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022 ...
-
*
“果园大概是我爸年轻时候弄得,林子我一出生就有了,这么多年种的只有山楂,早些年全是单行栽种的,树的寿命也长,除了浇水施肥或者平时路过看一眼,即使我们住在门口也没有关注过。”朱国兴再摘掉棉麻手套,弯腰放下右边肩膀上背着竹筐,恭敬中带着巴结的语气:“警官,你确定杨择把杨家大姑娘尸体埋这儿了?真和我们家没关系,我们完全不知情。”
徐景庆幸十分庆幸现在是晚上,并且帽檐压得足够低,不然他就不能这么肆无忌弹地翻白眼了,简直无语到暴。
根据他们的猜测,刘玉琪既然能看到杨择埋尸现场,那就说明地点应该离入口不算远,因为顾从颜交代了开挖之前要保证尽量不要影响果农的收成,他们摘了一下午的果子,然后朱国兴就在他耳边唠叨了一下午。
“朱先生,我们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不过现在果子已经摘完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暂时回避。”徐景比了个请的手势,另一只手在背后招了招,非常平缓地说:“至于你问的问题,我们是警察,调查出事情的真相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请你放心。”
两个有眼力的小民警立刻上来把人架走了,不过这也挡不住朱国兴在两脚离地之前拉他的衣服,死死不松手:“放心当然放心,不过我们果园里的树值不少钱,你们说了会赔偿是全额吧?”
徐景面带微笑拽掉他的手:“如果整件事情和你们家无关,当然会。”
朱国兴:“……”
于是比他年龄大了一轮的朱国兴成功被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唬住,果断闭了嘴,任由两个小民警把自己抬走没再敢多逼逼一个字。
还是师傅教的这招管用。
徐景暗自在心里吐了口气,正要往园子里面走,余光突然瞥见抹熟悉的身影——不过奇怪的是,他站在警戒线外围一动不动,只是视线在四处巡逻,可过于出挑的长相和气质让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分显眼,即使有黑夜遮掩也很难看不见。
“白老师,你来多久了?也不说一声。”徐景只剩下讶异了,完全没注意白枫表情有一秒的僵硬,和民警打了个招呼让他进来,问:“现在什么还没挖出来,可能要通宵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白枫表示他已经在极力刷低存在感了,本来想绕一圈走个过场就走的,可还是没躲过小刑警的火眼金睛。
而至于徐景的问题,他真的还没想好借口。
“……”
白枫能成为怀里男女老少的依赖对象,除了百事通的功能,还有一点是因为没脾气,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和谁吵过架,也不知道怎么吵,所以把叶子城送回家后,他不论坐着还是躺着都觉得不舒服,因为在一个院子,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那家伙,最后他干脆选择了堪称自残的舒坦方式——去了挖尸现场。
舒坦个屁。
白枫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我就随便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白枫敷衍地回答着徐景的热心问题,出于尴尬把手插进了兜里,结果发现自己没穿外套根本没兜,然后摸了下鼻子说起客套话:“你们人手够吗,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闲着也是闲着。”
徐景本来挺不好意思麻烦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从颜以临时顾问的身份让白枫参与了这个案子,但白枫帮了忙没领工资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免费的劳动力送到门口了,还主动开口申请,不利用一下好像说不过去,挠挠头道:“现场这边人是够了,不过我打算待会儿去一趟刘家,你既然没事儿就和我一起吧,刘爸刘妈情绪肯定不行,你去了也能当个说客。”
已经做好了接受‘人手够了,不需要’之类回复的准备并且原路打道回府的白枫:“……”
更悲催的是,徐景这小子天生就不太会察言观色,还在皱着眉头说:“我其实一直好奇,刘玉琪一个姑娘是怎么在不下药的情况下杀了杨择的?而且我总觉得从手链出现到她认罪的过程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些,所以才想去她家里看看。”
正抓耳挠腮悔不当初的白枫听到这话顿时什么情绪也没了。
因为徐景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在此之前,他向叶子城袒露‘案子要结束了’时还在偷偷劝自己别想太多。
“我们之前审了那个和她一起进画室叫余心和杨蕉蕉的两个女孩,她们供词基本相似,说进了画室吓破了胆,除了血和尸体什么也没看见,就吐着跑了出来,街道的监控里也拍下了当时的场景,可我后来想想,这两个姑娘对画室里场景的描述,有个地方特别一致。”徐景回忆起当时两个女孩的回答,竟然觉得无比重合,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她们颤抖的回声:“她们说‘杨老师手里握着一把棕色手柄的杀猪刀’。”
白枫顿时一愣。
徐景对上他的视线,神色有种严肃的沉重感:“我在想,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能注意到物体的轮廓属于正常反应,如果对色彩敏感注意到颜色也不意外,可如果她们两个全部看到并且印象深刻,是不是可以适度怀疑一下并不是巧合?”
