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cked》岁月堂堂

36、狼藉

　　兰见出门前一点妆都没画，你劝她要不画一个吧？
　　兰见说你们放心他吃这套，你们跟他说了我去吧？
　　说了说了，就靠你当回科研妲己帮我套出来他们专利流程了。你阴森森笑道。
　　兰见也眯起眼在镜子前摆出一个跟你同款的阴森假笑。
　　然后你俩没能撑住两秒双双破功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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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朋友们不知道卞玉阙为什么带他们出来吃意大利菜，小朋友们只知道好吃。
　　然而在干完了一份炖牛腿肉一份披萨双份千层面后小燕意识到了为什么。卞老师没怎么吃，就尝个味，注意力基本不在面前干饭的两人身上，而在邻桌。邻桌四个人，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听起来话题是搞实验的，在说什么养小耗子的事。挺有趣，但是好多词儿很专业，听不大懂。

　　邻桌准备离开，人站起来拿外套，卞老师忽然开口叫了一个名字，说等等。小燕往邻桌看过去，叫的是那个跟卞老师坐同边但是不从靠他们这边起身非要从另一边出去的长裙姐姐。
　　长裙姐姐僵了一僵，说有事吗？卞老师有点无奈说连招呼都不打啊？长裙姐姐侧着头不搭卞老师的话。
　　皮夹克哥哥往前站了一步隔在两人中间问你是？
　　卞老师说是亲戚，刚才认出来。
　　长裙姐姐就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卞老师说好，再见。

　　小朱心里没数，问卞老师认识啊？
　　卞老师手里握着手机发消息，闻言头都不抬，说是我对象。
　　小朱说哦。
　　然后一口红酒煮水果卡在了嗓子里。
　　小燕赶紧给她拍背拍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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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卞玉阙终于开口叫你的时候，你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敢看他，总觉得只要看一眼就会动摇了。所以你急匆匆地说再见，他说出再见的那霎，你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

　　车从高架桥下驶过去，一截一截的阴影。兰见和佳佳在说话，你因着方才最后的插曲兴致稍缺，只听她俩说着偶尔附和。手机震动，拿出来在手臂下看一眼，是短信。
　　“咱们见一面吧。卞。”
　　屏幕太亮了，刺得人眼疼。
　　你摁灭屏幕抬头往外看，熟悉的街道和夜色，快速公交从车旁划过去，红色的广告被橘色灯光冲淡了明度。
　　没什么看的，于是你低头摁亮屏幕，一个手打字回那个号码。
　　他回你时间，问就在你家小区门口行吗？
　　你又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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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总是恢复得很快。
　　但同时生活里的许多瞬间都能触动你。
　　其实不是你恢复了，只是你很快地把这块狼藉的区域遮了起来。像土地失于沃肥，不停歇地轮转耕种最后变得贫瘠，变成干枯惨白，一点湿润路过就会留下印子，然后很快又无声无息。
　　你回到房间里，拉开首饰柜子，里那串花里胡哨的水晶链子躺在十天前放的位置上。
　　你捡起那串链子，冰凉凉沉甸甸地地硌在手里，你想你要离开他了。
　　……
　　要离开我了。这个人。要离开我了。
　　你难受得浑身颤抖，只觉眼泪蓄在眼睑里。

　　他迟早要离开你。
　　这天来得不迟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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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玉阙花了很大力气才赢下小燕。
　　小燕不客气地说卞老师您状态确实波动大。但常年用功研究底子好，所以大家轻易下不过您——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小朱心道不好赶紧拿记录板使劲拍小燕手臂，说毒舌你快住嘴！！
　　卞玉阙冷笑，说果然还年轻呢，小心以后下完了出门被套麻袋揍一顿。
　　小朱心道诶卞老师怎么也较上劲了这两人没救了。
　　她就在一边跟杜杜蹲一块，杜杜看着她手里的酸奶盖子满眼垂涎。

　　小燕下棋的时候语言中枢不经过大脑指挥，嘴里过什么说什么，偏偏也憋不住，很多人下完了都想锤他，上次甲联王同学跟他下完了人被气得要死，看见卞跟他下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才缓了缓脸色。
　　小燕伸手重摆棋子复盘，卞玉阙却挥挥手，说晚上再来，小燕表情就很扭曲了，人问您要去干啥？
　　卞玉阙说有事。

