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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你又何尝不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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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进的大院,奇山怪石,百花争艳的花园,让沈姜凝有些吃惊,这小小的钱宅竟然与锦州梁宅相比也不分上下。
沈姜凝跟在徐大哥的身后,进了堂厅,就看到穿着褐紫色绸缎袍子,身材矮小臃肿,满目横肉,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钱掌柜。
见到他们进来,钱掌柜躬身行礼迎接,沈姜凝亦是躬身行礼回应。
“可算把何老板给等到了,这次白玉佛的事情,何老板可真是救钱某人一命啊,真的多谢多谢。”
沈姜凝想着,这位钱掌柜称呼她为老板,那这后面的谈话,就难免会扯上生意场上的事情,正合她意,沈姜凝笑道:“这出门做生意的,难免会遇到这意外之事,自是理解,钱掌柜的不必多谢。”
钱掌柜迎坐,“听徐哥说何老板家是做粮食生意的,不知何老板是哪里人。”
沈姜凝早已想好了托词,十分谦卑的说道:“济宁县人,家中原本是卖茶叶生意的,这不近些年粮食这块还算有些薄利,就改换卖粮。生意大了些,就想换成水运。这去年受家中伙计蒙骗,折了不少银子,所以特意自己出来敲敲,也算见见世面,多学习学习。”
济宁县可算的上锦州最贫穷困苦之县了,像钱掌柜他们这样的,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地方。
沈姜凝可以明显的察觉出钱掌柜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何姑娘一介女子,这好学的精神,钱某真是佩服佩服。”
这一下子就换成了姑娘,沈姜凝笑了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水运上的门道,还需要像钱掌柜这样的行家多多学习才是。”
钱掌柜听到这奉承的话,自是十分舒坦,随后又说:“以后只要路过我们凉县,若需钱某帮助的,何姑娘尽管提。”停顿一下,探着身子又问道:“那白玉佛可是个稀罕物,姑娘当真能寻到。”
沈姜凝笑了笑说道:“钱掌柜放心,我有一位好友就有一尊尚好的白玉佛,说是那白玉佛本是寻来赠送给西川新来的刺史大人,可惜那刚正不阿的束大人不受此礼,只要粮,所以这白玉佛自然一直闲置在,钱掌柜需要,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
钱掌柜脸色一变,急着问道:“你们与西川新来的刺史打过交道。”
沈姜凝装作无知的表情,懵懵懂懂的道:“嗯,我听那好友说,上月西川刺史到处购粮,解西川难民一事。我那好友家中刚好有一批粮食,就低价卖给了他们。西川匪乱平息后,好友本想继续承接西川购粮一事,只是那西川刺史却说后期粮食统一由户部拨付,倒是可惜了。”
钱掌柜挑眉,“倒是没听说会从户部出。”
沈姜凝还是一脸懵的表情,“这就不知晓了,想着我好友帮了刺史这个大忙,这后事也没有必要欺骗他的。”
钱掌柜凝神思考,过了一会方继续问:“那姑娘之后要去何处。”
“自是再去偌大的京城瞧瞧,看看有没有其他挣钱的法子。”
钱掌柜笑了笑,脸上的横肉随着笑容一抖一抖的,“偌大的京城”钱掌柜意味深长的说道:“何姑娘帮钱某这忙,那钱某不妨和姑娘说上一句。”
沈姜凝脸上满是期待,“钱掌柜请讲。”
“这挣大钱的机会,往往都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沈姜凝若有所思,良久之后笑道:“多谢钱掌柜赐教。”
一顿家宴吃完,沈姜凝回到客栈,一回来,她就走到李谨房间看他,打开房门,见李谨已经醒来,正坐在案几前写着什么。
瞧着他已醒来,站在房门那边,也不走近,只是低声说道:“刚才我去见钱掌柜了。”
“嗯,我知道。”李谨放下笔,看着她,声音还有些嘶哑。
“我打听过了,过几日是凉县县令母亲七十大寿,想必那白玉佛应该是钱掌柜准备送给县令母亲的。”
李谨又“嗯”了一声,丝毫没有惊讶。沈姜凝想着,这人睡了一天两夜,自己贴心照顾,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感谢的吗?沈姜凝语气有些低落,又轻声道:“那你好些休息。”
“这两天辛苦照顾。”
沈姜凝转身,背着他,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有些上扬,这人还算有点良心,转过身,十分高兴的道:“已经按你的意思说了,就等着大鱼上钩吧。”
白玉佛快马加鞭送达到沈姜凝的手中,正好赶上了今日的大寿。徐大哥接过,看着成色极好的白玉佛小声问,“何姑娘,老实告诉老哥,这上等的白玉佛从哪弄来的。”
沈姜凝浅笑,“不是说了,一位好友,不是什么大人物。”
徐大哥调侃,“这上等的白玉佛,说卖就卖,姑娘与这好友的关系不简单啊!”
