素养稳住表情,淡然地接受了这段半真半假的对话。
叶子城抬起尊贵的脚后跟,坦然地看着刘玉琪,完全没有坑人的心虚:“我猜也是手,因为我问了索兰美甲店的老板,她说你们美术班里的学生尤其看重保护指甲,经常找她做护理,而且你们每个月会团建,理由是采风,每次都会选一个不错的酒店,我起初很好奇,你们一群高中生,哪来的这么多钱出去玩?结果我一打听才知道,都是杨择花钱请你们玩。”叶子城饶有深意地说:“你们团建一次的消费,可比学费贵多了。”
刘玉琪脸色煞白。
叶子城接下来的话又给了她重重一击:“更让我意外的是,你们的酒店消费记录中,生理用品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九十。”
他的话无疑让包括刘玉琪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叶子城边解释边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手机上的报告:“性质上基本类似于大数据统计,我特意弄了个小软件分析的,应该能当作证据。”他顿了顿:“对了,消费记录我是合法取的,有个朋友家里也干这个,帮了点忙。”
白枫反映了半秒才意识到最后一句的是对他们说的。
刘玉琪明显有了挣扎和难以决绝的迹象,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从鼻尖滴到了发着冷光的银色手铐上。
叶子城接着道:“如果你还不肯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我们想帮你也无从下手,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受伤害的人或许会更多。”
随着叶子城话落,大家都不自觉摒住了呼吸,盯着刘玉琪的反应。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证明杀人凶手另有其人,可杨择已经死亡,唯一最亲近的杨绪油盐不进根本套不出话,可他偷走的项链还没来得及出手,之前的钱是哪儿来的,更重要的是,杨择明显和收入不匹配消费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个受害者?如果刘玉琪开口,也会是他们深入调查的切入口。
大约过了半分钟,刘玉琪才失声哭着说:“他是个畜生,不,他连畜生都不如。”
八年前的刘玉琪见到了埋尸现场,听到了许多污秽的语言,可实际上并不清楚杨择对姐姐做了什么,只知道是不太好的事情。
可这并不意味着在她慢慢长大的过程中还不明白。
忘记哪一天,她被噩梦惊醒,耳边姐姐的哭声萦绕不散,瞪着天花板等到了天亮才逐渐消停。
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心理是最敏感的,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挣扎且痛苦,这导致她上课无法专心,成绩退步了好几名,于是她冲动之下,选择最极端的做法——
她告诉妈妈,想学美术,趁机接近了这个让他憎恨的衣冠禽兽。
最初上课那段时间,她过得水深火热,内心倍感煎熬,有许多瞬间恨不得杀了杨择来获得解脱,可她还是太年轻了,总是狠不下心,也放不下,放不下年迈的父母,也放不下这个世界上偶尔出现的善意。
直到初中毕业,她坐在姐姐常坐的位置发了一天的呆。
等到了傍晚,妈妈和爸爸穿着破旧的衣服,满身泥土从园子里回来了。刘玉琪知道,爸爸妈妈对她的好里,有一半是对姐姐的亏欠,那天她心疼地发现,妈妈的前额长了几根白头发,爸爸的脊背也没了以前那般挺拔。
她挣扎了好久,终于在见到父母辛劳一幕时决定放下,把这件事埋在心底,希望再也不见天日。
她想着,姐姐一定也不希望父母老无所依,她要替姐姐尽孝。
她说:“妈,我不想继续画画了,以后也不去杨老师的美术班了,我高中之后打算把时间放在功课上,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考个好大学。好好孝顺你和爸爸。”
其实杨择的画室不收初中生,当时是妈妈杀了只猪给人送去半只,杨择才看在住的不远的情面上收的她,可她放弃了妈妈也没有怪她,而是慈祥地看着她说:“玉琪懂事儿了,行,你想学什么妈都支持你,不过不能三分钟热度……”
只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当刘玉琪拿着画室楼上的钥匙,撰着拳头一步步走上楼梯,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拼命劝自己不要犹豫,把钥匙还给杨择,以后和这个画室再也不要牵扯,忘了这个曾经伤害姐姐的人时,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女孩近乎绝望的哭声。
哭声十分压抑,犹如陷入无尽深渊,无边沼泽。
和她某段时间很像。
刘玉琪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加快脚步跑到二楼。
推开门那一刻,她瞳孔猛缩,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一般,任由书包从肩膀上掉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
女孩狼狈不堪的模样令刘玉琪瞬间红了眼。
时间仿佛穿梭到几年前,她亲耳听到杨择说是怎么侮辱姐姐的画面,并且看到了姐姐死之前的可怜无助。
“求求你,替我保密。”女孩哆嗦的说不清楚话:“他录了视频,我妈还有我舅舅,他们,我不想,丢人……”
当时的刘玉琪是真的恨不得将杨择这个畜生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只可惜,她错过一次后,又不得不眼睁睁错过第二次惩罚杨择的机会。
不一样的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原谅。
她早就发现杨择是个手控,这个□□犯已经不屑于在学生面前隐藏自己的癖好,于是她认认真真开始保养自己的手,并且经常涂上最流行的美甲,看似无意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条不归路。
她比谁都清楚,比谁都决绝。
“我不想再继续看到同学和朋友受折磨,杨择把全部的聪明用在了受害者身上,他挑选的学生——”
说到这里,刘玉琪有片刻停顿,泪滴沿着脸颊流到下巴,这让所有人明白,学生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徐景已经骂骂咧咧踹了墙根好几脚,开完会进来不久的罗硕和顾从颜全部黑着脸,白枫隔着玻璃看着叶子城一点一点地捏紧了拳头。
“他挑选的学生大部分是父母离异,父母常年不在家,或者家里条件不好,甚至有些是他捏准了即使发现也会因为胆怯、懦弱、爱面子不敢告发他的女孩。”刘玉琪紧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有了血腥的味道,才抖着上下牙说:“我听见他亲口说过,他喜欢临近成年的未成年。”
死亡般的寂静持续了数十秒。
叶子城无名指点了下耳机,好像透过冰冷的电子设备,触碰到了某个人,他的大脑并不算太清醒,但十分确信自己可以对那个人放下戒备,他跟着那人的节奏复述:“你没有骗我,可你隐瞒了一件事情。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刘玉琪本就煞白的脸刷地青了起来,脊背上犹如蔓延着冰刀,那一瞬间,还未褪色的铁锈红色指甲陷进了肉里。
“黄璐璐。”叶子城于心不忍地顿了会儿,低声问:“你推开门见到的女孩,是她对不对?”
刘玉琪一声不吭,只是手心里流出来一滴刺眼的红色血珠。
“另外,有个人让我帮忙问一下你。”叶子城听到耳机里的声音,病态苍白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你觉得土豆都切不均匀的人能用一把杀猪刀利落的切下一名成年男人的生殖器后均匀切碎,现场除了血没有别的痕迹吗?还有就是……为什么你的书包里还有一条手链,和死者衣物灰烬里的那条一样,不过上面的字母是H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