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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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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我把眼神从乌龟上挪开,看着布加拉提,“你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儿?”
他没有答话,而是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我伤口附近的皮肤,火辣辣的感觉流窜到肩胛骨以下,连带着扩散到整片后背。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做出多余的表情,但是我后背的肌肤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往后坐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指,“我就是……”
“这个伤口明显不是简单的皮外伤,”布加拉提沉下脸,打断了我的话,“告诉我,阿丽娅。”
矿车慢慢停住,上面火车运行的隆隆声和行人的嘈杂声能够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这个临时的停靠站点只有一盏小灯,灯罩蒙尘,因为我们的动作窸窸窣窣落下灰来。
“如果我不回答呢?”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又能怎么样?”
钢链手指向我面门打过来的那一刻,红粉佳人立刻出现替我格挡住了这记攻击。布加拉提收了力度,因此我也只是受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害,但是我的心脏狠狠疼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快又淹没在了我的背部产生的痛感中。
我没有再看他,而是收起替身,沉默着把腿上的乌龟交给他。布加拉提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接了过去,但并没有对我做出再多的防备动作。
“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我中途离队,对你还有所隐瞒,”我垂下眼睛,“那你现在,相信我是阿丽娅·索洛科夫了吗?布加拉提?”
“我很抱歉……”布加拉提捧起那个乌龟,想要把它重新放回到我的腿上,“是我有些草木皆兵,因为上午的时候暗杀小队的人来过了,所以……”
“没关系,”我把那个乌龟推回到他手里,“暗杀小队那边有琴在,他们不会再来了。”
“你是去见了里苏特·涅罗……”
“不是。琴不希望普罗修特和我们产生冲突,于是她父亲向老板借走了暗杀小队,护送他唯一的女儿去东南亚,老板恨不得这个有异心的小队消失在热带雨林里,所以普罗修特在会议结束之后就接走了琴,现在大概已经走完半程了。”
除了第一句话之外,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们本来要乘坐威尼斯特快列车,但是不知为何,老板又给我们指派了专用矿车。我们需要乘坐简易矿车从废弃的矿道里一直到某个由「热情」控制的,也是用来运送铁矿石的火车站,然后换乘另一辆列车去到威尼斯。
“阿丽娅!”纳兰迦从乌龟里钻了出来,然后坐到了我和布加拉提中间,“接下来换我来就行了!你和布加拉提进去休息吧!”
“算了,”我笑着摆摆手,“乌龟里面的房间对我来说有些太闷了,而且我的替身控制范围大,万一有紧急情况的话也好处理。”
纳兰迦开心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回到了乌龟里面。我和布加拉提面对面坐着,忽然,我感觉到红粉佳人似乎有所动作。
我下意识地往身边看去,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当我操纵她动作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但是她并不在我身边。
“布加拉提,”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你的钢链手指还在你的身边吗?”
布加拉提没有犹豫,立刻做出了攻击形态,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们极其意外——钢链手指并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你真的放出替身了吗,布加拉提!”我站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
我看到布加拉提的衣服上,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晕染开来,而我又感觉到腹部的凉意逐渐转化为如蚂蚁啃噬一般细密的疼痛感。这几天的伤过于密集,我对它们给我带来的疼痛感已经麻木,但是现在我意识到,这个伤口来自我的身体。
“去乌龟里把乔鲁诺和纳兰迦叫出来,其他人在乌龟里原地待命,”我松开布加拉提的手腕,捂住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快……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感觉到喉咙里的血腥味在一层一层地叠加,而我腹部的伤口已经超出了订书机能够拯救的范围,它类似枪伤,作用在了替身上,而我并不知道本来应该出现在我身边的替身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我再一次召唤出了红粉佳人,可是这一次我又似乎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任凭我如何操纵她挥拳,她都没有撞击到可能存在的墙壁上。
我需要活下来,但是没有布加拉提的钢链手指,我们就无法到达地上。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打败那个使替身远离我们的替身使者,问题是,敌人到底在何处?
难道是暗杀小队背信弃义?不可能,据我所知,他们的替身能力都不会让替身和本体错位,布加拉提的替身无法活动很远的距离,因此一定是替身所在的空间被转移到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乔鲁诺,”我抓住了他的衣角,“福葛……他一定会想到,我相信你们……”
“纳兰迦,你能在隧道里探查到敌人的动向吗?”
“完全不能……”黑发的少年红着眼眶,手上沾满了地上逐渐冷却的血液,“我知道替身在哪里……可是它离我太远了,我无法判断它在隧道的哪个位置!”
