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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你根本想不到那个替身有多变态!”米斯达抱着胳膊,满脸都写着对回忆刚才战斗场景的不情不愿,“就是那个法比奥的兄弟,安东尼奥的替身,那个替身简直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替身……”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把眼睛从米斯达不成样子的衣服和身上被鞭打而产生的红痕身上移开。因为不是伤口,所以乔鲁诺没办法用黄金体验对他进行医治,而特莉休干脆躲到了我身后,看都不愿意再看米斯达一眼。
      “阿丽娅……”他惨兮兮地看着我,“用幻境帮我遮一下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阿帕基皱着眉头训了他一句,“所有人都得保存体力,你的衣服在沙发后面。”
      “阿丽娅,”特莉休趴在我的耳边,小声叫我的名字,“你好像发烧了。”
      “没事,低烧而已。”
      在我们战斗的过程中,老板给布加拉提和我各发来了一条指令,而他给我的指令还有附加的一条,就是不许我过问布加拉提的指令选项。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大致可以通过乔鲁诺和米斯达的行动判断出,我们其他人需要把特莉休带到一个地方,而他们是去取得某把“钥匙”。
      我们回到乌龟里面的时候,布加拉提开始陈述指令,我从乌龟的房间里面出来,然后坐在船头吹着温柔的海风。
      凌晨的威尼斯是绝美的,她身体里的水路纵横交错,倒映着两岸古老文明的见证。远处的流云被塔楼的尖端分隔开,时不时有飞鸟围绕着高楼飞翔。朝阳把云和水都染成浅金色,在远处还留存着鲜血似的一抹红。
      红粉佳人坐在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我很抱歉,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想要带着你一起死去,”我回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我也想要去爱布加拉提,可是我不能再伤害他了。我知道,我根本没法全身而退,有些东西的全貌,只能用死亡去窥探。”
      她默默无言地坐在我身边,许久之后,她递给我一朵白色的花。
      我把它接过去,然后把它放在水里。白色的花瓣像是流星一样消融在水中,忽然又化作两条银色的游鱼腾空跃起。在它们重新回到水中后,我们的快艇路过的地方出现了窄窄的银河,然后是以北极星为中心的广阔夜空。
      我伸手去捞那盛着星星的河水,晶莹剔透的流沙顺着我的指缝流下,沉潜到“夜空”当中。就在这个时候,布加拉提坐到了我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我。
      “你有心事,”他抱着我,没有多余的动作,“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吗?”
      “又不是第一次。还在那不勒斯的时候,你就用钢链手指把我摔到了下一层楼,那次可比这次严重多了,我都没生气,”我握住了他的手,向后靠在了他的怀里,“我已经十九岁了,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
      他抱着我,伸手掬了一捧水,那片夜空在他的手中逐渐消失一直到透明,随着他的动作滴到水中。
      “我来给你复述指令,”他压低了声音,“我们要去往圣乔治·马焦雷岛,由我亲自把特莉休送到大钟楼上,在任务完成后的两个小时……我们要把你送到穆拉诺的一家玻璃制品店。”
      “为什么?”
      “这是老板的命令,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布加拉提闭上了眼睛,把额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是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去的。”
      “老板大概是察觉到了那个所谓「King」的存在,要赶在他之前把我保护起来,但是,为什么?这样看来我可就是和特莉休同等待遇了,”我的心里突然空了一下,“你觉得,我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吗?布加拉提?”
      “没有不出色……”
      “布鲁诺。”
      “啊,”他反应过来我是在说自己的替身能力,“你的能力来自天生的血脉,不是由「箭」获得的,而且老板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你的替身,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又一层面具。”
      “那你觉得,在那之后,这个世界上还会存在我这个人吗?”
      “我愿意陪你一起,就算在其他人的世界里死去也无所谓……”
      “布加拉提,”我闭上了眼睛,“不要对我说这种话。”
      “我相信其他人,就算他们相信了你我的死亡,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击溃幕后凶手。那不勒斯会迎来属于她的朝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像那本书里面一样生活。”
      “哪本书?”
