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27]悖论重组》成渠

3、03

　　这是沢田纲吉认识狱寺隼人的第二天，也是知道山本武这个人的第二个月。

　　在不存在突然穿越进异世界或者梦中相识这种老套桥段的前提下，十六岁的新晋高中生经过再三回忆后，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同这两个人有过任何交集。山本武是跟他一个初中的，可那完全是跟现在还要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关系，如今起码能觍着脸说上一句“同班同学”，虽然唯一的交流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谢谢。

　　被欺负是常态，他路过看见了就顺手制止一下，并盛高中的明星球员，大多数男生都对此怀有一定的崇拜心理，山本武只要远远站着，笑着说上一句“这不太好吧？”，总能让沢田纲吉获得短暂的喘息，但也仅限于此。山本武难道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跟他做朋友吗，想想都觉得天方夜谭。

　　暂时的恻隐之心发挥的用处也是暂时的。毕竟沢田纲吉有时候也乐观地想他也不会一直这么倒霉下去。

　　但是。

　　就在今天，就在今时今刻。

　　在他昨天傍晚习以为常地被同一波人找完麻烦，白天一如往常来到学校，和他新交的转校生朋友友好地打完招呼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狱寺隼人收敛起脸上的笑，背过身就往教学楼走去。

　　没过一会，就有人慌慌张张拦住独自上楼的他，跑过来冲他说道：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他瞪大了眼，“他们怎么会突然打起来？”以及，为什么要专门跑过来跟我讲。后面半句沢田纲吉没问出口，他是在想不起来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只隐隐约约记得这应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同样属于毫无交集的那一挂，“狱寺同学，和山本同学以前认识？”

　　“什么啊？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俩人嘴里都嚷嚷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因为你吗？”那位同学目光透露着怀疑。

　　“什、什么？”

　　沢田纲吉站在第九层和第十层的台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脑子里接受到这句话后，嗡嗡响个不停，将每个词语拆分又组合，最后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因、因为我？？”

　　“对啊，他们已经被安藤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

　　*

　　沢田纲吉以为这是个误会。

　　尽管对狱寺隼人的了解少之又少，要说最深刻的无非就是昨天莫名其妙的一番关于“十代目”这一称谓的交流，他循着本心说了堆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用的话，感觉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夜深人静自己将要入睡时，无限次在自己脑海里循环播放以达到追悔莫及的目的。

　　“挚友”这个词如他所言太沉重了，可灵魂深处似乎总有人在笃定地跟他说“只有你才担得起”这句话，于是他收下了，那时候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现在才觉得烫手，好像晚了那么一点点。

　　以至于他并不清楚狱寺隼人为人处世的方式，虽然根据一天下来的行径可以窥探一二，但沢田纲吉总觉得去单方面概括又会出现颠覆的矛盾，他努力抹去“这应该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的观念试着相处，得到的反馈其实是不错的，转校生很聪明，明明第一天来，作业就完成得尽善尽美，连带着将他也好好辅导了一番。讲题的时候，狱寺隼人总给沢田一种可靠的大人的错觉。

　　事实两人根本就是同龄。

　　不过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踢自己的桌子就是了……

　　沢田纲吉想，也许山本武出过国，去的刚好是意大利，他们之前兴许认识，今天再见了面才闹成这种状况。他惴惴不安地跟在同学身后，一直非常坚决地摇头表示：“他们两个肯定不是因为我。”这实在是太荒唐了，他写在数学试卷上的答案都不会像这样荒唐。

　　“……我还是不去了吧。”他经过教室时候停了脚步，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拒绝了那位带路同学的“好意”，“快上体育课了，我还没有换衣服。”

　　还是不要跟奇怪的人扯上关系了……就算扯上了及时止损也是不错的决定。沢田纲吉这样想着，深吸口气，可依旧不自觉望向走廊那头，门口立着两尊大佛，不出意外就是被同学津津乐道的二人。

　　沢田纲吉恹恹进了教室，心情莫名不太好。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就在离教室不远的教职工办公室罚着站。

　　校医已经替他们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但就算脸上贴着绷带，也不影响雨守扯着发痛的嘴角露出一副好学生的笑，以及岚守垮塌着表情一言不发。

　　班主任问他们两个打架的原因时，一个直戳了当说“我看他不爽”，另一个承认得也很直白，“狱寺同学看我不爽”。三方僵持谁也不肯退，安藤无可奈何，只能扣了他们两个下节课，让他们在办公室好好反省。

　　至于反省什么，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感觉有些新奇。”

　　先开口的是山本武，“我还是第一次罚站。”

　　“谁不是。”狱寺隼人冷哼一声。

　　“你上一次这么揍我，还是在十年前。”山本武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墙壁发着呆，“被十年前的你揍的，说出口的话都差不多，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

　　他所说的话，几乎已经是向狱寺隼人明确了，如今在旁边的人的芯子已经换了一副，就连口吻都跟之前大不相同。但无论是哪一个，狱寺隼人都不会放过贬损同事的机会，“「我」很了解我。”

　　山本武失笑，“是啊。

　　“不过这个节点过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狱寺隼人沉默不语。

　　“对不起。”他说道，“……是对现在的你说的，对之前的你我不做评价。”