　　听卞玉阙要出去，小朱也不想在小别墅跟小燕朝夕相对，她问卞玉阙能不能让她去找识浊玩。小燕表情就更扭曲，说你又想丢我一个人。
　　小朱说我们孤男寡女不合适，小燕说阿姨买完菜就回来了！
　　卞玉阙不想听他俩叨叨，便武断地让小朱问识浊愿不愿意带上小燕，愿意就一块去。
　　小朱就跟识浊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识浊奶奶，听见是棋会的小朋友找孙女玩，奶奶立刻就答应说来呀来呀，今晚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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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下楼去买小蛋糕招待朋友，甜点柜前左右看看，最后选了有芒果夹心的。
　　跟上次姐姐给她买的芒果盒子有点像，虫虫有点想你。你有快大半个月没去棋会，她想和你玩。但学校发的作业又多，双休日下完棋做完作业难得挤出一些空，但你最近又很忙，凑不到一块的时间。

　　小燕跟虫虫复盘，小朱跑去厨房看奶奶做菜，虫虫感觉朱姐姐好像很少跟人下，但成绩又很不错。她问出来，小燕坐她对面轻笑了声，人手里握着被吃的棋子说她是下多了反而发挥不好的类型。虫虫第一次听见有这样类型的棋手，她一直以为棋手不刻苦就不要想厉害。比如燕哥哥也特别吃状态，但也是勤勤恳恳打谱的人；就是在圈子里当镇山太岁的卞老师，也从几岁开始就寒暑不论年复一年地研究，虽然性格棋风不同，但努力是不会辜负人的。
　　虫虫很迷惑，小燕心平气和，说她是天才，学什么都很快，所以也不怎么长久，过几年上高中了就不想下棋了。
　　虫虫问那燕哥哥呢？
　　小燕复盘吃棋，道自己只是做题家。
　　虫虫低头推敲棋路，马回退对角线上，小燕说再拿车压后就是去年棋王赛的思路。
　　王车还没易位，收益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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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见接到了你母亲的电话，听着听着眉头就堵了起来，挂了电话她就去找佳佳。佳佳还在给本科娃娃上课，兰见在教室外探头探脑的，佳佳回头写板书就看见她隔着观察窗对自己挤眉弄眼的。
　　下了课兰见拉着佳佳就往食堂走，边走边道“安安妈给我打电话了。”
　　兰见问说什么？
　　“说最近要过来看安安，问她在不在这边。”
　　佳佳默了默，说现在她们见面，场面会收拾不了吧……
　　兰见苦恼地抓抓头发，说那我跟安安说嘛？
　　佳佳道说吧，这也不是你好决定的事。
　　兰见拉着佳佳的袖子说那你跟我一块去吧，我有点怕安安难受，没底。
　　揣着心事兰见就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两人还在食堂碰到了男同学，男同学肘弯弯戳了下身边的室友，室友就很上道去跟两人打招呼，说诶兰见也在，多久没见了，来怀念母校啦？兰见看见男同学就笑了笑，说对，回来吃食堂。
　　吃饭的时候兰见没说什么话，她心里揣事便高兴不起来，男同学坐她旁边也感觉她心不在焉，就问她中午来学校今天没上班吗？兰见说下夜班。
　　气氛平和地吃完了饭，男同学吃得快一点，吃完了就起身去买纸巾，兰见想说自己包里有，摸了摸又没摸到便作罢了，不一会儿男同学从柜台那边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水果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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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下班回家，在小群问兰见晚饭吃什么，兰见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没有的话她跟佳佳一致同意吃楼下的麻辣烫。
　　吃饭时候兰见简短地概括完了今天你母亲说的话。
　　你顿时食欲全无。
　　“我不会见她了。”你说。再见她你会窒息死掉的，你想。
　　佳佳看着不是滋味，她拉着你的手坐下来，给你塞了杯热水，说不见就不见吧。别难过。

　　但你母亲找了过来。
　　数天后的傍晚，你在小区门口看见了她。
　　她背对着你，跟门卫说着话。你远远看着，本来是不确定的，但看见那个背影的时候还是呼吸一窒，所以趁她还没有转身过来，你直接进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你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一人高的盆摘遮挡着你，终于在她转身的时候透过缝隙看清了脸。
　　那确实是你母亲。

　　那明明是你的母亲。你们互相之间曾那么熟悉，有无数次你跟她隔得远远的但你叫她妈她就回过头来，前二十年里这样的对话与回头发生了无数次，因此建立起了就像使用筷子一样的条件反射。
　　此时你刻意地逆反呼唤她的冲动，让自己从她的视线里逃离。
　　你叫服务生点了杯咖啡。
　　隔着盆摘叶子、半透不透的玻璃，街道你看着母亲，门卫不让她进，于是她便在玻璃门外等着，你看她皱着眉头，穿着几年前你陪她去买的大衣，提着一大包东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等你。
　　你给兰见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兰见惊讶又担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她问你哭了吗？
　　你有些哽咽，说我妈在咱们小区门口。
　　兰见静了静，问你在哪儿？
　　你说小区对门的咖啡厅。
　　兰见说我在地铁上，马上到站了。
　　你说就跟她说我搬出去了吧。也别说我现在在哪个医院。
　　兰见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