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华朝》一叶之冬

23、你不会

　　“将这里的人统统给本官抓进大牢”刘府的寿宴还未结束，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刘县令身边围坐着一众捧客，觥筹交错间，柳州转运使带兵冲了进来，满堂宾客不知发生何事，闻声愣在原地。刘县令眯着眼，面色潮红，喝的醉醺醺的，脚步虚浮，看着柳州转运使手下的人开始抓捕宅院里的人，大声怒吓道：“住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可是我刘大庄的宅子，我看是谁敢在我的地方上放肆，来人给将这些人抓起来。”

　　刘县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柳州转运使的人给抓了起来。

　　这边，李谨向柳州转运使借了一匹快马，载着沈姜凝赶往县城医馆。夜深了，医馆的大门紧锁，李谨敲门，门被打开，门缝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师傅已经睡下了，你们明天一早来吧！”

　　李谨不与她废话，拔出腰间的利剑对着她，小女孩看到剑，吓得立刻大喊大叫，“师傅，有坏人。”

　　“姑娘这是惹到何人了，竟会对你用如此霸道的毒药。还好你的手只是沾了一点，若是再多一些，姑娘这手怕是要废了。”大夫一边说着，一边给沈姜凝包扎伤口。

　　沈姜凝想说，这霸道的毒药，就是自己下的，她哪里知道，袁叔给的药都这般厉害，这剩下的药，她是再也不敢随便用了。

　　她看着已经被巴扎好的手，还好方才用衣袖遮了些，不然这手还真的废了。

　　看着李谨站在一旁，盯着她的手看，等到包扎好后，收起手。对着大夫说道：“劳烦大夫给我表哥也看一下伤口。”

　　沈姜凝方才原本以为，李谨着急寻医馆，是自己哪里受了重伤，却没有想到，是为了自己。看他浑身沾着血，手臂上又添了几处新伤，和他的比起来，她手上的这点伤，真算不得什么。

　　大夫有些畏惧的看着李谨，支吾问：“他~这一身~怎么伤的。”

　　李谨一道寒光看向大夫，吓的大夫嘴角哆嗦起来。

　　沈姜凝解释道：“大夫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表哥这身伤，是为那些贫苦百姓受的。”

　　躲在一旁柜子后面的小女孩，探着头，兴奋的喊道：“你们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是啊！”沈姜凝指着李谨，对着小女孩笑道：“这位大哥哥可是很有名的侠客呢。”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被老大夫一吼：“阿妞回屋睡觉去。”

　　阿妞不情愿的站直身子，沮丧着走着，走到房门前，回头，眼里闪着光，“大姐姐，江湖好玩吗？”

　　沈姜凝思考片刻道：“好玩，但如果可以，姐姐会选择不入江湖。”

　　阿妞不以为然的做了一个鬼脸，跑进了房间。沈姜凝转头对着大夫说道：“有劳大夫给我表哥仔细瞧瞧，他前几日刚落了病，一直未好。”

　　大夫点头，看他伤口都是很深的刀伤，这多半是仇家所为，也不多问。巴扎好后，把了一下脉搏，皱着眉道：“这位公子脉象紊乱，气虚游离不定，等会，老夫给你开个温补的药，回去之后，每隔三个时辰剪一次，静养一月，才不会落下病根子。”

　　“不必麻烦，开几副止血的药就行。”李谨不耐烦的起身，整理衣衫。

　　大夫看着沈姜凝，沈姜凝温声道：“劳烦大夫一起开一些温补的药。”

　　李谨想了想，闭口不说话。

　　两个人共骑着马匹去码头，刚才马跑的快，还不觉得，沈姜凝坐在马上，李谨的双臂抱着自己，她脸有些微热，找着话题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户部安排的货船，是太子殿下命殿前都指挥使做的。”

　　“嗯”

　　“可是，时间上如何来得及的，你知道霉粮一事是在七日前，而我与钱掌柜说这此事的时间却是四日前，就算你飞鸽传书到京城，户部也来不及配合才是。”沈姜凝想起来，侧目说道：“除非这批公粮本来就要运往西川。”

　　沈姜凝侧目，头刚好顶上李谨的下颚，她听到李谨闷声一哼，忙端正身子，身子也向前探了一探。

　　“对，这批公粮一直放在柳州。在西川的时候，我与束安仔细核对过账目，户部每年收缴的粮最后的数额都会减一半以上，上奏的原因无外乎山涧气候潮湿，水运叠加，从而产生大量的“霉粮”。束安派人去户部核实过，没有问题。朝廷每年都会派专人对“霉粮”进行核查，已核实最终数目是否完整，户部这账虽然做不了假，但这“霉粮”却可以作假。”

