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0、010

　　北大桥东西两端只隔了不到百米，东边是繁华的怀里小镇，西边名为景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住在那里的人虽同样靠着栖宿湖，却不吃捕鱼这口饭。
　　如今北大桥发达了起来，这边招揽游客的手段也和怀里走的是不同的画风。

　　景庄农田多，现在种的大多是水果，当地的游客可以亲自去果园采摘水果带回家，也可以寄回去给亲朋好友，是如今很流行的一种买卖方式。不过除了水果，还有几户人家养猪。这里的猪吃的是绿色产品，看的是原生风景，因此面色红润，肥又大，甚至熬不到过年，就要被人预定买走。
　　为了生活人总是要想点办法，每个村落有自己的特产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杨择的手里握着一把杀猪刀。

　　白枫来画室不到三分钟，孙小菲已经从哭哭啼啼的鼻涕虫变异成了刀枪不入的美少女战士，最起码看到眼前这一幕捂着嘴能忍住不吐了：“你确定是杀猪刀？”

　　“确定。”白枫蹲下身子细细瞅着，想伸手去碰，犹豫后还是止住，道：“长度大约二十厘米，非常尖，刀身细长，而且手柄是防滑设计，和我之前在唐亚家见的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个看起来新点。”他说着，眼睛瞥向杨择某个早已不忍直视的部位，眨了下眼，补充道，“应该是第一次用。”
　　孙小菲几乎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在警察把这把刀拿去化验之前，我说的话都只能称为猜测。”白枫起身时掏出包湿巾擦了擦手，“不过如果是真的，也不能代表什么，现在仍然有许多问题。”
　　“比如这种刀并不常见，有谁会特意买一把杀猪刀杀人？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孙小菲无缝接话说。
　　白枫扬了扬下巴，赞赏道：“越来越聪明了。”

　　孙小菲看起来并没有接受表扬的心思，往周围看了看，走过去小声问：“枫哥，你说，杨择的死，会不会和之前的事情有关系？”

　　“谁知道。”就像画室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而街道里的路人却看不到画室内的陈设，有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是站在门里还是门外的人，白枫手动转了下孙小菲的脑袋，因为身高差，这个动作毫不费力：“听见警车叫了，估计马上到现场，我们出去吧。再看两眼怕你夜里真做噩梦。”
　　“跟你混的久了，胆子大了不少。”孙小菲闷闷不乐地说。

　　白枫被她小表情逗的直笑，“对了，当时谁是第一个进门的？”

　　“第一个进去的好像是个女学生。”出了画室，孙小菲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警车，不过事发到现在差不多也只过了二十分钟，四周全是看新鲜的人，她跟在白枫身边往外走，尽量让神色自然起来，低声道：“早上什么人都有，因为画室一直没开门，游客队拍的老长了，进去看见的估计不下十个。”

　　“女学生？”白枫来的时候着急进画室，没仔细看，现在大眼一扫，发现街边围着垃圾桶的女学生可不少。

　　当时画室门突然打开，有几个幸运的孩子走在人群后边，听到动静没敢进去，知道老师出事，吓得先回家了。而进去看了的孩子都在吐。全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小裙子，围着垃圾桶呕呕呕，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孙小菲闻着空气里迷人的味道，胃里也跟着翻滚，凭借美少女战士的忍耐力硬生生压了回去：“对，我当时在上课，匆匆扫了眼，没看清。哎，是不是她们？”

　　白枫循着孙小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路边的指示牌前穿着粉色、天蓝和大红色裙子手牵着手低头说话的三个小姑娘。

　　“同学，你们是杨择叔的学生吗？”孙小菲高中毕业也有一年多，站在高中生堆里稍微绷着点脸，能装出来点大人的模样，还算唬人，尤其是说话上带点艺术：“刚才是不是你们三个开的门？”
　　三个女生齐齐怔住，其中一个脸上明显带了点惊慌，道：“不是我们开的，是我不小心撞开的。我们没有钥匙。要是早知道门没关，也不会多等半个小时。”

　　孙小菲极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意思就是，你们是最先进去的人？”
　　“算是吧。”被问的小姑娘尾音发颤。

　　而话音刚落，旁边的女生微微蹙眉，否认道：“我们不算。”

　　余心脸上闪过一抹讶异：“玉琪？”
　　刘玉琪握住她的手，看向孙小菲时便没有这么和善，解释道：“你们想问的一定是谁最先看到尸体。我们虽然第一个进门，但并不是第一个到画室里面见到，杨老师的人。”

　　这个小姑娘是三个人中最平静的，但也可能只是性格差异，轻而易举的压下了孙小菲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沉稳，气势上明显压了她一头。
　　孙小菲暗暗叹气，怒骂自己不争气，比人家多吃几年的饭真是白吃了。