沈姜凝浅笑不作回应。
徐大哥也算仗义,给了她几千两银子,这初入京城的盘缠,短期内应是够用了。
沈姜凝应钱掌柜的邀请,一同与徐大哥去了县令府上。
李谨身份特殊,以免被识得,只说着身体不适,不方便出席。
沈姜凝走近,看着这县令宅院,倒显得十分简朴,只有一间三室的瓦屋,还有两间茅屋。这前后高宅围绕,哪一个都要比这里气派多了。这大寿开的席还是在院子里办的,总共不过只摆了六桌,坐的这都是像钱掌柜这样的人物,而像沈姜凝这样的,实在是招待不周,县令大人实在抱歉,没座位可供,特此邀请个唱曲的人,供人听个曲子。徐大哥说了,开席前,他们这些站着的,就可以回去了,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她左右细看,拿着手里的贺礼,却没有看到收礼的地方,心下好奇,问:“这外面怎的都没有个收贺礼的仆人”
徐大哥带着她走到一旁,指了指右侧的茅屋后面的地方,看着像是茅厕之地,来来往往的客人走动“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沈姜凝不解的看徐大哥,徐大哥努了努嘴,让她继续看。再仔细看了一会,发现这来了的新客,都会拿着贺礼先去趟茅厕,可是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礼盒还在,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对,方才这礼盒分明拿在手中还有些重量,这出来后,却是轻飘飘的,看来里面的贺礼已经送出来了。
沈姜凝抬脚就要进去,徐大哥拦住了她,“你是个生人,不便进去,东西给我,我替你送去。”
还真是个谨慎之人,沈姜凝将礼盒递给徐大哥,“那多谢了。”
趁着徐大哥送贺礼的时间,悄悄四下观看。
盯着左侧厨房,“一,二,三~一,二,三,四~五。”这厨房的人不对,方才还四个人仆人在忙碌,眼下却是多了一个穿黑衣的仆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她抬眸展望旁边围绕的高宅,心中暗道:这宅子有古怪。
出了宅子,沈姜凝与徐大哥告别之后,独自行走在娴静的街道之上,凉县并不大,繁华的街道不过一条街,一刻钟也就走完了。同福客栈在最西头,沈姜凝踱步行街。她离开锦州城,已经一月有余,往日平静的日子早已被打破,每天都在寻找着那些阳光之下的黑暗之处。
虽是厌恶,但一点也不敢懈怠。哪怕只是抓住一点点的线索,她都要坚持查下去。
她看着回头侧目看向南边,哪里是她的家。
沈姜凝低着头思索,眼下看到熟悉的玄色袍衫,抬眸,看李谨,正站在街道一侧,负手而立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沈姜凝问
“为什么回来晚了些。”
临走之前,沈姜凝又告知李谨,此去只是送个贺礼,半个时辰便能回来,刚才一路想着事情,脚程自然慢了一些,她不想告知李谨,有些想家了,岔开话题道:“钱宅有古怪,所以多看几眼,耽搁了一些时间。”
李谨瞧着沈姜凝眼底有些倦色,“回去再说。”
回到客栈,沈姜凝将今日所见的告知李谨,李谨点头,他们都明白,那房子古怪在什么地方。随后李谨告知她,今夜行动。哎,沈姜凝叹气,她自诩是个拼命三娘,可是遇到李谨,也只能甘拜下风。
刚醒的当天夜里他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暗中调查霉粮一事,起初沈姜凝还跟着一起去。只是跟了两天,她认清自我,不会武功的她,实在是在拖累了李谨。
所以这几天以来,李谨都是夜不归宿的去调查,白天也没睡几个时辰。
沈姜凝想着,这人的身子怕不是铁打的。
“我已书信告知柳州转运使此事,他今夜便会带兵赶至码头,我会盯住他们,你留在客栈内不要走动。”
沈姜凝不知道,李谨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京城户部官员陪同他做了一出戏,让那钱掌柜上了勾。今夜会有一艘京城来的船只,船上“装满了”要运往西川运的粮食。
“你一人前去?这多危险”沈姜凝大声说道。
李谨抬眸看着她,沈姜凝侧过身,解释,“我的意思是,他们人多,你一个人跟着,总会不便,还不如等柳州转运使过来了,再做定夺。”
“无碍,我心中自有分寸”
沈姜凝看着李谨心意已决,也不强求了。只是让她一个人待在客栈内,怎么可能。
