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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三个人 ...

  •   玉镜第一个要杀的人叫陈欢,他也是一名商贾,从前与段家诸多不合,玉镜潜入他的府邸,便见他院中养了七八条大黑狗,亲自喂养着,遇有下人犯事,便放狗上去撕咬,他在后头看着,人若死了,便一卷草席送出去,若侥幸活命,熬上三天不死,便给请郎中,玉镜没有犹疑的在他进餐时,将一条毒蛇顺着窗沿放了进去。
      玉镜很快便听到了陈欢的死讯,而此时,她已赶去了第二家,她第二个要杀的人名叫金玉珂,是位县丞,听说广受乡民爱戴,廉洁奉公又爱民如子,而玉镜跟着他回到郊外的房子,便见到了五六个被捆起来的女孩子,她们的衣服又破又旧,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作一团,还混着血污,不辩面目,如牲畜一般被栓在墙角,眼里满是惊惶无助,金玉珂举起门边的棍棒,她们便吓得呜呜直叫,金玉珂露出不满的神色,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她们:“哭啊,都给我哭啊!”说着便用棍棒去殴打她们,那些女子便嗷嗷的哭起来,哭声凄厉至极,而金玉珂反而高兴起来,脸上露出兴奋享受的表情,他继而打的越狠,女子哭声越大,他便越是满意。
      玉镜再也看不下去,这次周遭没有旁人,她站在金玉珂身后,亲手将一条毒蛇捧去他的脖颈,她很快就瞧见金玉珂捂着脖子倒下,便慢条斯理的收回蛇,不愧是段云离挑选的毒蛇,果然毒性极大。
      那些女子们如同看到鬼魅般呆呆的看着她,不知谁先开始的一声尖叫,她们又哭起来,听声音竟是更加尖厉,玉镜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引路过的行人去报了官。
      玉镜又向第三家赶去。
      第三人名叫余宵寒,是位年轻的举子,人们皆称他才学出众、气度不凡,便是之后的会试也定能名列前茅,但玉镜当然不会再听信别人所言,她跟了余宵寒两日,便瞧见了他的破绽。
      傍晚书房内,余宵寒的书童回禀道:“少爷,那些人还是说不知道。”
      “不知道?”余寒宵冷笑道,“那便让他们知道!吩咐下去,用些手段,别让他们死了就成。”
      书童领命下去,只剩余寒宵一人在屋里出神,玉镜不曾想他这样年轻俊秀的大才子,竟也是一个这般狠辣无情的人。
      玉镜将毒蛇自房顶放入时,正巧见到余寒宵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小盒子,她本不愿再看,忽然天上劈下一道闪电,看来要下雨了,她这般想着,这么一耽搁,她眼角瞥见余寒宵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露出盒里的一样东西。
      “轰隆隆——”雷声落了下来,余寒宵抖了一抖,瘫软在地上,而玉镜猛然间脸色煞白,那小盒子里装着一块镀金的令牌,上面依稀写着“青鸟”二字。
      这样的令牌,玉镜曾经见过的——在段云离家地道里的那个盒子内。
      玉镜将令牌带走了,她又费了些世间,才晓得余寒宵似乎一直与京都那边有联系,而他口中那些需要用手段的人,则是金玉珂的手下,余宵寒想要知道那些被他欺辱的女子是怎么来的,她们的家人又在哪里。
      原来段云离又骗了她一次,而她心中虽有了些防备,只是经过前面陈欢和金玉珂的影响,她便没有细细追究,不,其实是她心中晓得,在动手前,她心中的天平已向段云离倾斜,所以才会这般大意。
      查清之后,玉镜向京都方向追去。她心中大概是存着一团火,那些自责、恼意、愤懑,兴许还有怨怼,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地方,是她说要报恩,是她答应要替段云离杀三个人,也是她亲手将毒蛇放到了余宵寒屋里。
      玉镜日夜兼程,不过用了五日,便追上了段云离,那时他已经离京都很近了,正宿在驿馆里。
      玉镜刚找到段云离的房间,便遇到了从外头归来的南筝。
      其实在这里遇到南筝,玉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春晓于外人而言是风流佳话,于南筝而言,可能不过是一个信号,一个要出发离开的信号,但玉镜念头一转,将胸中那口浊气吐尽,她想先跟南筝聊一聊。
      玉镜跟着南筝回到她的房间,这次南筝穿的很是朴素,头上也未戴什么珠翠,同她原先妖冶的样子格外不同,但她脸上依旧是笑容,她不问玉镜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只问她可曾用过晚饭,要不要喝上一碗粥。
      玉镜摇头拒绝了,她定定看了南筝一会儿,见她笑意不减,直接问道:“你究竟听命于谁呢?”
