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病氣十題

3、敌意

　　一.
　　岁彦跟自己年级不同，他把时雨带到班级后叮嘱了很多，直至上课铃打响他才怪叫着“糟糕这节课的老师超变态”，再鼓励了时雨几句后马上跑开了。
　　时雨只能朝他的背影挥挥手，然后呼了一口气，拉开课室的大门。
　　一打开课室的门，就看见全班同学准备坐好，讲坛上的老师和学生都盯着她。被所有人注视的那一刻时雨感到十分不好意思，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所幸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体贴地招呼了她进来然后帮她进行自我介绍。他指了最后一排窗口边的位置，时雨应了一声后赶紧过去就坐。
　　就像松了一口气那样，时雨看向窗外的天空。蓝天十分广阔，令人心境平静。树枝在眼前延伸，翠绿的叶子点缀了她的瞳孔。直至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时雨才回过头来。
　　“要上课了哦。”
　　时雨回过神后点点头，然后赶紧从书包拿出教科书。她并不记得第一堂是什么课程，而那位提醒她上课的人再一次好心地提醒：
　　“是政治课哦。”
　　再一次受到帮助，时雨理所当然地点头致谢。她抬头看到坐在隔壁的男子，他正支着下巴，眼睛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邪气，连笑容也充满玩味。
　　“奏，演奏的奏。”
　　意识到这是自我介绍，于是时雨也小声报上名来。
　　“时雨。”
　　奏点点头：“上课了。”
　　他说完之后，时雨也沉默了。她听着老师的话打开课本，然后进行人生的第一次集体上课。
　　她不禁想起以往在神社的日子。从来没有外出，只是通过小格子的窗口望向窗外。那时候她的世界十分狭小，每天待在那里，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直到神主过来教她知识，或者等待一周一次的庭院活动。
　　从来没有走出过神社一步，她对世界充满好奇，陌生而向往。

　　一天上午的课程不长不短，很快就到了午休的时间。时雨一个人走去了名为饭堂的地方。岁彦早就为她准备好了餐劵。时雨对食物没有什么要求，所以随意点了一份午餐，然后就拿着离开饭堂了。她并不习惯太多人一起聚餐，一个人坐在那里总觉得有点奇怪。
　　回去走廊的路上时雨慢慢走着，没有怎么注意看路的她不小心撞到了路人。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被撞到的对方不悦地借力把她推倒在地上。
　　包好的午餐散落在地面，时雨不禁皱起眉头。她抬起头，看见是三个女生。为首那个眼角有痣的女生正环抱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撞到了人不道歉吗？”
　　前一秒确实是想过道歉的，但后一秒时雨觉得就没有必要了。午餐已经无法食用，时雨觉得还是找扫把收拾一下较好。看见时雨站起来却没有回应的意思，女生似乎感到十分不满，她再一次把时雨推倒在地上。
　　“不要以为自己是八荒木家的人就了不起。”
　　“撞到你是我不对，但我不想受到无聊的责难。”
　　听见时雨平静的反驳，女生的怒气更甚了。正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喝止。
　　“喂，你们干什么！”
　　岁彦正从不远处匆忙走过来。而千华也跟在一旁慢步而来。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女生这种没意义的小骚动没有兴趣。
　　看见怒气冲冲的岁彦走过来，女生们只是笑笑说“什么也没有”然后就散开了。岁彦马上蹲下，关切地看着时雨。
　　“你怎么了，没事吧？”
　　时雨摇摇头，可是岁彦看起来十分生气。
　　“好在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就只会玩这种小把戏，这样的新娘也太不可爱了。”他回过头去看总算走了过来的千华。“千华，看着自己的新娘受到欺负，你也该说些什么啊！”
　　千华站在时雨面前思量了一下，时雨在他沉默的视线下感到局促，低下头不想对视。这时候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能不能请你不要做出令我困扰的事情？”
　　时雨听了这句话后愕然地瞪大眼睛。而岁彦更加生气地站起来皱起眉头。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而千华只是理所当然地说：
　　“其他的新娘都能相处得很好，没理由她做不到。”
　　千华的视线越过岁彦，看见时雨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有点不耐烦地伸出手。
　　时雨抬起头看着他一会儿，她的左手在地上握紧拳头，然后右手忽然“啪”一声打掉他的手。
　　她用一种厌恶的视线盯着他，眼神充分表现出对他的抗拒。最后她自己站起来，无视了岁彦的呼唤往另一边走去。
　　岁彦走了几步想追过去，但是最后还是停下来懊恼地看着千华。
　　“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这样对自己的新娘难道你就不觉得良心不安的吗？”
　　千华只是盯着自己被打掉的手一会儿，然后插入裤袋往反方向走。
　　“随便她吧。”

　　二.
　　其实并没有期待什么。
　　在来之前，就已经被教导了很多。要尊重鬼，要和其他新娘友好相处，不要丢了自己未婚夫的面子。
　　但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为什么她的人生非得围着他们转？
　　她是人类，不是鬼。但是却要适应这里的法则生存。没办法逃出去，只能待在这里。
　　这个没有鬼就没有一切的地方。
　　为什么她非得服从不可？
　　时雨咬紧唇一言不发地走着，她不断地往上走，似乎在寻求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她感觉到有点慌乱，因为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是未知的。
　　人类世界无法接纳她，连家人都在幼年的时候消失。鬼的世界似乎也并不欢迎她，她对他们来讲只不过是一件道具。
　　想到这里，时雨对于自己的去留十分迷惘。
　　这时候，有歌声从楼上传出。时雨抬起头，那歌声就在门后，隔着一道门飘渺地传来。温柔而且令人心境宁静的声音，令她不由得抬起来脚步。
　　她推开门，天台开阔的景色映入眼中。有一名少女坐在栏杆上。在蔚蓝的天空下，她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她踢着脚轻轻哼着歌，温和的乐章就像泉水一样渐渐荡开。
　　那个少女似乎十分敏感，所以很快就觉察到时雨的存在。她吃惊地看着时雨，大眼睛里头显示的情绪十分拘束不安，双手摆在胸前似乎有些害怕。时雨感觉到自己也许不受欢迎，于是她后退了几步。
　　“请等一等！”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名少女从栏杆下来，快步走到时雨面前。她看似十分犹豫，就像小白兔一样怯生生的，但最后她还是关心地拿出了手帕。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
　　时雨接过手帕，折叠成方形的手帕有着淡淡的温香。时雨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因为刚才午餐推落时染上了污迹。
　　难得的体贴稍微安抚了时雨混乱的心灵。她点点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凝视着少女，最后想了半天。
　　“歌声很好听。”
　　只见少女瞪大眼睛，然后红着脸露出了动人的微笑。
　　“谢谢你。”
　　得到那么真诚的致谢，在来到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少女的警戒在一瞬间撤去，她红着脸鼓起勇气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那个，我，我叫做流歌！”
　　“我叫时雨。”
　　得到回应，流歌看起来非常开心。
　　“我经常会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过来。”
　　“你平时也在这里吗？”
　　流歌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寂寞。
　　“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
　　这么说着她忽然显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时雨看着低下头的她，这个与她似乎命运相似的少女，就像菟丝花一样脆弱的少女，时雨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相似的命运却让她产生了某种共鸣，她走到栏杆边。
　　“我也没朋友，也不知道怎样交朋友。”时雨回过头去：“要试试看吗？”
　　她清楚地看见流歌睁大了眼睛。然后像是盛放的花一样，在风中展现出动人的微笑。
　　“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