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病氣十題

2、鬼之子

　　一.
　　时雨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这个男子，他无疑有一张好看的脸，但是却没有表情。他的视线越过了岁彦看着时雨，那双眼睛的视线给予了她沉重的压迫感，时雨实在无法在里头找出一丝友好。而千华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了。
　　岁彦好像想开口叫住他，但最后只是拍拍脑袋随他离开。担心时雨会感到不快的他马上笑着解释：“这家伙一向是这样，不过其实本质还不坏。”
　　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时雨也没打算相信。如果说鬼会爱护新娘，是一种深情的动物，那么至少时雨没有在这个叫千华的鬼身上看到这种感情。
　　也许很快就会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就像破布一样被抛弃了吧。就算结婚了如果有一天他遇上真心喜欢的女人，那么她被抛弃的命运还是不可改变的。
　　这样想通了后，时雨沉默地接受了。

　　把时雨引导到房间后，岁彦吩咐人准备好洗换的衣物并且说今天夫人会和她一同进餐后就离开了。时雨一个人待在空落落的房间，这里比她住的神社大多了，有宽阔的落地玻璃窗户，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阳光。绿色像波纹一样延绵了整个山脉，夕阳快要沉入其中，沉没的时候金色掩盖了绿色的轮廓，然后景色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时雨走过去床边，把带来的几件衣物收拾出来。当她打开衣柜的时候，满满一排的衣服令她顿了一下。她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那几件衣服，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挂上去，最后还是折叠好放到内里的柜子。
　　她没有带多少行李，甚至可以说十分简便，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静静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她在想自己应该要思考什么，可是脑子里却没有头绪。
　　如果没有利用价值，那么她就不能住在这里。有灵力的人类也是鬼的粮食，只不过因为新娘是宝贵的所以会获得保护。但是如果没有自己的鬼，那么往后的日子将会变得非常艰难，就算被吃掉了也不奇怪。
　　神社不会再重新接纳她，她就像祭品一样被献上，一生的幸福都系在鬼的身上。
　　时雨想起那个可以称为未婚夫的男人。她并不认为他会是自己的幸福，其实幸福这东西很飘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并且依赖为生，实在太不实际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只有自己会爱惜自己。她弯起脚把自己缩成一团。
　　孤独无助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样把她包围，她把自己紧紧抱住。

　　二.
　　在佣人敲门告诉时雨出去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佣人提醒是与当主夫人，千华的母亲山南夫人进餐，需要注意一下仪容。时雨看了衣柜很久，觉得里面任何一件衣服都跟“不体面”不沾边，所以她随手选了一件自己喜欢而又简单的衣服。
　　山南夫人是一位很随和的人，她身上有一种文静优雅的气质，令人在相处之间并不觉得拘谨。时雨坐在对面，用餐的过程大家都是沉默的，而她胃口本身也不大，所以在山南夫人放下餐具的时候，她也同时停手了。
　　“入学的手续和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
　　时雨点头致谢，而山南夫人则是微笑着凝视着她。
　　“岁彦可能没有跟你说太多，但我觉得瞒着你是不好的。鬼是很重视自己的新娘，但女鬼并不一定。虽然也有很多像我一样对于能帮助我们一族的人类少女怀有感激之心，但因为一族中的女鬼是受到重视的，所以有的脾气难免会不好。”
　　“有的人类少女也不一定喜欢自己的同类，因为新娘就是给所有鬼选择的对象，而且四大家和上八家的头衔都是诱人的，她们可能会把你当成是竞争对手。尽管名义上你是千华的未婚妻，但是你其实还有选择的权利。而为了保护新娘，你可以在我们这里挑选侍从，千华的侍从也有保护你的义务。”
　　“我对这些不太懂，这方面麻烦夫人你安排了。“
　　“我并非想左右你的意志，但是我希望你能选择千华这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而且我认为，能成为千华的新娘受到保护要比成为其他人的新娘安全得多。”
　　时雨安静地听着，山南夫人的态度十分诚恳，至少时雨感觉她是发自内心的。她认真并且恳切地看着时雨。
　　但所谓的选择权利，其实是在鬼的身上。时雨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但是，如果对幸福这种东西不抱期待的话。
　　“是的，夫人我能了解。”
　　那么选择谁，或者被谁选择都没有所谓吧。

　　三.
　　清晨的阳光就像针一样刺入时雨的眼中。她呻吟了一声后起床，机械式地梳洗。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不上憔悴，但也说不上有精神。就好像长在阴暗处的花，慢慢地消耗着生命。
　　时雨扣好纽扣，早已经准备好的校服裁剪得恰到好处，并无任何不妥。她披上了校服的外套后走出房间，然后被告知吃完早餐然后会有专人接送。她在走廊走着的时候感觉有点拘谨。这里的走廊跟神社那里的不一样，尽管建筑设计相似，但是她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但是这种温暖也令她感到不适，她有很多事情无法马上适应。从小到大都在神社生活，没有去上学，没有去交朋友，只是从书本和神社的大人口中获取其他地方的信息，她的生活圈子狭窄得可怜。
　　八荒木家距离学校约十五分钟车程。对于神游的时雨来讲，路程并不长。下车之后她看见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进出，时雨忽然感到有点紧张。直至载她上学的车子离开，她才回过神来。
　　学校很大，进出的学生非常之多，时雨很少来到那么多人的地方，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她就感觉到新奇而且不安。
　　“喂——时雨！”
　　背后的声音令思索中的时雨回过头来。只见岁彦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打着领带跑过来，看起来准备得十分匆忙。他就好像比赛一样争分夺秒坚持要完成动作才来到时雨面前。
　　“来得及真是太好了。”岁彦吞下面包后口齿不清地说着，然后拉过时雨的手，把一条链子戴在她手上。“戴上这条咒言链，那么如果你出事了我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
　　岁彦的动作十分自然，但在旁人眼中未免过于亲昵。面对着其他人奇异的目光，时雨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对岁彦的体贴十分感激。
　　她看着绑在手腕的链子，红色的绳子缠了好几圈，结尾处垂着黑色的珠子。黑色细碎的石子串连在一起，冰凉的触感令时雨感到非常舒服。
　　“谢谢。”
　　道谢这点在岁彦意料之外。但接着他便露出亲切的微笑拍了拍时雨的脑袋。
　　“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