有时候抓住凶手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真正值得关注的或许是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可真相往往很残忍。
“会不会……”
白枫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大胆了些,甚至有点荒谬,于是顿了顿,又加了个谨慎的连词才说:“我是说如果,指甲油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才涂上去的,所以她们才会尤其关注颜色?”
其实白枫很希望徐景反驳他,说不可能,根本不符合逻辑,刘玉琪是凶手,她杀了人,不是应该躲的越远越好吗,为什么第二天还要特意过去留下标记,可徐景偏偏陷入了沉默。
这让貌似有些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又突然变得繁琐起来。
到刘家时,刘爸和刘妈正在院子里的木桌上吃饭。
上次见面时刘母还面色红润,维护女儿掷地有声的样子历历在目,可这次见面,白枫看出来她气色苍老了许多,大概是刚哭过不久,眼角还有泪痕。
没有谁会对抓走自己女儿的警察保持好脸色,夫妻两人恨不得把他们当空气,白枫和徐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便只能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来的目的。
刘母咬着馒头不吭声,泪珠滑过唇边,抖动着肩膀大口吃起了盘子里的土豆,土豆切的一块儿大一块儿小,她夹了几次没夹住,哭的更崩溃厉害了些。
最后是刘父放下筷子,失去光泽的眼睛看向他们,沉重地开口说:“你们进去吧,想找什么就找,不过别把她屋里弄乱了,我家姑娘爱干净。”
刘玉琪的卧室的面积不算小,除了最基本的床和书桌还有柜子之外,窗户旁边的画板占了大部分的位置,素描纸上人物的轮廓只画了一半,隐约看得出是个女孩的模样。而在女孩的右下角写有一行字。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身为语文作文不跑题就万岁的理科生,徐景由衷称赞道:“小姑娘文采不错。”
白枫静默两秒,还是决定不给他留面子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摘抄的是白居易的《潜别离》?”
徐景恍然大悟的表情,拖长了腔调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徐景满眼膜拜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上学时语文成绩一定特别好!对不对?”
文化课从来不及格的白枫:“……”
我谢谢你。
天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过来陪着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警察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全怪叶子城个狗东西!
正当白枫想着是把狗东西烤着吃还是蒸着吃或者煮着吃时,刘母推开门走了进来:“找到什么了吗?”
白枫摇了摇头,指了一下问:“你知道画上的人是谁吗?”
刘母盯着画板看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让人以为她在发呆,才了无生气地出声:“我也不太知道,她画过很多人,看头发长度,是璐璐吧。”
白枫错愕:“黄璐璐?”
刘母声音依旧苍老:“嗯,那姑娘头发长,高中学校不让留太长的头发,还是上了大学留起来的。”
白枫往画板字迹上瞥了眼,试探性开口:“阿姨,你和叔叔……识字吗?”
刘母说:“我和他爸都没上过学。”
白枫和徐景对视一眼。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心里百感交集,垂眼看到刘母的半头白发,喉咙有点找不到声音的感觉:“刚才盘子里的鸡肉炒土豆,是你做的吗?”
“不是。”
这问题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刘母疑惑地看向他,不过还是回答了,“昨天玉琪做的,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