      “是莉莉娅的叔父,那位作家写的那本书,”布加拉提握住了我的手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现在的老板认定我们一定不会背叛他,但是他对我的关注点明显很奇怪,但是如果小队不会再受到「King」的袭击,这样的结果也是好的……我愿意做这个诱饵,把「King」引出来,假如他有意愿铲除掉老板的势力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和他合作。”
      布加拉提对我的建议表示赞同,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产生的些许动摇,可是我无暇去安慰他,只能抬起眼睛去看冉冉升起的太阳。
      “贝利可罗先生……”
      “贝利可罗先生怎么了?”
      “他自杀了。”
      “你说什……”我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嗡鸣,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看他,“你怎么不早……”
      “他传达老板的任务,是为了老板死去,”布加拉提握住了我的手,“阿丽娅,我知道不应该对你隐瞒,但是我知道贝利可罗先生对你的重要性,所以我现在才说出来……抱歉。”
      “我的师父……她在死后都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我眼前的视野模糊起来,“是贝利可罗先生帮了她,把她埋在了那片都是满天星的山坡上……也是他把我的情况告诉了老板,帮我隐瞒具体的情况,给我安排手术,我才能……才能活着见到你……”
      因为我不在他的身边,所以我没能挡住他的死亡。
      “老板不让我告诉你,也许就是避免你产生其他的情绪,”布加拉提握紧了我冰凉的指尖,“他认为,任何可能的变数,都会对我们的忠心有影响。”
      “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暂时忍耐,等待机会,”我握住了他的手指,“我会给因为他受苦的所有人报仇,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会尊重特莉休的选择。”
      快艇溅起水花,沾湿了我的衣服,而布加拉提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闭上了眼睛。
      “你不会尊重特莉休的选择……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你会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阿丽娅,”他捧起我的脸颊,擦掉我额头上因为低烧沁出的薄汗,“但是这样才是最好的。因为你是那不勒斯的灯塔,你的每一个抉择,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正确的。”
      “是吗……那如果我说,我不再爱你,这样的选择,对你来说是正确的吗?”
      布加拉提低下头亲吻我的嘴唇,然后捧起我的脸。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但是他一直在看着我,眼神一刻都未曾离开。
      “我会询问你缘由,然后寻找解决的办法,但是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他把我抱在怀里,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是你现在还在爱着我……我因为害怕失去你而感到恐惧,也因为得到了你的爱而感到无比幸福。”

      【1997年】
      “阿丽娅·索洛科夫,”迪亚波罗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的照片,“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家伙,就是你当年保证过的,能够给我带来大作用的女人?”
      “我不敢对您有半分隐瞒,她和您在意的那位埃及的大人一样,背后都有星形的胎记,”贝利可罗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电脑里声音的问话,“她就是那五支箭后来的主人恩雅所侍奉的那位吸血鬼大人,迪奥的长女,她的替身并非来源于箭,也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受到迪奥血脉的影响而产生的能力。”
      “我对你有一百万分的信任,贝利可罗。”
      “感谢您的关照。”
      “她十四岁的时候,你就建议我把她安排在干部的位置上。事实证明,她干得不错,任何与她接触的人都会为她付出,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一切坦诚于她。贝利可罗,你觉得这样的人,能成为和她父亲一样的掌权者吗?”
      “阿丽娅·索洛科夫没有您的远见卓识,您是永远的帝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已经获取了她的信任,如果您觉得她是一个隐患,我这就派人去把她处理掉。”
      “不必如此,”迪亚波罗把那张身份调查表放回到了桌子上,“说起来,波尔波的手下是不是和她走的太近了?”
