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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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雅舍的招牌凭着逗猫香囊再度在江宁县内红火起来了，正逢夏日，来洗猫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为了更好的迎合顾客，宋瑜还去隔壁医馆开了驱虫药浴的方子，打出了进阶版本的洗猫套餐——药浴防虫。
价格比之前本就提了价的洗猫过程还高了一倍不止，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富户来订购，刨去草药的成本，利润颇丰，这功劳还得算到孙坊主头上。
“瑶姐姐，我来给你送利钱来了！”宋瑜刚一进门就开口，孙瑶寻声来看，亲热地握住宋瑜的手：“这大热天的，何苦你自己来呢，叫冬儿送来得了。”
“这不是想见瑶姐姐嘛！”宋瑜撒娇道。
自从逗猫香囊的生意做起来后，狸奴雅舍便跟彩云坊达成了深度合作，宋瑜也借着这机会同孙瑶越来越熟络，到现在姐妹相称，还托孙瑶在与大户谈生意时帮着宣传宣传，也不白宣传，凡是孙瑶荐来的客户宋瑜总要分两分利给彩云坊。
有利益捆绑着，这感情自是越来越好，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宋瑜乐呵呵揣着孙瑶给的点心打道回府。
眼瞅着要进七月了，走在路上太阳都烤人，为了省钱宋瑜也没舍得叫车，走两步便躲进小巷子里的阴凉地风凉下，三转两转眼看就要回去了，却在最后一条巷子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李冬梅，这生意你要不想做别做了！”
李冬梅……这听着倒是耳熟。宋瑜顿住脚步，忍不住细听。
“哎呦，孙妈妈，我是当真想做，可、可那猫儿不听话啊，我刚才都把它带过来了，谁知这一开笼子它就跑了！”
是王二虎他娘！即使这人声音再怎么谄媚，也改不掉那股子令人厌恶的尖锐长腔，真亏得那孙妈妈还听得下去。宋瑜一面腹诽一面听二人继续言语。
“冬梅，要我说你家里也不缺这钱，何苦来的卖它？”
“害，还不是我家那闺女……”
嗯？是说的王金凤吗？宋瑜有心再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两人的声音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稀碎的脚步声，不多时就彻底没了声响，想来是已经离开了。
宋瑜好奇心还没那么强，一路迈着小碎步赶忙回家，却见宋珩宋璐两个本应在后院读书的此时站在店里看顾生意。
“怎的你们两个跑到前头来了？不上学了？”
宋瑜问话同时打开食盒，端出一份四色素饺和加了薄荷熬煮的绿豆凉糕，再撒上点白糖水，一口下去清清爽爽又能解暑，夏日里吃这个最好了。
宋璐见了欢呼一声，明明心里想吃极了，却不张口讨要，凑到桌边眼巴巴瞅两眼又看向宋瑜，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看得宋瑜哭笑不得，手指戳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脑门：
“好啊，你把对付你林大哥那招都用到我身上来了？这就是专门给你带的，哪儿还用你这么费尽心思啊。”
这还是这两天才出的招儿。宋璐年纪小总是坐不住，尤其听见前头店铺里总有猫叫她心里更痒了，是以写出来的字也跟着歪七扭八，练不出个样子。林致远为了能让宋璐坐得住特意做了不少精巧点心：芙蓉糕，山楂糕，荷花酥……样样精巧别致更胜祥福记，还有些祥福记都没有的糕点，一下拢住了小丫头的心。
林致远承诺只要宋璐写满工整规矩的三张大字便可换得一碟点心，可惜宋璐耐性不足，一张纸总要写废五六个大字，初时总也换不到点心，就想到了这么个馊主意，无声地撒娇卖乖，两个小丫揪无声摇晃，不到一刻钟林致远便败下阵来，乖乖递上糕点。
