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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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北顺着小路而下，直接下到了半山腰。
在序仙座弟子的眼中，“下山”其实只能下到半山腰，各峰半山腰都改用栈道连接着一处石台，顺着石台的大道往前走，就到了序仙座的大门。
至于半山腰再往下，则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暮北出关是在清晨，此时在栈道上，各峰都有稀稀拉拉的弟子出来，奔向不同的山峰修炼。这下山的一路上，暮北收获了许多惊讶的眼神。
“师兄！一年没见着你了，终于出关了！”
“师兄！刚出关就下山？不来落霞峰玩玩？”
“师兄……”
面对这些问候，暮北均使用微笑回应，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其实已经快要笑僵了。等序仙座的大门近在咫尺时，暮北终于能把紧绷的嘴角扯平。
出了大门，再穿过一片树林，就是渭濛山下的望仙镇，顾名思义，望着山上的“仙人”。与世隔绝的气质消失，市井烟火气息把暮北包围起来。
闭关了一年，暮北是真的有点想念这万家灯火了。
来到望仙镇上的市集，暮北就像得了水的鱼一样，穿梭来穿梭去，这儿逛逛那儿逛逛。平时下山来采买东西的弟子不少，镇上的人很容易就分清山上山下的人，对常来山下晃荡的暮北更是熟悉，以至于没一会儿，暮北手上就被塞满了一堆大包小包……主要是吃的。
暮北拆开来看了看，有桃花酥、杏仁饼、凤梨糕、炸秋鱼……
他随便从袋子里拎出来一块扔进嘴里，入口即化。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往嘴里扔着，几袋东西很快见了底。暮北把袋子倒过来，捏出最后一块桃花酥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手，走进了来市集的目的地——永鹤楼。
永鹤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不仅在这个县区有，几乎每个县区都会有一个规模差不多的永鹤楼，就跟序仙座设在山下的仙桩一样。因此，永鹤楼的业务远不止吃饭和住宿。
暮北问永鹤楼租了一辆马车，把马车牵上宽敞的官道，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的仙牌印，挂在了马车外面。
钻进马车，暮北朝马车帘子内侧拍了道符，一符落下，马车自己行走起来。马车速度不快不慢，外面挂着仙牌印，代表有仙官出行，因此也不怕有别的马车挡路。他安心坐下，盘起双腿，开始凝神养伤。
雷劫造成的伤虽然看着恐怖，却终究只是外伤，要不了多久就会愈合，干什么都不耽误，真正要紧的，却是冲击神阶失败造成的内伤。
不过，这个灭门案应当不会太棘手，希望自己这大打折扣的实力能应付的着，暮北如是想。
路还算平稳，马车走了几个时辰，停在了鹿临县的永鹤楼前。一顿赶路的功夫，暮北已经把全身的经脉都打通，把体内紊乱的灵力都梳理了一遍，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
已经是半下午了，暮北还了马车，要了一间厢房，稍作休整后，来到楼下，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叫了几碟小菜，然后竖起耳朵听。
永鹤楼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即使不是在饭点，仍然人声鼎沸。暮北扫了一眼，江湖人，商旅，书生……应有尽有，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点什么。
暮北的目的，便是从这些叽叽喳喳中捕风捉影，看看有没有人谈论阮氏医堂。毕竟，民间各种版本的传言有时才是拼成一件事情真相的关键。可惜，竖着耳朵分辨了半天，暮北简直要听吐了，但就连“阮”和“医堂”这样的字眼都没出现。他只好作罢，抬手招来一个小二。
“客官加菜吗？”小二一手两个盘子，胳肢窝下还夹着一壶酒，样子好不滑稽。
“加加加！来份木瓜山狸”暮北将几粒银子捏在手上，非常豪爽。
可是小二却面露难色：“这菜只有宫里有，我们这……这，哎呦，客官换样别的吧！”小二心说这人居然敢在这点御菜，不怕有心的官家人听了去，那可是小命都要丢的。但他一看这人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冷冽，气质不凡，别是什么不露出的大人物，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就在此时，暮北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直把小二笑得汗毛倒竖。