      “属下已经调查过,那位少年和她在那不勒斯郊区的病院里相识,后来也是因为机缘才重新相遇。那位少年行事谨慎,而他对阿丽娅·索洛科夫的重视程度明显要超过他自己,”贝利可罗微微抬起了头,“可以把这位少年当成牵制她的锁链,把小鹰永远锁在牢笼之中。”
      “我看过她呈交上来的调查报告。她的替身能力,将来对我会有大作用……”迪亚波罗眯起了眼睛,“这位有着「恶人的救世主」血脉的公主,假如我能支配她,我就可以站在阳光下,支配整个世界……”
      “属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对您报告,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没有来得及形成书面。”
      “嗯。”
      “她有先天的呼吸系统疾病,两天前,她的旧疾重新发作。为了延续她的生命,属下擅作主张给她安排了彻底根治的手术,现在手术正在进行,”贝利可罗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了一下,“这件事未能及时报告给您,是我的失职。”
      “做得很好,贝利可罗,就这样获取她的信任吧,但是你要记住,你永远忠诚于我。”
      火光在迪亚波罗的指尖和贝利可罗的眼睛里摇曳着,而后者想起那个女孩子站在礁石上,用弩箭封杀敌人喉咙的场面。她的眼睛就像是阿尔卑斯山上落日余晖下的雪,那里面只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和荣耀。她和迪亚波罗不同。她具有一个理性的人应当有的冷漠,可是见过太多人的贝利可罗觉得,她一定会为了某样东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Boss,我请求加强对阿丽娅的监视。”
      “不需要。如果你打草惊蛇,反而会影响到她对我的忠诚,”迪亚波罗把烧到一半的纸扔在了脚下,看着火苗把她的照片舔舐殆尽,“还有,继续调查有关于她的一切……直到我把她牢牢捆绑在身边的那一天。”

      “Boss只允许我一个人带着特莉休进入钟楼,剩下的人都需要在原地等待,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回那不勒斯,”布加拉提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特里休,又看向了福葛,“福葛,你和阿丽娅在船上,剩下的其他人到岸边望风。”
      “早去早回,布加拉提,”我捂着额头上的冰袋,“还有,特莉休,我很期待下一次见到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我的身后走了出来,就在她路过我身边的那一刻,我把手里的宝石塞给了她。
      “算是给你的一个小礼物,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我冲着她笑了一下,“我会加油成为老板亲卫队的一员的,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玩啦。”
      “好……”
      “阿丽娅,”布加拉提叫我的名字,又停顿了一下,“不许跟上来。”
      “我对老板的指令可是百分之百的遵从,就算是我想,其他人也会拦住我的,对吧?”我把冰袋扔回到船上,对着布加拉提双手合十,“本人保证,不会跟上去,你也不要做什么惹怒老板的事情,任务完成了就早点回来。”
      “好。”
      “布加拉提,”我把手藏在背后,“等我们回那不勒斯之后,你愿意陪我去俄罗斯看我母亲的墓碑吗?”
      “嗯,”他看着我,“我答应你。”
      我点点头,然后三步两步蹦回了船上,靠着船闭目养神起来。福葛在我的旁边坐下,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我感觉到阿帕基也在我的对面坐下,一直盯着我,一言不发。
      “你盯着我看,好吓人。”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阿丽娅,”他不打算把视线从我的身上挪开,“既然布加拉提说了,我就得看好你。我总觉得你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你一向会这么做。”
      “福葛,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平心而论,”福葛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是的。”
      “太过分了!”
      “总之,不要给布加拉提添麻烦,”阿帕基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对布加拉提太重要了,这一路上,我们对你的紧张感不比对特莉休少…现在,我们该思考如何保护你了。”
      “保护我什么?”我又把冰袋捡起来,敷在额头上,“在老板把我当成亲信,抹掉我在你们世界里面的存在后,你们还要试图保护我吗?”
      “你知道了?”