　　“急什么？”斜后方白枫单手插兜，笑吟吟地看着三个小女孩，“她也没怀疑人是你们杀的是不是？”

　　“本来也不是我们杀的。”杨蕉蕉跟着刘玉琪摆出油盐不进的样子，“警察已经来了，他们会证明我们清白，倒是你们进去这么久，”她站在孙小菲左侧的位置，用非常冷漠的语气说完，微微转身看向身后，下一刻就忽然变得有些底气不足，“……比较可疑。”

　　白枫微微挑眉，倏地轻笑：“看到没？”

　　“看什么？”杨蕉蕉咬了咬下唇，仔细看能发现脸颊涌上来了点淡粉色，音量也比方才低了几分。
　　“对面的舞蹈室。”白枫十分清闲的口吻说：“我们的。”他说着摸了两下口袋，摸了空，才想起这件外套不是自己常穿的那件，没有备烟，不禁失笑，对上三个小姑娘怔愣的眼神，补充道：“谁会毁自家门口生意。”

　　孙小菲今天上课穿的是短款T恤，配上工装裤，漏出来一小截腰，蓝色的头发配上彩妆，整套打扮让白枫的话极其具有说服力。三个小姑娘总算是对他们放下了防备心。

　　而这时，距离现场被发现整整二十八分三十七秒，警车终于到达画室门口。
　　最先从警车下来的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出头，穿着便衣，身形高高瘦瘦，没有太大压迫感，只是眼神含着不怒而威的犀利，让人不自觉抑制住呼吸力度，只等待他换个表情才能松口气。

　　男人身后跟了几名穿着警装的帮手，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像是带了风。说到底还是十五六的孩子，杨焦焦的紧张几乎全部写在脸上，嘴唇拉白。
　　“害怕吗？”白枫忽然开口。
　　孙小菲连忙嗯了声，才发现白枫问的不是她。

　　“放心，警察叔叔不会吃你。”白枫手指转着从裤子里摸索出来的打火机，似笑非笑地说：“警察叔叔只吃坏蛋。”

　　这种堪称为调戏的话让不经逗的小姑娘红了脸，也终于让孙小菲察觉到了他的别有用心。
　　孙小菲顶着一头非主流蓝毛，先是不可思议，随后大大咧咧点头附和：“没错，我们行得正坐的直，不用担心，就算半夜有鬼敲门，也能笑着say嗨。”

　　“……”
　　警车发出红蓝交替的灯光，几人不知不自觉被围到了警戒线外，而孙小菲安慰的语言貌似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三个小姑娘绷着脸许久，余心拉着刘玉琪和杨蕉蕉走了，走之前问了他们诊所的方向。
　　盯着她们的背影，孙小菲松了口气。
　　“枫哥，你刚刚什么意思？”孙小菲疑惑道。
　　白枫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这人经常这样，不爱解释，名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孙小菲时间久了，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看白枫的反应，估计是要等警察出一些结果，孙小菲知道他心里有数，没再追问，更何况舞蹈室今天招聘新老师，现在差不多到了约定的面试时间，没有白枫她应付不来。

　　只是两人一转身，就见到叶子城报臂靠在铁灰色路灯珠上，姿态悠闲，不知道看了多久，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勾着褐色纸袋，直勾勾盯着白枫看：“怀里的大小事都你管吗？”
　　白枫怔了几秒，没想到那个让他早点回的人竟然先来了，不由轻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承担不起这么大责任。”

　　这边正要问问早晨这两人为什么睡在一起的孙小菲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子城倏然上前一步，嘴巴几乎贴在白枫的耳朵上：“可看起来那群小孩，包括孙小菲，镇子上的人，全把你当管事儿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枫不动声色往将脖颈后仰，勉强拉开点两人之间不太清白的距离，眼睛轻抬斜倪他：“我长得像村长。”

　　叶子城没绷住笑了。先是矜持的弯了弯嘴角，到弯了腰，喘不上气儿，最后拽着白枫的手腕才勉强站稳，正经地握住他的手道：“你比他廋。”
　　白枫嘴角抽了抽。
　　“还比他英俊。”叶子城语气认真地补充道。
　　白枫：“……”

　　“生煎我吃茄子馅儿的，谢谢。”白枫毫不留情推开他。
　　“怎么还挑上了，我辛辛苦苦从家里给你带来的，必须全吃掉。”叶子城从纸袋里拿出保温杯，神色间甚至带着某种邀功似的眉飞色舞，“今天周日，八宝粥，保准和你胃口。”

　　白枫僵硬的表情中透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晦涩，红的惊人的唇咬了口生煎，赋上层明晃晃的油，丰盈绯润，故作淡定道：“你看到了？”
　　“健身食谱之美男养成九九八十一式。”叶子城一点儿也不阴阳怪气地说：“名字一点也不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