　　的确，之前经过徐大哥的点拨，她就已经明白。只要户部将不要的“霉粮”运到凉县等地，再下一次的运粮进京的时候，李代桃僵，将一半新粮换成前年甚至更久的“霉粮”，就可以让朝廷“神不知鬼不觉”。

　　此招实在是卑鄙，却是苦了辛辛苦苦不断交粮的西川百姓。

　　李谨细说着，与沈姜凝猜测的大体一致，心中却是怔住，她没有想到，李谨在西川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此事。

　　“能做此事的人，不外乎户部那身处高位的几位，圣上将此事交于太子殿下处理，太子暗中派人盯着户部的一举一动，发现了两处运输货物到京城的码头有问题，而凉县就是最大的“霉粮”交换处，钱掌柜与凉县令就有最大的嫌疑。所以那天听到你说会将白玉佛送给钱掌柜的时候，我就准备将计就计。”

　　沈姜凝听了，心中震惊，原来环环相扣，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们早已将户部与钱掌柜之间的对接人控制住，只要钱掌柜落网，就可以直接拿下户部，贪污朝廷公粮有利的证据。

　　可是~

　　沈姜凝问“可是那几日你突然昏迷不醒，我若一早见了钱掌柜，说错了话，让他起了疑心呢，那~”她是不是就毁了他们所有的布局，她差点成了罪人。

　　李谨低声道：“你不会。”

　　不会，他就这么信任自己吗？沈姜凝沉默不语，好在没过一会，便来到了码头。

　　此刻的码头，已经是灯火阑珊，几艘官船上，站着手持幡旗的官兵，庄严肃穆。

　　沈姜凝走近一瞧，那幡旗上写的却不是柳州转运使的名号，而是“聂”字。

　　大朝“聂”姓的，还有此等阵仗的，也只有殿前都指挥使聂朝了。

　　李谨掏出令牌，进了船舱，让她在船舱外等候，她看着漆黑的夜空，觉得李谨这人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李谨才出了船舱，沈姜凝早已困意袭来，靠在船上一角，搂着自己的双臂，睡着了。

　　“她是何人？”

　　李谨不答，走了过去，轻轻的将沈姜凝抱起，沈姜凝呢喃几句，实在太困了，向李谨的身子里缩了缩，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李谨看她睡着的样子，乖巧的像只小猫，身子骨柔软的不像话，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借两间房。”

　　聂朝挥手示意身边的仆人去安排，李谨路过聂朝身旁的时候，聂朝冷着脸说道：“若不是太子的命令，我不会来此处。”

　　李谨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次日，酒醒的刘县令，面对确凿的证据，供认不讳，但无论如何逼供，都只承认这些是他一人所为。

　　一连几天，李谨都没有回客栈，沈姜凝那日从码头回到客栈，就没有见过李谨，更别提聂指挥使还有转运使了，只能焦急的等着。五日后，京城传来了圣旨，召李谨等人，连同刘县令，即刻进京，交由刑部处理此案。

　　李谨亲族被灭，再说沈姜凝与他是表兄妹的关系，京中那些朝官自然不信，只说是在西川偶然认识李大人，两个人一见如故，只是这一见如故，是否掺杂着儿女情事，自是不必多言。

　　沈姜凝发现这个聂朝还有柳州转运使都与李谨的关系很一般，甚至有些糟糕，三个人一路上都没说上几句话，眼神里都互相透着一股不屑，沈姜凝问：“你与他们二人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李谨：“也没什么，陈寻前些年晋升本可进御史台，我在陛下面前参了他一本，随后他被陛下贬至柳州，做了转运使。”

　　沈姜凝嘴角抽搐，她还以为二人只是简单的性格不合，原来却有这样的缘故在其中，她十分不解，李谨是如何这样毫无波澜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你还敢让他找柳州知府借兵，就不怕那夜他没有赶来吗？”

　　李谨端坐着身子，陈述道：“他性格虽然孤傲偏执，但却是一个好官，满腹经纶，胸怀天下，自是不会拿百姓的命玩笑。”

　　沈姜凝听到这里，心中有些好笑起来，却是觉得，这几个人性格实在有些相似，都是倔脾气的人，却又惺惺相惜，又问道：“那聂指挥使呢”

　　这次李谨却是闭口不言了。

　　沈姜凝眯着眼，有古怪啊！

　　京城~

　　沈姜凝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望着繁华的街道，人流攒动，京城不亏是大朝都城，街道足足十几丈宽，酒肆茶歇，果脯糕点，绫罗绸缎，张灯结彩，飞檐高屋。

　　只是这热闹的京城，不知怎得，沈姜凝却一点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