李谨休息好后,草草吃过饭,便出了门,沈姜凝紧跟其后。
今夜乌云时不时的遮挡住皎洁的月光,月色透过斑驳的树枝,照射下来。
远处,一处破旧的寺庙前,十几名搬货工人从寺庙内陆陆续续搬运货物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木板车上。
沈姜凝瞧着李谨还在安静的蹲在原地盯着,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作何打算。
过了一会,三辆木板车已经装满,车夫驾着马,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沈姜凝闭住呼吸,李谨随时都可能会冲出去,与他们搏斗,拖延时间。然而三辆马车早已消失不见,李谨还是坐在原地。
这快要入夏的季节,草林蚊虫着实多了些,沈姜凝又不敢大声挥斥,以防惊扰到了李谨。
“搞快点。”
又从破庙里走出十几个人,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六辆木板车,十几个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搬运货物,仔细一瞧,这货物却很有可能是霉粮了。
沈姜凝凝神静气,手里端着袁叔送的迷药,这迷药怕是撑不住去京城用了,早知这么好用,她当时就应该多要一些的,沈姜凝抬头看着码头上空,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再回头,李谨已经拔剑冲了出去,破庙外十几名工人对了突然出现的人,慌乱起来,另有四五个守卫见状,拔刀与李谨搏斗,不一会,破庙内又冲出了几名打手。
沈姜凝握住手中的迷药,感受着风向,但此刻为何一点微风都没有。
她看到李谨又出现了那日乌龟山的眼神,杀伐果断,刀刀见血。
很明显这些看护,身手厉害,训练有素,李谨处处受制。
沈姜凝也不管了,重新换了一瓶毒药,握住药瓶便冲了出去,口里喊道:“不许动,我手里可是有毒药,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便要了你们的命。”
李谨回头,看着不要命的沈姜凝出现,怒吼:“退下。”
那些看护看着沈姜凝出现,才不管什么毒药,举着刀向她这边冲来,沈姜凝拨开药瓶,隔着衣服,朝着来人身上一撒,来人立刻握住手臂,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一会手臂就腐蚀掉成了几处血洞。
其他看护见状,纷纷后退几步,李谨趁机挥剑砍伤几人。
沈姜凝手颤抖着,换了一只手,紧握着药瓶。
那些看护,嘀咕几句,又重新冲了上来。
沈姜凝手握住瓶子,也不管不顾,朝着来人就撒,耳边充斥叫喊之声。
“不想死的,都给我上”
看护冲着那十几名工人怒吼,顿时又冲上了几名工人。
这些人杀不得。
李谨冲了过来,将沈姜凝护于身后。
“嘭”
码头那边的上空出现了一抹亮色。
沈姜凝欣喜,他们有救了。
那几名看护见状,知道事情败露,让工人在前方抵挡,他们在后方开始点火焚烧木板上的霉粮。
几辆车上的霉粮一下子就点燃起来,沈姜凝不顾危险,冲了上去,趁着还没有彻底燃烧起来,拼了全力,将厚重的粮食一袋一袋的扔在了地上。
“铛”
沈姜凝耳边一震,她抬头看到李谨脸色涨红的,举着剑抵挡住看护挥向她的剑,奋力抵住,将沈姜凝一拉,护在怀里。
沈姜凝的脸靠在李谨的心脏之处,她能听到李谨心脏跳动的厉害。
只是刹那,李谨将她护在身后,怒声道:“退下,知不知这里很危险。”
沈姜凝回道:“那你又何尝不危险。”
李谨眼神一闪,满是怒火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动容之色,何时,他的命也会被人在意。
木板车上的火还在燃烧,沈姜凝说道:“那些看护交给你,霉粮交给我。”
看护和工人又冲了上来,李谨不容思索,开始全力抵抗,沈姜凝继续将没有烧着的霉粮,一袋一袋的往远处扔。
远处传来马匹的声音,那些看护见状逃离。
柳州转运使提前带兵赶到,立马派兵去追赶那些逃离的看护。
沈姜凝看到援兵赶到,瘫软着身子,身子却被李谨一把抱着。
沈姜凝觉得自己又从鬼门关外走了一趟,看着李谨脸上布满了鲜血,顿时哭了起来。
李谨将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