      “布加拉提是我的恋人,福葛,”我微微把眼睛张开,“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丝线悬垂在我的指尖,而我的意识也随之沉潜入整个钟楼,这边的阿帕基和福葛都默不作声,而我的视线早就切换到了红粉佳人这一边。多亏了特莉休手里面延伸出蛛丝的宝石,我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整个钟楼用出百鬼夜行……不过不是米斯达当时所看到的那种。
      乔鲁诺看了看我,然后转过了头,继续望风。是他提前把宝石的内芯变成了不断吐丝的蜘蛛,让蛛丝在遥远的距离也不至于断裂。我只要有一个稳定的介质,我就可以对我想要作用的部位实施替身能力。
      我感觉自己的额头因为替身的使用在逐渐发烫,而此时的阿帕基和福葛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而我的意识只留存了一小部分在我的□□里,剩下的跟着布加拉提他们一起攀升。
      我感觉自己像是更高等级的生物,入侵了这个钟楼里面所有可能存在的生命和即将死去的生命,这种感觉是奇妙的,因为我真真切切变成了他们的一部分,潜伏在他们的意识体附近。我能感受到布加拉提意识的纯粹,还有特莉休意识里的不安,还有,来自于同一个人身体的,两个不同的意识。
      这就是老板……我屏住了呼吸,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和不安。这个时候,布加拉提和特莉休在电梯里缓缓上升,姑娘抓住了我的宝石,然后突然意识到了蛛丝的存在。
      “不要对他说,我在这里,”我在脑海里这样对特莉休说,“我不想让他担心。”
      “你要做什么?”
      “特莉休?”布加拉提转头看她,“你在跟谁说话?”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我从小就觉得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抱歉。”
      “那你和阿丽娅是一样的。”
      “诶……”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遇见阿丽娅,在一家医院里,她当时就在和她的影子说话。我那个时候不知道,那就是我们用来作战的,最亲密的战友,”布加拉提看着前方,“我和阿丽娅一起生活了两年,然后我们又分离了两年,在我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说,我永远都不想失去她。”
      特莉休轻轻点了点头。
      “她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无忧无虑,却又让人担心。她总是想着保护我们,又总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布加拉提转头看着特莉休,“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起……但是十四岁的时候,我以为她死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也许也和她一样,对自己的心意忽视了太久。”
      “她也是爱你的,布加拉提,”特莉休看着身边的人,“……抱歉,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没有,特莉休,”布加拉提对她浅浅笑了一下,“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我只是对阿丽娅感到不安。”
      我轻轻碰触了一下布加拉提意识的表面,然后把关注的重点从布加拉提那里抽离开,顺着电梯的钢缆进入地板里镶嵌的钢筋中。在那里,我解除了覆盖在我的替身上,使我隐身的幻象,也把我分散在各处的意识收拢了回来。
      我没有办法同时操纵百鬼夜行和意识的扩散,况且,把意识扩散到自己的幻境里,本身就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我之前和里苏特对战的时候,因为对意识的把控不成熟,所以差一点就被幻境反向支配,而现在,我还要保护布加拉提和特莉休,断不能以身犯险。
      我要以我自身为原点,制造出四个互相嵌套的幻象,就像是贴满镜子的屋子看起来要比原有屋子大一样,我要制造不同的空间,混淆布加拉提和迪亚波罗的视听,但是现在,按照布加拉提的性格,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如果迪亚波罗敢伤害布加拉提,我就要拼尽全部,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我能看到迪亚波罗扛着特莉休,然后把她丢弃在了一个角落里,而布加拉提很快追了上来,布加拉提位于东北方向,而迪亚波罗位于西南方向,他们的本体和彼此的幻境处在一个幻象空间内,换言之,他们的攻击都无法触及到对方。
      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幻境,同时窥探着迪亚波罗的容颜。这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的人果真是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能看到特莉休手腕上的断口还在流血!
      布加拉提很快对他发动了第一次攻击,而迪亚波罗不知用什么方法闪过。这个男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然后,忽然又到了幻象制造出的布加拉提的身边。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瞬移的,只知道布加拉提也一瞬间做出了动作,而这两个人速度快到让人咋舌……布加拉提不应该有这么快的速度,他到底是怎做到的?
