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道——人性的选择》莫芸汐

4、信任

　　我看到的世界是暗淡无光的，却在那个女孩的带领下认识了不一样的人间。——题记
　　江梦最近几天的训练有些无精打采，对于以前最擅长的格斗训练也失去了兴趣。每次看到曼妙的紫罗兰都会不由想起那个女孩的双眸，那双如梦绮丽、让江梦一眼沦陷的紫眸。
　　晓晨芸年龄还很小，但那天晚上和江梦相遇的场景挥散不去。是着魔了吗？每次见到挂在天边的月亮，总能想起那个大姐姐似昙花一现的笑容，她总是坐在窗边托着腮，望着窗外温柔的月色，幼小的心灵得到很大的慰藉。
　　江梦毫无目的的在学院里乱转，看着操场上拼命提高名次的学弟学妹，不禁想到自己那时为活命而艰难训练的模样。只是那时唯一一个博得她信任的人是一个心理扭曲的疯子。不知不觉来到大门前。那个大门和她刚来到这个学院时一样：锈迹斑斑、脏乱不堪，推一下都能发出刺耳的鸣叫。盯着这扇大门，江梦的心里像是学院里疯长的野草，杂乱无章。她望向天边的乌云，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上一次被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江燃身死之时。想到江燃，晓晨芸天真的模样浮上心头。信任她？不可能。江梦嗤笑一声，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她记得自己说过，只要把晓晨芸平安送回她家人身边，她就和那个女孩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想赌一把，但她又不敢，她无法忍受被背叛的滋味，这是一种可能，也可能是因为她太懦弱了吧。
　　晓晨芸不懂什么叫作美，但是对于那天晚上遇见的大姐姐，那个勾人心魂的笑容配上温柔的月光，说她美都有些不足也。当她和妈妈一起去赶集时，突然看到大街上贴着捕杀杀手影的公告，凑过去一看，却发现公告上贴着那个大姐姐的照片。晓晨芸登时觉得怒火涌了上来，当着集市上所有人的面大声嚷嚷着：“漂亮姐姐才不是坏蛋！”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吓得纷纷逃离，有人在寻佛祖平安，晓晨芸的妈妈也在祷告着，说小孩子不懂事，请求厄运离开，然后拉着晓晨芸匆匆回了家。对于那天集市上发生的事晓晨芸的父母只字不提，以为晓晨芸只是年龄太小，不懂事罢了。只有晓晨芸一人明白，她想和大姐姐见面的心情愈加迫切了。
　　自从江梦那天遇见晓晨芸，觉都睡不踏实，是自己动心了？江梦摸索着下了床，拉开窗帘。可能是因为学院里乌云密布的原因，她一点月光都看不见，楼下漆黑一片，江梦倚在窗边，感受从外面涌进屋内的凉风。杀手的第一条约束就是不能对任何人动心，就像一个毫无情感的杀人机器。可是现在，江梦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个女孩艳丽的紫眸在她心中荡漾着，她的睡容浮在心上。江梦晃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那女孩的面孔像是刻在脑中一般，还有那句，“有我陪着你啊！”江梦承认，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颤了一下。好久没有体会到温暖的少女听到这句话，这无疑是精神上最好的治愈。那时有晓晨芸陪在身边，江梦无法否认自己当时体会到温暖的心情。既然无法忘掉她，那自己就尝试接受她吧。
　　后来，晓晨芸从父母口中得知那天晚上遇到的大姐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晓晨芸不相信。这个真相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她没法把那个如月光般温柔的少女和罪恶滔天的杀人犯联系到一起，她坚信江梦是冤枉的。晓晨芸确实无法理解那些电视报道的小偷、杀人犯的做法。好好活着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罪受啊？只是年龄尚小的晓晨芸不知道，那些人也想好好活着，也想好好拥抱一下这个世界，只是他们无权这样做罢了。
　　江梦突然有种想再和那个女孩见一面的冲动，但学院里的活实在让她抽不开身，更何况还有父亲诡异身死的真相，她也只能把行动化作想法。
　　晓晨芸特别想再见那个姐姐一面，哪怕她们只有一面之交。但她的父母自从经历了女儿走丢这件事之后，就把她看得死死的，简直让晓晨芸感到窒息，所以想再见江梦一面也只能形成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愿望。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几年，而让这两个少女重新见面的机会从天而降。
　　时光飞逝，江梦转眼间就成为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只是想和晓晨芸再次见面的想法没有丝毫变化。训练天天做，也依旧被关在废弃的铁门里面，但江梦的心已经软了下来。追杀唐衡和调查案件同时进行，让江梦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没有跑到社会上惩治那些小混混。这让一开始胆战心惊的众人松下一口气，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警察的工作量也大大减少，杀手影的突然失踪也很快登上热搜。江梦一脸无语的看着报纸上的标题。
　　“杀手影为何不再现身？是已认知到自身的错误了吗？”
　　所以她消失和不消失都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吗？江梦无奈的捋了捋遮挡住视线的发丝。认知到什么错误？她承认自己有人命官司在身，但是谁把她逼到这种地步的人却在装着糊涂，真可笑。她竟在傻傻地等着他们的一个交代，如今却又是自己步入这条永无归宿的道路。听着窗外知了的蝉鸣，江梦突然想到教官给她的新任务：在午夜之前杀死三名警察。“啊——”她突然想罢工了，无聊的把报纸翻页，却在自己的热搜下面发现一条消息：
　　“晓晨玺成功升入刑警职业，专门负责逮捕杀手影，希望就在眼前！”