“控制它,向上飞……”乔鲁诺捡到矿车的一块钢板,狼狈地躲避着敌人替身的拳头,“阿丽娅在心里这样想,我能听到她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墙壁似乎是受到了震动,有一只栖息在岩石缝隙里的壁虎掉在了矿车里,因为受惊,它的尾巴断成了两截。小壁虎很快越过了碎石和瓦砾逃走了,但是它留下的尾巴依然在原地不停地摆动。
“阿丽娅快要死了,”纳兰迦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啊……”
其实我死掉也没关系,乔鲁诺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这样说,也许送到这里已经够远了,我相信你们能够把接下来的路走下去。
“不可以……”
“乔鲁诺!”
纳兰迦撞开了站在原地发愣的乔鲁诺,而后者却只是看着壁虎的尾巴出神,下一秒,金发的少年用碎石狠狠划开了自己的皮肤,温热的血和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如果在乌龟里,替身是不会离开本体太远,并且会在预料的地方出现的,”乔鲁诺沉吟片刻,转身背对纳兰迦,“我会把米斯达叫出来掩护你,请务必记住飞机探测到的二氧化碳浓度!”
“只要能救阿丽娅,怎样都好……”纳兰迦举着钢板,挨下了那个替身的又一次攻击,“快一点!”
“你要干什么,乔鲁诺,”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我听见阿帕基的声音,“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过家家。”
“我也没有时间和您解释了,”乔鲁诺把手覆盖在我的伤口上,“请相信我。”
剧烈的疼痛唤回了我的意识,但是这种代表生命的鲜活感让我几乎要流下眼泪来,恍惚中我感觉有人为我擦掉了脸颊旁边的泪水,在我睁开眼睛之后,我看见特莉休闪动的绿色眼睛。
我握住了她给我擦眼泪的手,然后费力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摸受伤的地方,那里血液湿黏,但是之前被洞穿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是乔鲁诺的替身能力,”我听见福葛的声音,“通过壁虎断尾想到创造身体需要的零件,为了信任,不惜伤害自己来展示自己的替身能力无害……真有他的……”
“我一点都不奇怪……”我看着乔鲁诺,轻轻笑了一下,“毕竟他和我血脉相连啊。”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阿帕基走到了我旁边,“替身使者仍然不知去处,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是雇佣兵性质的替身使者,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只为了雇佣者办事……你可真会惹麻烦。”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被阿帕基按了回去,我能闻到特莉休身上的香水味和自己的血腥味,但是特莉休似乎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害怕或者是反感。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下一秒就会再次死去一般。
“布加拉提他们是不是都在外面?”
“为了保护你,保护特莉休,”阿帕基沉默了片刻,“但是我们无法确认敌人的位置……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如果继续这样,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敌人没有攻击他们的替身,而是在攻击他们的本体?”我吃了一惊,“按理说攻击替身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本体受到攻击?”
“是红粉佳人在某处被攻击了,我的衣服上才没有多余的裂口,”我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攻击替身的和攻击本体的不是一个人……那布加拉提放出替身的时候,他应该也会被袭击才对,可是他没有。”
“你现在不能出去,”阿帕基看出了我心里所想,“你才刚刚死过一次,别给我们惹麻烦。”
“现在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我、纳兰迦和福葛,”我无视了阿帕基的警告,挣扎着坐了起来,“把乔鲁诺他们叫回来,让他在乌龟里给布加拉提和米斯达治愈伤口,所有人的第一任务是保护好特莉休。”
“他的目标不是特莉休,是你!你还想死第二次吗?”
“我没那么英雄主义,”我握住了阿帕基的手腕,“我的替身操纵的距离最远,现在只有我能解决,你要相信我!”
那是和我们的替身都极为相似的人形替身,打击力度已经远远超出他们能够应付的范围,当我向着空气中弹射出弩箭的时候,它闪避的速度也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纳兰迦并没有在隧道里探测出除了我们之外的大型生命存在,而如此有规律的攻击,明显不像是持有替身的动物所为。它快速向我挥出一拳,我侧翻闪避到矿车下,与此同时,躲避在岩石缝隙里面的米斯达向空气中射出了一发子弹。
“不行,阿丽娅,”米斯达狼狈地躲开了另一记攻击,“我能感受到子弹出膛,但是小二并不在我们这边!”
“你能操纵它的吧!”我试图让不知在何处的红粉佳人用出百鬼夜行,“让小二松开子弹,按照原来的轨迹返回,如果能回来,就说明替身的所在位置肯定是有规律的……”
我的视野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错位,就像是电视的信号出现了波动,许多的雪花在我的眼前显现着。我明明还站在矿道里,但是我却看见了车站和那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个小孩子向我跑过来,我下意识闪避,他却径直穿过了我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却看到了红粉佳人的手和凌霄花的纹路,“怎么会……”
“阿丽娅!”米斯达狠狠推开了我,“你在发什么愣啊!”