      我挪动着脚步,不断地变换着布加拉提的位置,而布加拉提对我的存在没有任何的察觉,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攻击着他眼中的迪亚波罗。真实的迪亚波罗在这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静静闭上了眼睛。
      我在那一刻看到了他的脸。
      下一秒,那张脸蓦然放大,与此同时,我感受到呼吸猛然一滞。真实的布加拉提背着特莉休,因为没有发现迪亚波罗而东张西望,他却不知道,这位隐藏于暗夜的帝王正掐着我的喉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虚幻的布加拉提面对着我,而真实的布加拉提就站在我的背后,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我和迪亚波罗的影像投射到其中一个空间里,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跟过来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因为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四年……”
      他的手微微放开,而他的替身在那一刻反剪住我的胳膊,逼迫我跪倒在他的身下。我看见布加拉提跑过来,可是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另一个嵌套的空间中。
      “你真的很聪明……我现在还没有看出这些嵌套空间有什么规律,你想让我放了他?我也确实会这样做的,”迪亚波罗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为什么故意弄出声音?你已经做好臣服于我的准备了吗?”
      “臣服?”我笑了一下,“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是还是要感谢Boss帮我杀掉了法比奥,阻止我窥探「King」的面目……您的能力,是删除时间,对吗?”
      “做我的面具,这是我的命令,”他扯着我的颈带,逼迫我站起来,“掩盖我的身份,遮挡我的面容……把你的骄傲收起来,永远为我所用。”
      “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给了我生机的人,”我死死盯着他,“你要继续贩卖药品,让我与你同流合污,你以为藏在黑暗里,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真面目吗?”
      “那你觉得呢?”他却根本不理会我,“阿丽娅·布兰度?”
      “你原来一直在调查我……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永远都不害怕自己的血亲,也不惧怕自己的过去。迪亚波罗,你总有一天会为你的所有行为付出代价……现在在这里的每一个灵魂……每一个因为你死去的灵魂,它们都在这里看着你!”
      “你还相信鬼魂的存在吗,布兰度小姐?”迪亚波罗却毫不费力气地掰开了我的手指,重新钳制住我,“你那罪大恶极的父亲,你那冷血淡漠的母亲,他们的鬼魂又何时困扰过你?”
      “真正的帝王,应该体现出对子民哪怕只有一丝的怜悯和体谅,而你把他们当成牟利的工具,污染他们身上的每一滴血,害他们家破人亡……”我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父亲确实罪大恶极,可是我的母亲并不冷血,而你的另外一个灵魂,就是为了掩盖你的不安,你的罪责,还有你那肮脏的一切……”
      “阿丽娅,”他靠近我的耳朵,轻声叫我的名字,“你猜,我下一个要杀的是谁?”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用手腕里机关的弩箭射中了迪亚波罗的右手手臂,他的替身放开我,脸上又狠狠挨了我一拳。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与此同四,我瞥见地砖被拉链划开。
      我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或者是存在于我血脉中的,为别人死去的能力,在绯红之王穿透我胸口的前一秒,我趴伏在了被拉链划开的地板上,透过布加拉提骤然收缩的瞳孔看到了红粉佳人的眼睛。
      “这么喜欢自杀啊……”迪亚波罗看出了我最初的意图,“那我就让他看的再真切一点……最好看清楚……我的替身……”
      “阿丽娅!”
      我感觉绯红之王的手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那样,从上到下划开我的皮肤和身体。因为是替身,所以布加拉提从我洞穿的胸口处,看到了绯红之王那根本不带任何感情的绿色眼睛。
      布加拉提的嘴唇在抖,可是我的视野在急遽地后退,一直退到钟塔之外的天空,越过布加拉提背着昏迷不醒的特莉休匆匆向我赶来的身影。迪亚波罗重新隐匿在黑暗中,而这一切,都逐渐消失在了我的意识里。

      布加拉提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福葛在心里想。应该不至于,普通电梯运行应该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还有,纳兰迦在换机油的时候是不是又弄洒了,怎么这么滑?