小二也是个机灵的，立马会意：“客官可是还有什么别的需求？”
像永鹤楼这样的地方，能来当小二的都不是傻子，阮家灭门才过了一个多月，各色人物居然都不讨论了，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原因——官府不给讨论，那就更别说找小二打听了。
不过，被暮北这么一坑，这小二就是嘴巴再严实也能给翘出一两句话。
暮北挑出一块银粒子塞入面前的小二手中，然后开口问：“我从远方赶了好几天路来，就奔着你们鹿临县的那个阮氏医堂的大名来的呢，但是一路上都没法问到路……怎么，是这阮氏医堂犯了什么事惹着官家了么，那我这路岂不是白赶了？”他还恰到好处的摆出了一副憋屈模样。
小二心说你这路确实是白赶了，他的眼珠在细长的眼缝里左右转了转，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开口道：“客官有所不知啊，这阮氏一家人一个月前全没了！官府也查了很久，硬是找不到原因，只盼着能有仙官下山来处理呢。就前些日子，有几个江湖人大胆进去，结果这么久了，一个都没出来……官府就下令不许讨论这事了，现在啊，那都成了个鬼医堂，听说是有厉鬼索命呢。”
确实，如果放任言语，总会有胆大又憋不住好奇的人想进去一探究竟，官府直接连说都不给说了，如果里面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保护。
结了饭钱，把小二打发走，暮北径直往阮氏医堂的方向去。医堂离得不远，他用上疾走，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附近。
医堂附近本来还有几处宅院，看规模，应该都是当地的大户人家，现在医堂出了这档子事，周围人家都搬空了，显得一片凄清寂寥。天色渐暗，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往前再靠近一些，暮北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强烈的魔气和鬼气，还有夹杂在其中的一丝所有若无的妖气，且每靠近医堂一步，气息就更浓烈一些。不过，与让人难受的魔气和鬼气不同，这一丝妖气倒让人清新和舒爽。
这时，有一列戴着黑斗篷的人影从大院后面拐出来，见状，暮北立马转身，藏在了近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
是魔兵！这里有魔界的人！暮北察觉。不过他转念一想，仅仅这几个魔兵的魔气还不至于这么强烈，看他们的样子应当只是来巡逻的喽啰兵……里面还有大人物！
等魔兵离开，暮北掐了道手决，掩去自己的灵力和生气，然后一道符咒拍身上，将自己化成了个纸片人。
纸片人暮北迈开小粗腿，小心翼翼地朝阮家大院的大门挪着。看着没几步路的距离落在小纸片人头上不亚于从这走到渭濛山顶，暮北心里直叫后悔——为什么不到了门前再施法？
终于到了门前，纸片人暮北从门缝中挤进去，来到了阮家大院的前堂。
出发前，暮北在团子那看过阮家大院的结构图。这个前堂就是人们口中的“阮氏医堂”，平时接客坐诊，两边贴着院墙有两道环形走廊，顺着走廊往后走就是药圃和后院了。从结构图上来看，后院的面积才是最大的，所以那个魔界的大人物应该也在那里。
只是，暮北拖着纸片人的身体从环形走廊一路穿过，发现前堂和药圃都堆着不少魔兵，但没有鬼界的人，也不知道那股强烈的鬼气是怎么来的。
来到后院的墙根，一个高挑，左脚黑靴，右脚白靴，手上带着手套的男人映入眼帘。那男人长相妖艳，手指拢成兰化状，连声音都阴阳怪气，雌雄莫辨。
“快把这几个箱子都抬走！真是的，这么个破玩意都找不到，要不是欠了魅迟那老东西的人情，我才不要来这鬼地方，怪寒碜的！”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还以为面前的这个花瓶一样的男人是真的在害怕，但是暮北却很清楚他是谁。
魔界右护法裴青离，五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夺了他师姐命的那个人！
数年前的记忆重新映上脑海，暮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仙魔大战的那一天，血月当空，草木不生。
少年暮北和师姐随月御着两柄单薄的剑，用尽全部灵力往渭濛山赶。随月转过头去看追兵，再转过来时脸上已换上了惊恐的表情。
暮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因为随月突然用力把他一推，推得他甩开脚下的剑，从半空中落了下去。然后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亲眼见到师姐站在剑上，身后追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将手中的剑刺入随月的心脏，另一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好似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