“昨日起林夫子也不吃她这招了，阿姐且随她吧。”宋珩帮着冬儿给客人结了账走近，“方才谢大哥回来了，还带了信给林大哥，他们两人在后院商量事情呢，正好我们上午的课业做得也差不多了，就来前面帮忙了。”
“谢大哥回来了？”宋瑜掰手指一算，奇道，“统共才过了不到半月便回来了，他腿脚倒是快。也罢，随他们去，冬儿，晚上做些好菜迎一下谢大哥。”
“好嘞！”
当晚宋家好好热闹了一番，宋璐缠着谢守义讲那些“奇闻轶事”，冬儿跟宋珩年纪小些也被唬住了，围成一圈听谢大哥讲故事，唯有林致远一人守在桌旁，一整夜都心不在焉，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郁色。
“发什么愁呢？”宋瑜端着绿豆汤在林致远跟前一晃打断他的深思。
“！没什么，不过是想一首好诗罢了。”林致远回神轻笑，接过绿豆汤小口抿着。
宋瑜看出他所言不实，应道：“好诗？想来是这暑热难耐，热得林公子诗意滞塞，连作诗也这样愁眉不展，还是说做得是悲苦的诗？”
“倒不至于悲苦，只是愁闷。”
“愁闷？我倒是不知道林公子这样又有才干，又有好样貌的人，还能有什么可愁，什么可闷？”宋瑜在他身旁坐下，“愿闻其详。”
“这……”林致远垂眸，有些迟疑，“在下想问宋姑娘，你费尽心思为宋珩延请先生，请我们教导他八股文写法，可也是为了让他科考？”
“自然。我自信他有这个天赋。”
“若是他没有呢？”
“那我也希望他去读书考取功名。”
“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若是没有读书科考为官做宰的能力，又何苦非要让他去考功名，其他行当不好吗？”
宋瑜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向林致远，这未来的状元郎怎会说出这种话，难不成真是个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去了？她嗤笑摇头，手里扇子带出丝丝凉风，在这夏日中勉强缓解半分闷热。
“林大哥，我不信你不知道做官和其他行当的差距。只要考上了秀才，每月便有廪米六斗，免除赋税徭役，一家五口省一点这米就够吃了，后面更不必说。只要连年考核达标，便是个旱涝保收的差事。”
“而农户看天吃饭，倘或遇上大旱大涝便是白干，工商也是要看自己经营能力，若是东西卖不动砸手里了，不也是没收入，且商人再有钱也不能穿丝绸的衣裳。这桩桩件件，便是你以前不知道，现在总是知道的。”
当然，也是因为我要完成任务。宋瑜在心里默念。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那是现代，在这儿？还是老老实实科举入仕来得实在。
“若当真入了官场，尔虞我诈朝不保夕，哪里又比农工商这几样轻快呢……”林致远低声说道，不像是反驳宋瑜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这么说，那当皇帝的也要怕自己手底下人闹革命，给自己弄丢了皇位。”
“宋姑娘慎言！”林致远大惊，抬手想捂住宋瑜的嘴防着她再祸从口出，只差几寸的位置又想起这于礼不合，手臂僵在空中停了片刻，失笑收手，“姑娘你也太大胆了些，但，说得也对。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收拾了东西回去睡吧。”
“别多想，真要放弃仕途那也是考到了不去才叫放弃，不然那不就是考不上吗？”宋瑜安抚道，起身打断了那边的故事大会，“行了，快别缠着你谢大哥了，早些睡吧。冬儿你来跟我一起收拾了。”
众人应声，各自散去，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宋姑娘早，我家姑娘吩咐我给你送点心来呢。”
一大清早汀兰就带着食盒来了，四样小点有一款是宋瑜之前央刘明珍做的蛋挞，还有两样却是绿豆糕和马蹄糕，以及一小碟清口的凉拌瓜菜。
送来时宋家几人正在吃饭呢，正好给早餐添个菜。
