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凋零的世界》某黑ii

2、混淆

　　赛托斯坐在教堂里的大椅子上。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又自然又柔顺，丝丝缕缕地遮住眼帘，盖住耳尖。他的眼眸是玫瑰般的殷红色。任何一本书中的描写都无法描绘出那种美貌。
　　但他是个不速之客，他杀死了我的哥哥。
　　我走进大厅，空旷的教堂里回荡着脚步声。他回头看向我：“亲爱的，来吃饭啊。”
　　我的脸色很难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出去，你这个怪物。”紧紧握住匕首，我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他像是没看见我的匕首一样端坐在椅上。
　　这里的气氛诡异地使我讨厌，他的平静更令我生气。我举起匕首，没有怜悯，没有迟疑——因为我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杀人，不是毫无理由地杀人——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处。
　　我从梦中醒来。
　　依然是熟悉的黑白色调。没有生气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我转头看向枕边，哥哥不在。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哥哥被自称赛托斯的男人杀死，我在布雷格的房间里晕倒，被赛托斯抱到自己的卧室里。现在是第二天早晨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摸出枕下的匕首，走出寝室，看见的是与梦中一样的光景——赛托斯坐在椅子上。我再次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然而下一刻，我又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仍是黑白的世界。
　　同样的经历又重复了数次，我越来越烦躁，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把匕首插进去的瞬间，我无数次地祈求这次能够真正的杀死他，但是一次又一次地，我睁开双眼。我歇息了一会，心里乱糟糟的，阳光透过窗子投下的白色光斑，已经接近屋子中心。我看见布雷格站在窗台上，投下一个毛茸茸的影子。
　　我躺在床上问它：“我现在还在梦里么？”我不指望它回复我，它不一定是布雷格。但是它居然回复了我：“在，也不在，这取决于你是否再次杀他，如果你要杀他，那你就仍在梦里。”它的声音怪怪的，有些沉闷，不像布雷格，也许是体型的原因吧。“我已经分不清了，”我说，“那我暂时不动他吧。”
　　布雷格动了动尾巴，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我下了床，走向大厅。赛托斯招呼我去吃饭。我坐在桌前，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居然在面不改色地吃。我才尝了一口，就把饭推开了：“这是对食物的亵渎，这东西简直不能下咽。”
　　“没有其他食材了，亲爱的。”
　　“怎么可能？橱柜里每天都会有食材。”我说。
　　他有些惊讶：“你说的那种事才是不可能的。”
　　我打开橱柜，里面竟然空无一物。明明我和哥哥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从来没有缺过吃的。也就在这时，我隐隐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我坐回桌前，没有吃饭，口气很糟糕地冲着赛托斯说：“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和杀死我哥哥的人一起用餐。”
　　可是赛托斯却回应：“你根本就没有哥哥。”

　　我和布雷格聊天。每次我想找它时，它就会蹲在我的窗台上。
　　“他说我哥哥不存在，”我说，“可是明明是他亲手杀死了扎尔莫勒。”
　　“他说得对，”布雷格说，“你从没有过什么兄弟。”
　　我焦急地跟它争辩：“你忘了么？我们以前经常和你聊天！”
　　“我没忘，从来都是你一个人在跟我说话。”
　　“扎尔莫勒问的问题你也回答。”
　　“从来只有你一个人，”布雷格慢慢转身，它重复着，“只有你一个人。”
　　我怔住了。你知道这种感觉么？你所知道的，你所记忆的一切，那么清晰的事实，被别人全盘否认。这感觉让我怀疑着自己的过往。我所经历的真的发生过么？那些难道只是一场梦么？
　　如果那种经历被称作梦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活在现实中。说实话，我倒希望那是一场梦。如果我从未有过哥哥，那现在也不会因为他的死感到如此的孤独。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相信是赛托斯和布雷格在骗我，而不是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赛托斯骗我可能有些缘故，但是布雷格有什么理由欺骗我呢？
　　我睁开眼睛，视线越过布雷格，看向窗外。小岛上空无一人，灰白的色调铺满整个视野，远处黑色的围墙蒙在灰纱里，墙内层层错落的房屋，因无人居住散发出死亡的气息。教堂黑色的十字架让这一切更加压抑。我又一次感到孤独和寒冷，抱住膝盖，坐在窗前无神地流着泪。我想念过去和哥哥玩耍的美好时光，那时的世界如此明亮……直到哥哥离开后，我才发现这世界竟是狭小黑暗的牢笼。
　　布雷格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我擦干满脸泪水，摸摸它灰色的绒毛。
　　“如果你很孤独，很快人就会多起来了。”它说。
　　赛托斯打开我房间的门，布雷格立马跳下窗台，但赛托斯还是看见了它，轻轻扬了扬眉：“你很喜欢那只猫？”
　　“我不喜欢。”我回答，我不敢向他表露自己对布雷格的任何情感，因为我在他的口气里听出了危险的意味。赛托斯慢慢走近我，他来到我面前，抓住我的一只手：“亲爱的，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么？”
　　我拼命摇头，惊恐地看着他。这时，我突然发现他另一只手机握着杀死我哥哥的那把匕首，我吓得浑身僵直，不敢再乱动。赛托斯松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拿起我的枕头走向他的房间。我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只剩下害怕和不解。
　　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多别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