      福葛抬起手,手上的嫣红色仿佛花瓣一般粼粼坠落,黏重的血液伴随着温热的生命感一起滴落在他的腿上,还有更多,慢慢渗透到他的鞋面和鞋底,从他的左边顺着甲板的缝隙铺到右边去……
      “阿丽娅……阿丽娅!”米斯达一把推开福葛,胡乱摸着少女浸满了血液的衣服,“你哪里受伤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米斯达的身体挡住了大半部分,但是福葛不会看不见,女孩子的胸口有一处凹陷。与此同时,更多的血液也从她的身下,顺着裙摆和腿流淌下来。
      下一个撞开他的是乔鲁诺,下一个是纳兰迦……他们围着她,给她治疗,呼唤她的名字,看着她蹙起眉头又松开原来紧握的手。她的心跳太弱了!阿帕基不知道在冲着谁喊,本来因为没休息好就泛红的眼眶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加恐怖。
      然后,布加拉提把昏迷不醒的特莉休放到他怀里,他无意识地接住了她,然后怔怔地看着那些血液不停地涌流。
      “她的身体在二次崩坏……我的修补速度跟不上她身体崩坏的速度……拜托了,拜托了,阿丽娅……”乔鲁诺扯下他身上的瓢虫挂饰,安放在她的伤口上,“快一点,回答我,布加拉提在你身边啊!”
      福葛看到,布加拉提跪在了她的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可是他的恋人没有给他任何的呼唤。那只沾满了血的手缓缓落下,就像是枯叶一样纤弱而无助。
      “阿丽娅,”他听见布加拉提的声音,那么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你在哪里呢?”
      乔鲁诺还在不停地努力,身上沾满了血,脸上也一样。她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原来的完整,可是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徘徊。
      “黄金体验告诉我,她还活着……”乔鲁诺用力压着她的胸口,“没事的,会没事的……”
      福葛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对在旁边呆呆伫立的自己,还是对其他围着她的人说的。
      “正常了,心跳恢复正常了……”
      福葛看着他们,好像隔岸观火。

      金发的男人坐在我对面,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棋盘,我们的周围漆黑一片,古老的书架上随处可见法律和考古的书籍。橡木做的楼梯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可是在我想要窥探的时候,我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丝绸的床单上随便扔着几本书籍,上面的署名分别是“乔纳森·乔斯达”和“迪奥·布兰度”,我觉得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墙上的圣母像温柔地看着我,手里抱着的婴孩懵懂无知。
      “我下完了,”他把棋子随便一扔,“该你了。”
      我看着棋盘,随随便便挪了一个棋子。
      “棋不是这么下的,啧,”他把那个棋子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真是哪里都像乔斯达家族的那些笨蛋,你的前十九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像个□□一样,做被安排好的事情,突破自己的本能,当了个干部,然后在生命的末尾和爱上了自己的人告别。”
      “我没有让你解释。”
      “我知道,”我没有看他,“我只是随口一提。”
      “我总能看见你,在这个永远被禁锢住的地方,你的濒死体验是我唯一的乐子,”他咧开了嘴,露出他尖尖的牙齿,“太弱了,总是死,总是死,一次又一次,又总是在半路的时候擅自挣脱开我的指引,跑回去……阿丽娅,你终于来到了这里,距离死亡之地只有一扇门的休息室。”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太没用了,只有乔纳森那样的可怜虫才会迫切地希望再次成为人,”他抱起了胳膊,“人总是有极限的,比如你。你的身体担当不起你的命运,所以你才这么想要奉献出自己那没有持续性意义的生命。”
      “嗯。”
      “看在我心情好的份儿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他睁开了他暗红色的眼睛,“问吧。”
      “感谢您为了取乐以及分享自己的人生,为我设计了这样没有意义的关卡。我想知道,你是否介意这个称呼,”我拿起了王棋,把它扔在了地上,“父亲。”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抬手扫落了桌子上的棋盘和所有的棋子。
      “我当然不介意。”
      他看着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温存。
      “我亲爱的大女儿,阿丽娅·索洛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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