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记事》夜·微凉

5、第五章 轻歌醉舞如梦

　　一堆繁琐而冗长的礼仪终于结束，众人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略为僵直的身子，肃穆的吴宫金殿上，微微有些躁动。

　　一名越国女子款款步入大殿中央，姿态袅娜，盈盈一拜，向高台之上的王者施礼。

　　女子看着王座上身形伟岸的吴王，一代霸主夫差。想起在越国时听到的传言：当年老吴王阖闾死后，初登王位的夫差，曾命侍者每日立于宫门前，只要他经过宫门，侍者便会对着他大呼：“夫差，汝忘越王杀尔父呼？”整整三年，不知夫差究竟听多少遍这样的问话？最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三年后，当夫差终于攻破越国王都后，却并没有就此吞并越国，甚至没有赐死越王勾践，而只让勾践入吴为奴三年。

　　从今以后，她的一切包括生死，都掌握在这个恩威难测的君王手中，她能为范蠡或者自己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施夷光。

　　所以她听见自己微笑着对吴王说：“越女西施，愿为大王舞。”笑容明艳到魅惑。

　　席间众人纷纷看向大殿中央的女子，一时屏息忘语，微微躁动的殿堂再次陷入沉寂。女子一袭红色纱裙，裙裾间缀着细小的银铃。璀璨绚烂的宫灯下，只只银铃如点点寒星，衬着她清艳绝伦的面庞，美得让人心悸。

　　大殿内宫灯骤灭，只余几只蜡烛燃着摇曳不定的微光。悦耳的琴声缓缓泻出，伴着渺渺歌声。歌声若有似无，如同甫一出口，便消融在空气中无迹可寻，但歌声里透着的安逸宁和却久久萦绕于人心间不散，熏熏然如饮酒一般，犹然生出一股暖意。抚琴浅唱的女子生着一双温柔安静的眼睛。

　　西施踏着琴音翩然而起，身姿华美而清灵，势如惊鸿，轻若飞花。艳红的水袖在明灭的烛火间招摇，动静间，银铃声声，犹似宝剑低鸣。跌宕缠绵的舞姿中尤带几分冷然的剑意，如梦似幻。

　　舞步轻旋，红裙飞扬，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寒冰般冷冽的光华，眉心鲜红的朱砂却如烈火般妖娆。她的眼波从末席的范蠡将军身边掠过，回望吴王夫差，笑容越发妩媚动人。

　　坐在末席的范蠡神色依旧，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低头泯下一口酒，醇芳四溢的御酒竟泛出些微苦涩。

　　一曲歇，众人皆醉。宫灯重燃，大殿内晃如白昼，群臣方醒。

　　此后，吴宫中多了个名叫西施的妃子，深得吴王嬖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