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毒酒》冬日烛

3、开局就拿了反派剧本？

　　纪府。
　　“……然后啊！那流氓胚子就抄起我的玉獐狮啪——一下摔在地上了！特别过分！”纪星禾捧着个油饼绘声绘色地讲述，饭桌上坐着纪太傅、纪夫人和她的哥哥姐姐，皆是饶有兴趣听着她讲述。
　　纪星禾的父亲纪太傅和纪景明都在朝中为官，二姐纪落尘深居高阁，几人都不曾拥有纪星禾这样热闹的市井体验。
　　不让我跟师父讲，那和爹娘讲总没有问题了吧？
　　纪太傅听完是不住地叹气，只感叹那看上去为人本分的户部郎中怎养了这么个无赖儿子。
　　纪景明只是笑笑，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得了，知道他是个无赖就不用跟他生气。等下个休沐日，我再带你去买个新的玉獐狮就是了。”
　　“谢谢大哥！我大哥最好了！”纪星禾擦擦嘴，神秘兮兮地凑到纪景明旁边，讨好地给他敲敲腿。“大哥，今日上朝可有见到阿衍了？”
　　“就知道你突然乖巧是有求于我。”纪景明咧嘴在她脑袋瓜上敲了敲。“要让你失望了。不曾见到，远之他们大理寺近日似是有大案处理，皇上特批不用参与朝会。”
　　纪星禾失望地瘪嘴。
　　他们所说的这个人名程衍，字远之，是宰相程懿的儿子，也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程宰相与纪太傅本同在朝堂为官，官职相当，两家也世代交好。程衍自小便生的好看，于是从小就收获了一个跟屁虫。
　　纪落尘跟着笑起来：“我们小禾又想你的阿衍啦？等过两年你成年了，让程伯伯催他给你提亲来。”
　　“那是！那不得八抬大轿才能请得动我呀？”纪星禾满意地从桌上摸了个春卷傻乐。
　　“行了行了，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纪太傅皱眉，“小禾啊，你还是好好念书，倘若不能成个有作为的医者，把你嫁到程家，我还害臊呢。”
　　“我——知道——了——啰嗦爹爹！”纪星禾拖着长长的尾音，又从桌上盘子里飞快地摸了一个炸好的春卷，一溜烟跑了。
　　“你看看这疯丫头。”纪夫人无奈地笑笑，“皇子都不敢这么跟老爷说话。”
　　“得了得了，随她去吧。”让女儿顶撞了一句的纪启年反而挺开心。

　　第二天一早，纪星禾破例起了个大早，馋上了坊市街口的小笼包。买好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刚走到岁安堂门前，便看着宋知北急冲冲地迎出来。
　　“师妹……你可算来了，出大事了。”
　　纪星禾叼着个小笼包，示意他继续说。
　　“唉……”宋知北重重叹口气，伸手把她嘴里叼着的半个包子拽下来才开口。
　　“昨天那个泼皮，周文德，死了。”
　　……………………
　　“啥？！！！”纪星禾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要不是宋知北了解她，提前拿走了包子，她可是又要浪费粮食了。
　　纪星禾顾不上剩下的小笼包，皱着眉凑上去：“他怎么死的？昨天……昨天气势还挺足的呀？”
　　“昨日来了客人打断了，我刚要与你说。你昨日给他加了一剂杜仲，但他拿来的方子你不曾看见，是个清热解毒的方子，里面含了一钱玄参。”
　　玄参恶杜仲，忌同服。
　　纪星禾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不能，就是因为同服了玄参与杜仲便丧了命吧？虽说两味药相恶，但不至于速死啊？”
　　“你我皆未给他看过脉象，只从面堂看来是脾虚体弱。但万一有点什么别的病症我们不知晓的，可能真的会闯祸。”宋知北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又喂给纪星禾。“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了。”
　　“小纪啊。”陈睦听见他们的对话，从后堂出来。“此事我已知晓了。若是查到我们头上，记录齐全，老实说了情况便是。你也不是有心的。”
　　纪星禾还叼着包子呆在门口。
　　什么意思啊？我……杀人了？
　　不是要当大侠的吗！怎么开局就拿的是反派剧本啊？？