      南筝道:“自然是谁厉害便听谁的。”她像是知道玉镜不解,兀自补充道,“我们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是没得选的。”
      这是句大实话,玉镜心中也明白,她看着南筝左眉的那颗痣,聊起了旁的一桩事:“听说柳思思在归京途中上过一次吊,却幸运的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下了,只是这运气并没有一路伴着她,行过大半路程时遇上了山匪,不仅钱财被抢,还受了重伤,被下人们护送着熬到京都时已去了大半条命,到现在还没养好。而她身上最重的那处伤,正在左肋,同林影受伤的地方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样看来,也许我该从另一个方面去理解你话中的意思,比如你成为花魁的原因,比如你很讨厌你的同胞妹妹——林影。”
      “还有这样的事?”南筝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只知柳姑娘被匪徒所伤,却不晓得还伤到了左肋处,只是这样的事情,你最先怀疑的不该是林影吗?”
      玉镜摇头:“她根本就没看出柳思思的心思,而且,即便她看出了,想必也很乐意代你受过。”
      即便玉镜这样说了,南筝扔像是无所谓的样子,玉镜微微垂下眼道:“你知道吗?从扬州离开前的那晚,林影悄悄来找过我,她带着自己所有的银钱,跪在我面前,求我用在太子那得来的赏赐,让太子和段云离放你自由。她告诉我,本来被选中要作太子护卫的人是你,可你说你受不了练功的辛苦,自请去做了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花魁,你从前最恨曲意逢迎,可却为她舍了自己。我告诉她,我需要再想想,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去往京都。”
      南筝果然再维持不了笑脸,面色终于大变,她愤愤然咬牙道:“她可真自以为是,又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我告诉你,我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图享乐的人,我不需要她的施舍!”
      玉镜却心平气和起来:“我可以帮你离开的。”
      南筝盯着玉镜的眼睛,凄然道:“我说过了,我们这样的人,终究是没得选的。”
      “可若是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呢?”玉镜问。
      南筝眼里露出哀色,可她坚定道:“我不要,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是一个好心肠的姑娘,可我不要。”她站起身,对着妆台上的铜镜,抚上自己的脸:“她真的很让人讨厌,长得明明同我那么像,可她从小就乖巧、活泼可爱,深得爹娘喜爱,而我木讷阴沉,那时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要是像你妹妹就好了。’可是后来他们死了,林影拉着我的手说,‘姐姐,以后我保护你。’哈哈哈,我哪需要她的保护啊,我恨她,恨死她了!”她将铜镜猛然打翻,却以手掩面落下泪来,“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的……若她不在,便再也没人同我说,‘姐姐,有你在真好’了。”
      “你们其实是很像的。”玉镜最后这样说,因为相像,所以卯足了劲想要守护彼此,所以即使面对自由,却仍然选择舍弃,所以明明为了彼此可以连性命也不要,却半点不敢让彼此知道,害怕成为彼此的负累。
      南筝说了那么多的谎话,其实最想骗过的,是林影吧。
      从南筝处离开时,玉镜平静了许多,她想即便除了那诸多算计欺瞒、利益纠葛,也许亦有一些情义、一丝不忍。
      玉镜进入段云离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玉镜也不是要行刺谋杀,便举着烛火进去,但没走几步,便见屋里猛然蹿出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拿剑指着她,现在她已经晓得了,这些人是影卫,是段云离的护卫。
      玉镜冷冷打量着这两个拦路人,这时段云离约莫听到了动静,醒转了过来:“是你?!”他脸上满是惊讶,对影卫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那两个影卫便又消失不见了,段云离这般惊讶,想必是没想到她来的这般快,可南筝却并不惊讶,看来是并不知道段云离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果然,段云离和南筝也未必是一条心的,玉镜想到这里,点燃屋内烛火道:“我来不过是想问你一些事情,问完我便走了。”
      段云离坐起来披上外衣道:“你问吧。”
      “余宵寒究竟是谁?”到了现在,玉镜哪还能想不通,段云离真正想杀的原本就是余宵寒,陈欢和金玉珂不过幌子罢了。
      “一位名满江东的才子,与我多有政见不合。”
      玉镜将写着“青鸟”的令牌丢到了桌上,段云离目光一闪:“你果然知道了。那日在地道里,你打开了箱子?”他低笑了一声,“肯定是这样,曾经纯净如你,也开始留了心眼。”
      段云离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这块令牌:“这是太子殿下的令牌,他早就开始留心各地奇人异士、青年才俊,结交有识之士,收为己用,我是其中一个,而这位余宵寒,也是一个。”
      玉镜不解:“我以为,你是真心辅佐太子殿下的。”
      “自然是真心。”段云离眯起眼睛,“可是通往青云的阶梯只有一个,那最高的位置,也只有一个。你可愿意继续跟着我?以你的手段,定能对我大有助益,而我保你从今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玉镜只觉得像是第一天才认识段云离,初时见他时候的那些印象已渐渐模糊了,热心善良的不是他,自私自利的才是,真是可笑,她竟曾以为他和赵琮才更像一对手足,她拿出贴身放着的玉珏:“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说它可以祛邪免灾,现在我将它还给你,前路千难万难,愿你多多保重,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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