　　山本武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两人共事数十年，尽管都心知肚明这是建立在沢田纲吉的基础上，但是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将近三十的成年男性，依旧很容易受某个人的情绪牵动，狱寺隼人也是，山本武也是，改不了索性就放任自流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在他看来，没用匣兵器的战斗都是小儿科罢了，造不成多大伤害。

　　“阿纲怎么样？”山本换了个话题。

　　狱寺皱了皱眉，“跟普通人一样。”

　　只是这个“普通”，现今无人能断定是好是坏。

　　“你会突然打我，就是因为阿纲吧。”除此之外，山本武想不到其他理由。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太尴尬，且并没有之前的记忆，只有寥寥草草的一个关于“并盛高中”的粗浅印象，不过刚才环顾教室以及教职工办公室，倒是看起来都是熟悉的面孔——比印象中初中所见的年龄应该大一些，没怎么改变的生长轨迹。

　　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太上心，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狱寺隼人不置可否。山本武反倒一副释然的表情，“那我应该做了蛮过分的事情，哈哈哈。

　　“比如……在阿纲遭受欺负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我欺负他应该不可能，按理说这个「世界」就算延后时间，但我们在此之前经历的事情应该跟十年前是一样的吧？我以前……从来没有欺负过同学。”

　　但这同时，代表他默认了前半句。

　　山本武又想起了天台上的那个十四岁的男孩，有些怀念，明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与他素昧平生却依旧说着要拯救他的话……也不是全然不熟，毕竟两人在并盛初中都是“名人”，就算自己不去关注，课间休息放学路上也不会少人跟他传递“那位废柴纲的笑料”，他不应和是出于家庭素养，说过最多的话也只是一句“那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可他并不是没见过那个小孩被欺负的模样，要真说是“见义勇为”，那些小如芝麻的行径，实在是称不上。因为山本武内心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跟着沢田回意大利总部时，也被本人说道过很多遍，那个举手投足之间已经褪去怯懦与瑟缩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用最温柔的眼眸直直注视着他，仿佛灵魂都被看透。

　　“偶尔山本也会给我这种感觉。”他说，“虽然在笑，但是很冷漠。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对我应该也是这种态度吧。”沢田纲吉总是将他的守护者以及身边重要之人的细节记得特别清楚，无论是初遇还是分离，他的办公室、卧室，包括所有的私人空间，总是摆满有关回忆的东西，自己的却是少之又少。

　　山本武知道他在说什么，大抵是彻底摈弃某些偏见和拥有某些事物之前，他与沢田纲吉擦肩而过的那段时间。

　　他没有伸手，只是单单说着毫无用处的话，和如今一样。

　　毕竟他向来都缺少需要守护的东西，除了父亲和棒球，又有什么能留得住他跃下的脚步，起码在沢田纲吉来之前，山本武的确没找到答案。

　　狱寺隼人见山本武突然沉默了下来，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山本武回了回神，“只是有些期待见到阿纲，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是高中时期的哈哈哈。”

　　“高中那会，我们已经动身前往意大利了。”狱寺隼人说。

　　沢田纲吉不过十六，就已经在众人的期盼之下接手了整个彭格列家族的事务。

　　彼时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寄到了沢田家，但他们没有再见过小首领穿校服的样子，授课也全权由内部人员接手。狱寺和山本也办了里世界内部某所高校的入学手续，只有行踪不定的云雀被reborn纵容，暂时留在了日本。至于那位雾守，好像也没人知道沢田纲吉成年礼之前，到底在忙些什么。

　　“那这么说，我们不也是第一次读日本高中嘛。”山本武的语气神态，隐隐显露出十年前的感觉来，拍了拍狱寺隼人的肩膀，力度大得狱寺隼人很难不怀疑是在以牙还牙。

　　“你个一点长进都没有的混蛋………”狱寺隼人闭眼，睁眼，深呼一口气，维持自己作为成年人的形象。

　　“挺好的，能陪阿纲。”山本武说，他偏头，望着狱寺隼人，眼里藏着不明的情绪，“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两个才能达成共识吧，狱寺。”

　　“……嗯。”

　　他们是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和雨之守护者，但也仅仅是沢田纲吉的守护者。

　　“毕竟，我觉得你这性子跟我也差不多。”山本武咧嘴笑了笑，“都是阿纲口中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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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响了不知道多久，这节课是体育课，罚站二人正对着走廊窗口，办公室的老师走得差不多，留下来的都在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狱寺和山本颇为无聊地观察着操场上跑动的学生。

　　“怎么没看见十代目？”

　　但他们只是在寻找沢田纲吉。

　　“我也没看到，会不会在体育馆？”山本猜测。

　　“你们这学校体育课什么安排啊？”

　　“……”

　　他们无意义谈论着，而正此时，楼梯拐角处，一颗慌慌张张的棕色脑袋慢慢探了出来。

　　那双棕色的眼睛胡乱转着，一点细微的声响都把沢田吓得闭眼不敢吱声，鼓起勇气在原地观察了好些时候，确定没人经过后，才轻声朝着“相谈甚欢”的二人喊道：

　　“狱寺同学，山本同学。”

　　他还是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