我的头被撞了一下,眼前看到的又变成了矿洞中的场景,红粉佳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而当我闪避开那个替身的第二道攻击时,我再一次放出了红粉佳人,看到的东西却是黑黢黢的隧道,耳朵里打斗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真不懂「King」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她……”法比奥透过自己的替身,看着金发的女孩子再一次被他的替身狠狠击倒在地上,“这是被打到失去意识了么?为什么不还手?”
她的同伴还在奋力地反击,但是很快就躲回到了乌龟里,似乎要抛弃她一样。
“这就是我的替身,「孤独深处」的能力,能够让替身和本体错位分离,除去那层精神上的盔甲,就是柔软的□□,像是可怜的小虾仁一样……”他摘下了挡在眼睛上的墨镜,深绿色的眼睛渐渐变成原来的颜色,“现在你可以出手把她带回来了,安东尼奥。”
“我对女人没那么大兴趣,”对讲机里面的声音滋滋啦啦,“她们比同龄的男人更加年轻,有生机,碰到她会让我浑身起红斑的。”
“她已经十九岁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年轻,”法比奥把报纸放到了一边,“去把她带回来,顺便可以把断了电的轨道重新接好了。”
“你在耍我吗,法比奥,”对讲机里面的声音透露出几丝不耐烦,“矿车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什么女人。”
“别闹了,安东尼奥,你……”
他抬起手,刚想按下对讲机,余光就瞥见一只在地上不停抽搐的手。那只手的截面整齐,边缘还有锯齿形状的拉链。对讲机里面的声音还在不停地传出来,而他想要张开嘴时,却发现他的嘴巴已经被布加拉提的拉链封住,没有办法发出多余的声音。
“你知道,我小时候可是在死亡的边缘走过无数次,”我从地上捡起那只手,拿出了被它松开的对讲机,“我知道在喉咙外围就能切开人的气管,用一种方法,就能让你逐渐失去意识,在窒息中死去。”
他看着我,双手被乔鲁诺的替身制造出来的藤蔓绑住而动弹不得,而我整理好裙摆,坐在他的身边,托腮看着他。
“你想问的东西有很多,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在同一条线上的三点确定了一个平面。你的替身会以你自身为圆心伸展出一个球面,而我们的替身,就会出现在以我们的□□为原点的立方体的棱与这个球面的交界面上……”我轻轻笑了一下,“法比奥·比安奇,你教授大学数学,因为涉嫌杀害同事被捕,又被某个境外组织救了出来,目前从事雇佣兵工作。普通人可能找不到规律,但是我们的队伍里,有一个天才……他利用我和队友替身的交互就确定了几个点,然后,我们找到了你。”
布加拉提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他那种失而复得的安心和宽慰,以及对这个人产生的愤怒之情,而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嘛……我可以告诉你,多亏了你的伤害,我现在能够做到与替身共享视野,就和你一样,”我用弩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最后一个问题,「King」是谁,为什么想要得到我?”
法比奥却没有了动静。
我察觉到不对劲,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与此同时一支针筒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里面的液体顺着针尖滴到了地板上。
“这么快……是□□!”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会这样,可是我没有看到任何替身……”
这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瞬间,而一直在我背后的布加拉提和站在我面前的乔鲁诺都没有任何可能出手的机会。但是这个替身使者并没有直接用毒药杀掉我,而是选择杀人灭口,到底是为什么?
一切都好像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而地面上的对讲机也像是被人踩坏了那样,里面再没有任何的声音。外面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可是医生却并没有看我们,而是匆匆往站台的另一边跑去。
“那个警察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听见路人的窃窃私语,“突然就朝着空气开了一枪,然后不省人事……”
“我明白了……”我看着站台那一边被抬起来的,已经神志不清的警察和被他扔在地上的枪,“他能够看见我的替身,而红粉佳人当时对他做出了攻击行为,所以他冲她开了一枪……”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存在的替身使者。一身工作装的女人在不耐烦地打着电话,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哒哒作响;粉色头发的少年睁着他绿色的眼睛,拿着一只洋娃娃,怯生生地对被他不小心撞到的小女孩说着对不起;皮肤黝黑的搬运工肩膀上扛着箱子,正大笑着和同伴说起自己的生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正常,但是我知道,杀死法比奥的人就混杂在这个车站里,时时刻刻盯着我们看。
“铁路已经不再安全,我们开车从城市里面穿行。车厢里可躲的地方太多,对于时刻可能被偷袭的我们来说极其不利,”我用丝巾挡住自己身上的血迹,站了起来,“布加拉提,你同意我的建议吗?”
