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暮北盯着面前的小树妖，愣了好一会，像是没反应过来怎么枯树倏然就成人了，还是这么精致的小孩儿。
视觉落差着实有些大，暮北不由自主地抹了把脸。
而面前的小妖比暮北的状态好不到哪去，他像是不知道自己怎的多出来一双手，能抓能握，多出来一双腿，再也不用靠深扎在地底下的树根来维持稳定了。
小妖把一双翠绿色的眸子睁得老大，原地转了几圈，把全身上上下下都观察了个遍，甚至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一阵清楚的痛意瞬间席卷全身——不是梦，是真的化成人了。
暮北就静静地看着这妖打量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轻轻地咳了一声。
小妖听到咳声，连忙把眸子转回来，重新望向暮北，被这么大一双眸子里放出来的目光粘着，饶是暮北也有些不自在，他微微转了转眼珠，最终也直直地回望过去。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小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得以化形的，他连忙拱手弯腰作揖，正要出声道谢，却被暮北一把按住了肩。
“别动！”小妖听到一道沉沉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他自动服从了命令，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不敢移动分毫。
暮北突然按住小妖不是因为别的，就在刚才他躬身作揖的时候，暮北看到后方一个香炉的影子动了动。
是的，影子动了动。这里没有风，更没有人使灵力，那么影子自己动起来就很有问题了。
暮北给指缝中最后一根灵针里注上灵力，然后把针径直朝那香炉的影子射了过去。
就在暮北飞出灵针的一瞬间，“影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赶忙从香炉真正的阴影中分离出来，打算开溜，可惜晚了。
那“影子”被灵针戳了个正着，被针中的灵力挟持，锁进了灵针的内部。
暮北松开压在小妖肩上的手，走过去把灵针捡起来，看了一眼。
就是一只影妖而已，原身是影子，怪不得能躲在香炉的阴影里那么久还没被发现，只怕来这医堂的时间比他自己还要早。
暮北将灵针收好，转过身对小妖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我走”。
小妖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医堂后院，最终乖乖地跟在了后面。
此时腰间别着一只影妖，后面跟着一只树妖，暮北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给妖贩子交货了，只是这影妖卖不到好价钱，树妖么……这么好看又乖的树妖，还是多留几天吧。
天马行空的狂想在脑中一掠而过，暮北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果真是闭关憋久了，连想象力都丰富了。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时，一人一妖终于回到了永鹤楼的厢房。
这回，暮北没有下楼找桌，想着自己带着俩妖不方便，就直接叫了几个菜，让人给送到厢房里。
传菜的刚好就是之前那个小二，这人亲眼见到暮北在贿赂完自己后径直往“鬼医堂”的方向走去，这会儿不仅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
小二顿觉背后有阴风拂过——这带回来的别就是在那医堂里杀人作乱的“鬼”吧？
这么一会儿传菜的功夫，小二已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将小妖从头发尖扫到了脚后跟。
不过，会有长得这么天真无邪的鬼吗？
这小二也确实是个普通人，若是稍微懂点道行的，很快就能觉察出这小妖的妖气，也不会乱怀疑他是不是作乱的“鬼”。
小二的心思没有惊动小妖，却被暮北尽收眼底。
“别看了，他不是。”暮北抿了一口小二刚给倒好的茶，淡淡道。
小二见自己的疑惑被揭穿，一个激灵，正在抬茶壶的手一抖，茶水从壶中倾泻出来，朝那小妖当头砸去。
暮北：“……”。他连忙放出一束灵力，倒出来的茶水随即被灵力裹成一团，由暮北牵引着回到了壶里。
小妖目睹自己空降灾祸，差点成了落汤鸡，便不由自主地往暮北的位置跟前挪了挪。
“对……对不住”小二反应过来，立刻讪笑两声：“这位客官……啊不，这位高人，今儿个的饭钱不收您的了，您二位慢用啊！”说完，小二就想开溜，仿佛这二人不是来吃饭，而是来索命的。
“你等等！”暮北喊住他，就在小二回头的一瞬间，暮北曲起手指在他头上扣了一下，然后把人推了出门。
出了门的小二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要去干什么来着？记忆片段一瞬间接不上了，但是手上的托盘已经空了，应该是要再回后厨传菜吧。这么思索着，他摸着脑袋下楼去了。
等到小二真的走开后，暮北才偏过头对小妖说：“不用怕，他不会记得你的”。
其实，为了保险起见，在一进厢房时，暮北就无声无息地给这房间设了结界，让外面的人都无法察觉这房里的妖气，以免平添是非。
小妖这才记起自己未道完的谢来，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拱手朝暮北作了个一模一样的长揖。
“多谢恩人助我化形！”小妖道。
暮北玩味地打量小妖几眼，把他摁回座位：“你坐下来，先吃点东西，我顺便问你点事”。说着，暮北还把盘子往这小妖面前推了一下。
小妖犹豫了一会儿，拿起面前的筷子，就近夹了一块山药酥放入口中，目光还黏在暮北身上。
暮北本想观察这小妖要如何吃饭，莫不是把手变回树枝戳来吃，结果没想到他竟会使筷子。他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略有些失望。
小妖见暮北没有动筷子，吃了两下便停了下来。
暮北立马会意，忙道：“我是修行之人，进不进食没有太大影响，这些都是点给你吃的，放开了吃，可别浪费了。”他没有告诉小妖的是，他先前一路吃过来，到现在肚子还是撑的。