　　浑浑噩噩一上午，终于在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纪星禾终于等来了该有的审判。
　　宋知北看着纪星禾魂不守舍的样子，专门去买了些排骨，要给她烧排骨吃。坊市里没有秘密，官家死了个人，这事儿没一上午就在街坊邻居之间传开了，今日的药堂便没有什么太好的生意。
　　纪星禾趴在前堂的柜台上晒着太阳拨弄算盘的时候，面前的阳光突然就被挡住了。
　　来人伸手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
　　“大理寺办案，麻烦配合一下。”
　　大理寺？
　　纪星禾一下子来了精神，唰地抬头。
　　面前站着的青年穿着玄色的官服，乌纱帽下罩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薄唇紧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阿衍！”纪星禾咧嘴乐了。
　　程衍抱剑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身后的女官上前一步将剑横放在柜台上：“纪小姐，你该叫程大人。”
　　这位女官名叫柳新宁，是程衍的得力助手。大理寺中女性为官者甚少，能有如此作为者，不论家世还是身手，都是不凡的。也许是看不惯纪星禾总是哈巴狗一样地凑到程衍身边，也或许是见不得纪星禾仗着有人撑腰做事高调的个性，柳新宁每次见到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话中带刺。
　　纪星禾也未将这不带好意的语气放心上，乖乖向程衍行了一礼：“是，程大人。”
　　陈睦听见前堂动静，掀开屋帘走出来道：“诸位大人，有何事只管询问便是，岁安堂所知必无所不言。”
　　程衍颔首，接了下属递过来的簿子翻看道：“昨日周文德周公子来你店里抓药时，是谁接待的？”
　　“是老朽的二位徒弟接待。老朽的首徒出门采购，过会儿便回来。”陈睦拍了拍纪星禾的肩膀，“还有小纪，也知道些。”
　　纪星禾攥着衣角往前站了一步。程衍低头望着她，沉默了半晌，语气柔和了些开口。
　　“星禾，你可知昨日周文德拿来的方子里有些什么药？”
　　纪星禾抬头望着程衍，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老老实实交代道：“昨日是师兄拿着方子。周文德在堂子里闹事，我忙着收拾摊子，并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药，只知他药方中开了玄参……”纪星禾顿了顿，“我给他加了副杜仲。”
　　柳新宁在一旁疑惑出声：“他已拿了药方过来，为何要加一味他不曾需要的药？”
　　“他！”纪星禾刚想争辩，对上程衍探究的眼神又软了下去，不情愿地嘀咕到：“……他昨日说话办事实在无赖，我看不过他欺负师兄，再加上他当时身形实在虚晃，就逞一时嘴快让他补补肾……没想到他当真了。”
　　程衍嘴角抽了抽，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宋知北适时地从门外进来，见前堂围了一群人，便猜到是什么事。他利索地收了买回来的东西，不动声色加入人群，站在纪星禾身前，将小姑娘挡了个严实。
　　“昨日的事我是当事人，有什么问我便可。”
　　柳新宁看了看这个书生样貌的男子，显然是要帮纪星禾出头。这黄毛丫头，不知在药房里有没有学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事，人心倒是拉拢的挺好。她嗤笑一声，冲着宋知北扬了扬下巴。
　　“你紧张什么，大理寺又不吃人。”
　　看着柳新宁还想再说下去，程衍抬手将她的话拦下，看着宋知北问到：“你昨日在场，可知周文德拿来的药方里，有些什么药？”
　　宋知北沉思片刻道：“他的方子只含玄参、射干、黄药三味药，是常见的治疗上焦虚寒的方子。我看他步伐虚晃，也对症，便没有多虑，开给他了。”
　　程衍打量了下宋知北，又瞥到扒着宋知北袖子只露了两只眼睛的纪星禾。
　　“我不懂药，这方子里的药是否含有活血热气之效？”程衍压低了声音，“周文德无故猝死，仵作初检怀疑是心动过速所致。”
　　纪星禾心中一沉。
　　“这几味皆是温补的药，不含速效的活血之效。”宋知北道。
　　“好，有劳诸位了。若是后续有什么新情况，我会再来。”
　　程衍沉思了一下，望了一眼纪星禾。纪星禾眨眨眼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盼望程衍能跟她单独说点儿什么。程衍只是望了一眼，颔首行礼，便走了。
　　程衍走远后，纪星禾脸上那种乖巧似小兔子的神色瞬间收敛殆尽。她垂着眼眸迅速收好挂在门口架子上的麻布袋子，蹲进柜台翻找出两个小药包装进布袋里，转头就要出门。
　　宋知北赶紧拉住她：“小禾，你上哪儿去？”
　　活血热气，心悸而亡。
　　纪星禾耸耸肩。
　　“去找一位嫌疑颇多的先生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