不久后暮北得知，击杀师姐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在后面的则是各界谈之色变的魔帝。
昔日的仇敌就在眼前，暮北觉得自己心中的仇火要压不住了，今日的裴青离没带剑，听说他好像也不怎么使剑，但是他是用剑杀的师姐，剑剑剑……
暮北突觉自己此时已经急火攻心，思想混乱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冲动，自己身上还有伤，周围魔界这么多人，搞不好小命真的要搭进去了，要是十二仙官连着两任仙首都陨在了裴青离这不男不女的魔界小人手上，那乐子可就大了。暮北想着，冷笑了一声，静静观察起来。
在裴青离的催促下，魔界小兵搬了几个箱子走。箱子挪开，暮北看见了被堆在一边的几具尸体，估摸着有四具，看衣着，都是江湖门派的弟子。白日山庄，沧海堂，暮北认出了尸体弟子所属的门派，暗暗记在心中。
等箱子运走后，裴青离走到了院子的另一边，暮北也跟着挪了挪位置。在他的视野里，这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棵好似枯萎了的低矮的树。
奇怪的是，这树周围也太空旷了些，如果说这树以前是用来乘凉的，那么底下应该会摆放石墩子才是，暮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不再琢磨那棵枯树，转而目不转睛地观察裴青离的举动。
裴青离左手掐出一团火，然后手掌一击地面，地面微微震动，亮起了一圈奇怪的纹路，纹路包围着中间那棵枯树，形成了一个圈。
裴青离见纹路亮了起来，抬起手掌又给了那纹路一下，纹路立马裂开，也不再泛光了。
暮北认得那纹路，这是一种禁制，怕是这地底下封着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纹路裂开后，一圈顶上削尖了的柱子似的东西显露出来，“柱子”中间还燃着幽火。
“居然还真有……”裴青离嘀咕道。
暮北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柱子，这分明是一串灯链，有九盏灯，用细铁链拴着，只不过铁链连着地下的尘土，非常不好发现。
他霎时瞳孔皱缩，邪器万枯灯现世，这下是不得不出手了。
暮北咬咬牙施了法，下一秒纸片人“噌”的裂开，他在这一秒摸向腰间的针袋，各指缝都夹上三根针。
趁裴青离还没反应过来，暮北用上轻功翻到半空中，甩出灵针将裴青离周围的魔兵全部清理干净。
裴青离一看有人来袭，也不恋战，只“啧”了一声，左手朝暮北的移动轨迹放出一团魔火，右手甩出一个锦囊把万枯灯收进去，然后披风一甩，跳上侧门跑了。他一跑，就令前院和药圃里的魔兵涌进来拖住暮北。而这些魔兵也是训练有素，估摸着自家右护法大人应该跑远了，就一溜烟从四面八方翻墙撤退了。
此番打斗没费暮北多少灵力，他甚至连剑也没使，只是，邪器还是被拿走了。
暮北站到院子中央，心情不甚佳地四处望了望，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那棵枯树上。
那串万枯灯其实是围着这棵树的，显然是有意而为之，只是，为什么要拿大费周章地拿邪器来围一棵树呢？
暮北走到树前，万枯灯被撤走后，这棵“枯树”好像又有了活力，树叶好像正在缓缓变绿，应该是之前被万枯灯吸走的灵力又流回来了……它竟然是在自愈！
靠近这棵树，暮北又感受到了那丝舒服的妖气——正是从这树上散发出来的。难不成，这树已修炼成妖？
在万枯灯摧残下还能自愈的树妖，传出去怕成了神物了吧？暮北捏起一片叶子，抹开上面的尘土，仔细看了看。叶子纹路特别，叶边缘居然是金色的，暮北从未见过这种树，更别说见过这树成的妖，反正在渭濛山那座灵山上都没见过，也不知它茁壮时是怎样。
见这矮树的自愈实在太慢，暮北又按不住好奇猫的爪子，想着就当大发善心，帮这树妖一把吧。暮北想着，将手按在了树干上，缓缓注了一些灵力进去。
出乎暮北的意料，这树妖感受到了灵力，倒没有像其他的妖孽那样贪婪吸取，而是有分寸地，吸了一点就不肯再吸了。
见它不吸，暮北放开手，然后就见眼前光影突变，矮树倏地消失了。一团强光涌现，遮盖了暮北的双眼，视线再次聚焦时，矮树化成了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发色墨绿，瞳孔翠绿，一双眸子望向暮北。
突然就见到了树妖的样貌，暮北此时只有一个念想：神仙童子都没有这般精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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