小妖一听到“浪费”两个字，双眸一瞪，二话不说立马把筷子重新掐起来，呼哧呼哧地往碗里扒菜，看的暮北是真的想笑了。
撬开一个小二的嘴要用银子，那么撬开一个小妖的嘴……也不知道一顿饭管不管用，兴许根本不用撬呢，暮北如是想着。
“你为何会在那阮家的院子里？你原本就长在那里吗？”暮北开口问了。
小妖嘴里塞满了食物，回答的声音模模糊糊：“我记得不是很清了，不过自我有记忆以来，确实是一直长在那里。”
暮北又问：“关于那个院子，你还能记起什么？”
这一问，小妖沉默了，他的目光看似投在面前的一桌菜上，其实凝聚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掂量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
过了好一会，暮北才听见这妖回答：“记得我在那里要干什么。”
这一回换成暮北愣住了，他注意到了这妖的语气，老城，凝练，深思熟虑，只怕这妖的心思远不像外貌那样可爱无邪。
思及此，暮北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漏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妖是他从万枯灯链中捡回来的，万枯灯链上的九盏灯，盏盏都吸着这妖的精气和灵力，可是单凭目前来看，这妖只是失了些记忆和道行，远不到性命之忧，想来这妖定有大来头。
如此一来，这妖本身的道行定然不浅，那么他到底在阮家后院存在了多久，能久到把灭门案的前因后果目睹完吗？
暮北开始有些摸不透这妖了，他设计好的询问思维被打乱，只好暂时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为什么要在那里，你准备在那里干什么？”
“替人|消|灾。”
轻轻的四个字，直把暮北噎得咳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妖会答谁谁把他种在那的，或是谁谁把他困在万枯灯中……他不能用人的思维来打探一只妖！
注意到暮北的脸色开始发木，小妖连忙把筷子放下，甚至凑过来给他拍了拍背。
“恩人，你怎么了？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小妖问。
如果此时暮北稍作留神，就会发现这小妖的眼神是飘忽的，而他便会马上察觉出这话确有不对。
“没什么不对，我只是不小心呛到了”暮北赶忙解释。
我哪能知道有什么不对啊，我的思维都被你绕着走了，暮北在心里嘟囔道。
见小妖坐回去吃饭了，暮北硬着头皮接着问：“消什么灾？你在那里那么久，就是为了替人|消|灾吗？”
暮北其实没法琢磨这妖到底在阮家待了多久，但如果他真是在替什么人消灾，断不会是消这个灭门灾。
“消掉一个……诅咒标记。”
这一句话，小妖回得卡卡顿顿的，但没有犹豫，马上就说出口了，之所以停顿，倒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辞。
暮北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儿？”
却见小妖认真回道：“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我就是要消掉它。”
那妖又一次望过来，这一次的眼神异常坚定，不像在回答，倒像在许诺。
暮北一瞬间愣了，不过他又很快回过神来：“这样吧，你把你……呃……你把你能说的说给我听好不好？”
听了这句话，小妖眨了眨眼，神色微微动容。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发现了。
暮北虽然一时间被这妖的回答带跑，但他毕竟没傻，不知这妖是心中有顾忌还是有惦念，即使暮北刚帮他化形，还一起吃了顿饭，却还是没能卸下这小妖的防备。若他真是在替什么人消灾，此时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在保护什么人，那么这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至少比萍水相逢的“恩人”重要多了。
思索了一番后，小妖开口道：“我确实不记得很多东西了，我的灵根不完整，兴许灵根恢复后能想起一些来……我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这家人于我有恩，他们一直被那个标记缠着，那个标记会给他们带来不幸，我在那，就是替他们消这个诅咒带来的灾祸的。”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陷入了一阵沉默，小妖是真的把能说的说完了，而暮北则是在思考。
“我在想，如果你失忆是真的，那么恐怕不止是你灵根损失的原因，之前我看见他们从你身上撤走了万枯灯，这玩意会分流、消耗你的灵力，所以它导致你的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你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记忆模糊或是身体发生了变化吗？”暮北说。
就见这小妖苦苦思索了一会，然后回答道：“约莫百年前吧。”
听到这，暮北越发觉得惊奇了，寻常活物在万枯灯下活不过三天，这妖居然活了百年。暮北心里其实并不相信，但看那小妖的表情也不似作伪，他只好把疑问都憋在肚子里，想着之后再找机会观察。
小妖已经按照暮北的“旨意”，把能说的说了，但是暮北仍不死心。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树吗？”
摇头。
“谁把你困在了万枯灯中？这玩意可是不利于你替人|消|灾的”
摇头。
“你的灵根怎么残的？”
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能说。
暮北抹了把脸，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把眼睛一闭，不知道该怀疑树妖，还是该怀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