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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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看着暮北闭上眼，紧接着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双手握起，一下一下地捏着衣角，目光垂下来，好似比暮北还委屈。
他不能说，他不敢说，他出不去生长的那个院子，他所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他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不懂得看人心，万一面前这个给了他灵力助他化形的“恩人”是人面兽心，岂不是会对那个人不利？
他不能做任何对那个人有风险的事。
暮北没有注意到小妖此刻的的心思，但他立马调整心态，从一时的无奈转成了闭目养神。
“恩人，对不起。”好半天，小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交托什么信任”，暮北开口答道。
他没有睁开眼，所以没有看到小妖默默低下了头。
现在看来，这阮氏灭门案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魔界从阮家后院运了走了一批东西，阮家人很可能是因为藏了这批东西才招来杀身之祸。然后之前又有江湖小辈死在了那里，走的时候暮北查看了一下，也都是魔界之人杀的。还有那股强烈的鬼气，可是在阮家后院并没有发现鬼……
对了，还有那只影妖！
暮北立刻睁开眼，从腰间摸出灵针，略一施法，放出了一团影子来。
影子发现自己身上的禁制突然解除了，立马原地晃了几圈，确定自由后，也不管抓自己的人就在面前，三下五除二就往门缝里溜，然后……
被门上结界的光一弹，砰地一声砸到地上，抖出了人形。
暮北看着这个屁股着地，吃痛爬起来的人，心说化成了人好，威逼利诱也就方便了。他丝毫不因自己前一轮的“威逼利诱”失败而受挫，清了清嗓子，重新换了副表情，然后开口道，“就你这点道行，别跑了，饭菜还有剩，咱们边吃边说，一切都好商量。”
此时此刻，两只妖心中都若有所思。
树妖想道：不是说专门点给我吃的吗，我还没说吃完，怎么就有剩了？他转念又一想，恩人在他这问不出什么，自然就把好吃的拿去款待别人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影妖想道：什么一切好商量，出了小牢还有大牢，这明明是赤裸裸的欺诈！你真当我白瞎？
暮北此时正对着摔在地上的影妖，没有多注意一旁树妖的神情。他见这影妖化成的人形倒是年长许多，影妖没有妖气，像面前的这只，如果化成人形走在街上，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
“书生”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然后哆哆嗦嗦地坐到了暮北正对面的凳子上，然后就好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不，他还是敢动的。因为暮北看见他坐上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瞟了过去……影妖马上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他看穿了底。
“吃啊”，暮北笑道。
鸡皮疙瘩冒头，影妖讪笑道，“这位高人，我只是碰巧路过，不知道咱们商量什么呢？”
暮北就看着他装傻，然后用手托住下巴，缓缓开口道，“你叫阿碌，从魔界来的，不用掩饰了。”
阿碌大吃一惊，眼珠在眼眶里飞快转了几圈，意识到不对，他立马翻身下桌，扑到暮北脚下，凶猛地磕起头来。
暮北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拦住了阿碌的头，心里感叹，今天捡到的两妖真是一只比一只奇怪。
他无奈道，“这么害怕作甚？我又不要你的命。虽说你是魔界来的，但我看得出，你身上没有杀孽……总之我不会滥杀无辜。”
阿碌松了一口气，连忙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坐回去了。他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好像是：我要想杀你也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暮北话锋一转，之前那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又冒了出来，“但是，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希望我们商量愉快。”
他先进行了“威逼”环节，打算看情况再抛出“利诱”，不管怎么说，这只影妖倒是比一旁的树妖好对付多了。
思及此，他往旁边瞄了一眼，见那小妖不知什么时候低下了头，连饭菜也不继续吃了。
暮北笑笑，拍了拍树妖：“你也继续吃啊，别拘束，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来，他还不知道这小树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名字，一般人都不会给树起名字的吧……
闻言，树妖抬起头来，他没想到恩人对他的态度还是这么好，不好意思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但他没有出声，默默拿起筷子，扒了两筷子菜，也往阿碌那边瞄着。
阿碌顿时不服气了，“我是妖，他也是妖，为什么你不使用法子对付他，就因为我是魔界来的？”
“不是”，暮北道。
这下，两只妖都往暮北身上盯。
被阿碌这么一说，树妖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恩人万一有一天也对他使了什么法子逼他交代，他还能藏住心中的事吗……
“那是为什么？”阿碌打算问到底，不问到底他这口气是咽不下了。
“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暮北淡淡道，他自觉说的是实话，因此毫不心虚。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化成这样的”，阿碌轻声嘟囔道。
树妖心想，这就是他本来的样貌啊，可能是幼年妖型所以看着比较可爱吧，没想到外貌还有这种功用。这么想着，他还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暮北不想话题再跑偏了，他收起笑容，正色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跟着裴青离一道的吗？”
阿碌嘴角抽了抽，默默接受了这不平等待遇，然后开口道，“我只是偷偷跟来看看，本想着说不定运气好，能蹭到几个妖丹，毕竟我功力很多年多没有长进了……”
暮北从这一句简单的话中挖掘出了不少信息，如果阿碌没说假话，他赶到阮家后院时看见的正在被运走的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妖丹。
“为什么偷偷跟？裴青离不带你吗？”他问。