即使蛋挞凉了也是奶香四溢，一端出来小宋璐的眼睛就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听自己姐姐介绍后立马就去拉林大哥：“林大哥林大哥，这不就是你上回要做的‘烤蛋’吗？刘姐姐家都做出来了，你快学一学啊！”
“哈哈哈哈哈哈”
“哈咳咳……”
旁边两个知道内情的笑得停不下来，宋珩正吃着一下子笑得呛住了咳嗽不断，林致远无奈苦笑，不得不再跟宋璐解释一番：
“这是要用牛乳和牛油做的，如今咱们家里做不了的。上回是我不知晓具体配方才出了问题，就这么一回做坏了被你记在心里。你这小丫头，三字经要三催四请才肯背一遍，这种事儿记得倒是牢。今儿上午加练一篇大字。”
“阿姐！你看林大哥偏心！他就从不给哥哥加作业！”宋璐吃瘪转头向宋瑜求救。
“那是你哥哥认真刻苦，学的东西都能掌握住，哪儿像你，天天想着法儿出去玩。咱们来了才个把月，我前儿怎么听说你把西街赵掌柜家的小儿子推泥坑里了？”
宋璐试图看天躲过去，奈何宋瑜紧盯着她，逃不过交了实底：“那家伙跟我拔草根，输了不认账！我就……就给他个教训。”
宋瑜面无表情盯着小宋璐，在她快忍不住要逃跑之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得漂亮！这种输不起的家伙就得给他个教训！他输给你什么了居然不认？”
“他答应给我买三根糖葫芦！”
“嗤，就这么三根糖葫芦他都输不起？阿姐给你买！”
“阿姐最好了！还有那个牛油和牛乳，璐璐还想吃蛋挞……”
“那个不行，又贵又难做，以后我天天带你去刘姐姐家，你让她家厨子给你做着吃好不好啊？”
“咳……”一旁的汀兰终于听不下去了，“就是我们刘府也不能见天儿地用这么金贵的点心啊。这眼见天都大亮了，是不是该去念书了呢？”
最后一句话是汀兰半蹲下来对宋璐说的，小宋璐还想拒绝，却被自己哥哥一把薅走，随两位不太正式的夫子念书去了。
宋瑜也不傻，刘明珍不会无缘无故遣汀兰来送点心，再看汀兰行动，她也喊冬儿去前店收拾下准备开门，自请了汀兰落座。
“宋姑娘，我就不跟你再寒暄了，我家姑娘遣我来只想问，听说那位谢大哥回来了？”
宋瑜招呼汀兰喝茶的动作顿住，笑眯眯看向汀兰：“是啊，你刚才不是瞧见了？明日起两位夫子一起教学，定不会误了刘家小少爷的学的。”
“……谢大哥就没有什么别的交代？”汀兰追问。
“什么？”宋瑜装起糊涂，转头请汀兰也尝尝点心。
汀兰一时恼了，左右一看四下无人，走近了压低嗓子急道：“宋姑娘你就别装样了！你分明知道我家小姐她、她……”
宋瑜还想再逗两句，可眼见这丫头脸都红了，生怕再给她气坏了，忙拉她坐下，一只蛋挞直接塞她嘴里：“哎呦，是我不该，我向汀兰姑娘赔不是，可好？你可真是尽心，好容易出来回也不肯摸鱼……”
“唔……摸鱼？我又不爱吃鱼。”汀兰拿下咬了一口的蛋挞，困惑问道。“宋姑娘你可别卖关子了，我可急着回去回复呢，你是不知道，小姐她……”
“好了好了，那位托谢大哥带了话，就两个字：‘等我’。”
汀兰听后眉头不展，小小年纪（宋瑜你比她还小呢）学着大人一样叹气：“哎……多谢宋姑娘。”
“你叹气做什么？”宋瑜不解。
“实在是这林公子……”汀兰欲言又止，几番看向宋瑜，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坐在宋瑜身边，满面愁容：“宋姑娘，你与那位林公子更熟稔，你说我家小姐，真能等到这位林公子吗？”
闻言宋瑜也收了笑容。
现在她大抵明白汀兰为何叹气。林致胜那人看起来便有些孩子气，行事作风多少有些不着调。说来他其实与刘明珍年纪相仿，可两人站在一起明珍姐就比他成熟多，也因此当初听到刘明珍的心上人是林致胜时宋瑜是一万个不信。
如今眼看刘明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林致胜却只留了这么两个字，连进展如何，他家中又在何处都不知道，对刘明珍而言风险不小。万一……
宋瑜甩去心中杂念，真诚说道：“我只能说，你回去劝劝刘姐姐，这事儿若是刘夫人来处理，比我们胡乱要好很多。”
汀兰点头，两人怀揣着对这桩情事的担忧分别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