“我同意。”
他上前一步,抹掉了我脸上沾着的灰尘,但是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自己把脸上干涸的血迹一并抹去。
他被噎了一下,把手从我的脸颊上拿下来,后退两步,一言不发。乔鲁诺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也挪开了他的眼睛。
“我去车站外面找车,”他上前一步,把乌龟递给了布加拉提,“我需要你的替身掩护,姐姐。”
“没问题,”我冲着乔鲁诺微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我们在车上的时候,特莉休悄悄牵住了我的衣角,但是在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又放开了我的衣角,假装看窗外的景色。车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我能看到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总是到处乱跑,在广场上看月亮,在草坪上吹泡泡,后半夜踩着夜露回来,蒙上被子睡到中午,”我看着窗外的景色,然后转头看着特莉休,“你喜欢做什么?”
“啊……”她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和她说话,也转过头来看着我,“偶尔会和母亲一起唱歌……”
“我小时候也会和我母亲一起唱歌,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笑了一下,“她是俄德混血,在我四岁的时候回到了俄罗斯。”
“……那她还好吗?”
“她在回到俄罗斯的第三天就去世了。”
“抱歉……”少女看着我,垂下了眼睛,“那……后来呢?”
“你能看出来我和乔鲁诺长得很像,对吧?”我往她的身边坐了坐,“我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他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接下来我总能在梦里见到他的影子,就像是错位的时空一样,我甚至在十二三岁的时候看见了他的灵魂。”
“人是有灵魂的吗?”
“我觉得是有的,”我闭上眼睛,笑着靠回到了汽车靠垫上,“杀死我父亲的人告诉了我身世,但是那个时候我回想起他……他应当是在死后回来看我的吧。对我感到好奇?或者是充当了一个不合格的死神使者角色。总之我活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那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吧……”
“爱倒是说不上,但是我母亲说啊,我和他长得很像,”我睁开眼睛,看着车顶,“由此你可以通过乔鲁诺代入一下我父亲……啊,但是请把他想象成一个壮汉哦。”
特莉休垂下眼睛笑了一下,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我接过她的手,然后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很抱歉让你担心,刚才也是我没有意识到,所以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看着她的眼睛,“其实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就在刚才,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
特莉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只是在原地沉默着。她和我不一样,没有见过那么多生死拼杀,也没有见过尸横遍野,更没有和我一样淡漠的心性。她能撑住,没有崩溃到大喊大叫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呀。刚才那个人是冲着我来的,可能像我们这种漂亮的女孩子,就免不了被人追逐的命运,”我冲她眨眨眼睛,“接下来,说是保护你,可能实际上大家都是来保护我的。不知道你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扣我工资呢?”
“我不知道,”特莉休抬起眼睛,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看着她,“但是有些东西,只有未来成为现在之后,我们才能知道,不是吗?”
“嗯,”她点点头,“阿丽娅,你的全名是什么?”
“阿丽娅·索洛科夫,因为没有受洗,所以我没有中间名。”
“你会说俄语吗?”
“会日常交际,”我轻轻笑了笑,“只会说,不会写。”
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之后,特莉休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的肩胛骨上之前流血的伤口已经被乔鲁诺治好,现在,那里的皮肤完整如初。
布加拉提开着车,阿帕基在前面拿着乌龟,过了一会儿,阿帕基回头看了我一眼。
“难得见你这么关心人。”
“我们都是女孩子,所以我猜,她一定会害怕的,”我低头看了特莉休,又重新看向阿帕基,“从各种意义上说,她都太小了,比危险更令人恐惧的,就是未知。”
布加拉提始终一言未发,但是我们两个却同时在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彼此的眼睛。我立刻看向别处,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继续这样由着自己的脾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刚才……是故意要躲开你的。”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阿丽娅,”布加拉提看着前方,“但是我突然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对这种改变……我感到不安。”
“布鲁诺。”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我仍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但是我能从布加拉提看向我的眼神里,找到那种和我不一样的温存。
当他看向我时,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琴是对的,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和他相比,我自认为的爱不过是一点被人弹落到烟灰缸里的火星,随便一吹就能熄灭。
他应该获得更多的爱,这种爱能够弥补母亲和父亲先后离开带给他的缺憾,能够将我们的相遇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会为了我的抉择成为托举他向上的人。因为我没有在爱他,所以我愿意随时准备好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我的意志和觉悟,
“阿丽娅,”他的声音温柔,“怎么了?”
“没什么。”
我看着外面的夜色,合上了眼睛。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