阿碌露出了一副“壮志难酬”的苦涩表情，说道，“右护法大人不用影妖，他自己有魔兵，魔界只有一支影妖团，是左护法大人组建的，我修为低，是里面地位最低的，听说这次右护法大人要带人来取妖丹，就想着看看能不能趁机搞到两颗。”
暮北突然想到了裴青离的嘟囔，又问，“裴青离是来帮魅迟拿妖丹的？”
阿碌回道，“我听说好像是，左护法大人最近忙，就让右护法大人来了。”
暮北接着问：“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他自觉循序渐进，阿碌却觉他在得寸进尺，奈何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可他要是松口说了，以后回影妖团岂不是更糟人嫌弃了！
见他犹犹豫豫，暮北干脆使出“利诱”的杀手锏。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解开，从里面抽出一根银条，推过去阿碌面前。
银条份量不小，足足有一个小银锭子重了。
“你既然是为了妖丹而来，想必是急着提升灵力，这点银子虽不够你买个妖丹，但换些灵药什么的应该绰绰有余，怎么样，说说吧？”
看见银子，阿碌果真神色动容，两眼放光地把银子收好后，就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暮北微哂，他了解影妖这种生物，立场不坚，意志不强，最是容易见风使舵。
从阿碌交代的话中，他拼出了个简单的来龙去脉。
几个月前，阿碌还在魅迟的影妖团，听见醉酒的影妖团头子“胡大哥”说阮氏大院有一大批妖丹，还说绝对不下百颗，且魅迟过几天就要派人去拿了。几天之后，魅迟果然派了魔兵去阮家大院，但是没有出动影妖团。
影妖团一直负责帮魅迟传递消息，所以胡大哥一定是打听到了什么。阿碌因为修为一直没法长进，就对妖丹起了念头，想着既然有那么多，自己偷偷跟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上一两颗应该也没人发现。毕竟，就算只是吸收一两颗妖丹，也比得上寻常影妖几年的功夫了。
于是，他便就跟在了魅迟派去的那支魔兵后面，结果魔兵在阮家大院遇到了强敌，双方打斗起来，两败俱伤，魔兵们杀死了阮氏一家人，但也全都折在了那里。那些魔兵均是怨念和仇恨所化，本身并没有实体，死后自然也就消散了，所以才找不到尸体。
由于化成了影子，阿碌没被发现，但他找了一圈就是没看见妖丹，只好又回去了。知道这次知道裴青离又要带人来，他才不死心，又跟上来。结果，妖丹一颗不剩地给裴青离运走了，自己还被暮北抓了个正着。
阿碌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是挺背的，说完这一大串就自行陷入了沉默。
为自己默哀。
听完后，暮北陷入了沉思。
梳理下来，一共有三批魔界的人来过阮家大院。第一批，就是阿碌说的和阮家人同归于尽的那一批。不过，虽然他自己能仅费几根灵针就把一支魔兵团干掉，但是据说阮氏一家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那么他们究竟是靠什么跟那些魔兵同归于尽的？跟那只可能存在的鬼有关吗？
第二批，就是把那四个江湖小辈杀死的那几个魔兵。暮北想了一下，今天下午他变成纸片人观察裴青离的时候，好像还顺带看见了几个伤残的魔兵，兴许就是曾经跟那几个江湖小辈打斗过。这么看来，这一批魔兵也是来找妖丹的，但没有找到，所以这次只是来带个路。
至于第三批，就是今天见到的裴青离一行人了。他们运走的那几个箱子看样子就是妖丹无疑，甚至还带走了万枯灯。看样子，那万枯灯显然不是裴青离的，那会是魅迟的吗？跟阮氏一家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锁在灯圈中的树妖……
暮北捋了捋，发现信息越捋越多。
现在这件事涉及了人、魔、妖，可能还有鬼，真是远比想象中的棘手，暮北不禁皱眉。
让阿碌吃了点东西，暮北又重新把他锁进了灵针中，忽觉思考半天很是疲累。
虽然说修行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已经不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命，但他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幸好点了蛮多的菜……他抓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这时，一旁的树妖停下筷子，像是真的已经吃饱了，他刚刚也在一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去，只当面前这人是来差人命案的凶手的，那么现在已经知道了是魔界的人杀的，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还是去找魔界麻烦，或是直接就不管了呢？
如果他不管了，那么依靠自己的力量，可以把“诅咒标记”的事查出来吗？不过就算这人要管，也是管这个灭门案，兴许都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诅咒标记”吧。
短短须臾，树妖的心思立马涨得一点不比暮北少，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恩人，你是还要往下查这件事么？”
闻言，暮北“嗯”了一声，接着道，“怎么，你想跟着一起？”
树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机会，忙道，“恩人可以把我带上吗？我心中尚有疑惑未解，也不知道和此事有没有关联……我保证不给恩人添乱，我也不干坏事的。”
暮北细细地思量了一下，这小妖身上确实还有许多谜团未解，虽然说他被锁在万枯灯中，想作妖也没处使劲，但不能说他就跟这灭门案毫无关系，而且他方才提到的那个“诅咒标记”更是可疑。想来这个树妖也是想跟着自己查些什么吧，这心思倒是万不能小觑了，暮北想道。
“那行吧，你涉世未深，茫然把你放了恐怕也很容易给捕妖人盯上，你就先跟着我吧。”暮北对他说。
小妖听了自己能跟着后大喜，望向暮北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感激。
“对了恩人，你方才是怎么知道那位妖兄的名字的？”小妖打算跟暮北套套近乎。
“因为他的手臂被刻上了字，一个‘碌’字，妖本无名，在魔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还不一定是人，要想不被人忘记，一般都会在手臂上写上名字。“暮北答道。
小妖听后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只觉得眼界大开，忽觉世上还有许多他未曾了解的事。以前，只有那个人会给他讲这些稀奇事。
暮北看这小妖不出声，猜他是陷入了回忆，同时他惊奇地发现，那小妖的眼神竟温柔了几分。
这是想什么呢。
“无事的话就早点歇息吧，明天好赶路，只有一张床，给你睡吧。”暮北交代完，准备起身收拾一下。
“恩人你呢？”小妖问。
“我打坐便好，不需要床。”
小妖犹豫半天，见暮北当真寻了处地阖眼，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好乖乖一步三回头地往床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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