　　这条消息是昨天上午登出的，可能是她昨天太累了，没有看到。呦呵，新人就想抓到我？江梦心里冷哼道，想得真美。她堂堂杀手排名第一，还会惧怕一个刚上任的刑警？可笑之极。可是，晓晨玺，跟那个女孩一个姓啊，江梦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那个刑警跟晓晨芸有血缘关系这个猜想也不是不可能，但江梦不会只凭一个姓去确定。她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在不清楚真相时不会多嘴。
　　看到那则新闻，江梦的干劲又上来了，她倒要看看，那个新上任的刑警究竟有多厉害。
　　江梦的猜想是正确的，晓晨玺确实和晓晨芸有血缘关系，他们是一对兄妹。在得知哥哥上任成功后，晓晨芸羡慕的两眼放光，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和哥哥一样成为一名警察，敏锐的神智配上帅气的制服，想想都觉得威风。晓晨玺成为刑警的当天晚上，父母给他举行了一个派对，用来庆祝他的功劳，还邀请了亲朋好友。晓晨芸沾了晓晨玺的光，在餐桌上大吃大喝，对于他们大人的讲话根本没在意，也不需要她去想些什么。在说祝贺词的时候，晓晨芸听见小姨对哥哥说：“祝你能尽快抓住那个祸害苍生的杀手，也祝你以后业绩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晓晨芸当场不服气了，她虽然现在已经快小学毕业了，但当年对江梦的看法依旧没变，她是坚信江梦是无罪的。但是如果现在她说出这些来，怕是麻烦会接踵而来，所以晓晨芸只能愤愤地用筷子夹断面条，来平复心里的怨气。
　　散会后，晓晨芸躺在床上，想着儿时和江梦相遇的情景，这件事可能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但既然哥哥已经成功上任专门捕抓杀手影的刑警，那她可以跟晓晨玺一起，这样她还可以从那个影的口中得到江梦的信息。想到这，晓晨芸不禁兴奋起来，但激动归激动，觉还是要睡的。她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晓晨芸一路狂奔到晓晨玺工作的局里，碰见晓晨玺就开始述说自己昨晚的想法。她见晓晨玺一副犹豫的神色，急忙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听话，不会捣乱，半天才把晓晨玺说服。她激动的换上儿童版的警服，照照镜子，晓晨芸都惊呆了：眼前的是一个身着警服的女孩，虽然已经六年级了，但晓晨芸的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帅气的制服搭配甜甜的双马尾，这种风格让她心生喜爱。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他们一行人整装待发，开往江梦可能现身的场地：尤溪福工厂。
　　江梦走进这座工厂，这里已经废弃了，好像是当年有一名工人在施工时因故障而葬身于此，随后很多传说如猛水般涌出，说什么这里经常闹鬼、那个身死的工人冤魂飘荡于此之类的数不胜数。江梦冷笑几声，她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她对此只表示那些是胡编乱造，即便有怪事也只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故意把自己即将现身的地点发散到警察手里，为的就是他们派警，这样她就能尽快完成任务了。
　　晓晨芸坐在警车后面，心里很是紧张和期待。紧张是因为她第一次跟着警察完成任务；期待是因为她到时可以从影的口中得到江梦的消息。随着警笛“呜呜”的鸣叫，他们一会就抵达到尤溪福工厂。
　　这座工厂现在是一片废墟，让晓晨芸很难想象它辉煌时的样子。墙皮脱落，露出凹凸不平的墙壁；房梁倒塌，腐烂的绳索，还有飞扬在空中的尘土......晓晨芸皱着眉，嫌弃的看着眼前的废墟。杀手影会在这里吗？她不禁产生这样的疑惑。晓晨玺一行人则是举着狙击枪，悄悄地向废墟靠近。突然，有一抹红色闯进众人的视线，随即有消失不见。大家顿时屏住呼吸，晓晨玺带头朝着废墟走去。晓晨芸也紧绷着身体垫着脚尖走，她知道，那就是杀手影。
　　江梦一开始坐在房梁上，无聊的晃荡着双腿。怎么还没来啊？是他们不相信吗？江梦伸了个懒腰，身体突然失去支撑点，让她直接摔了下来，（危险动作，请勿模仿）幸好她一个空翻落了地，不然她的下场可能就是摔成肉泥。她掸了掸身上的灰，抬眸就见到停在远处的警车。来了，她兴奋的想着，干完这一单，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于是她故意在那些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钻了过去。但江梦眼尖的看到那些警察的中间有一个小孩，是她眼花了吗？
　　晓晨玺他们越靠越近，他们贴在废墟的墙上，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一片寂静。晓晨玺让他们分头行动，还让晓晨芸先回车里。晓晨芸自然不乐意，她表面点头答应，却在离开晓晨玺视线时改了方向。为了能再见江梦一眼，她一定要亲自盘问杀手影。
　　江梦便往深处走边回头张望着警察的路线，却没发现眼下的一个深坑。她被地上的绳索绊了一下，直挺挺的摔进坑里，扬起一股灰尘。
　　晓晨芸在折返回去的路上听见离她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她回过头，发现有一处腾起缕缕尘埃。她登时警觉起来，快速的奔向那里。到达后才发现是一个大坑，可能是刚刚有人失足跌进去了，她向下张望着，却看到朝思暮想的一张面孔——是江梦！晓晨芸震惊的愣在原地，惊呼道：“江梦？！”
　　江梦被摔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来，听见上面传来一声惊呼，抬头望去，正好坠入那双刻在脑中的紫眸里。“晓晨芸？”她惊奇的看着来人。这不正是当年在迷宫里遇见的小团子吗？眨眼间都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孩子了。江梦抹了抹脸上的灰，冲晓晨芸笑了笑。
　　晓晨芸看到了，儿时看到的笑容，那个如昙花一现的笑容，现在那个笑就在眼前。就是她！在听见江梦念出她的名字时，晓晨芸激动的喊着：“江梦！就是你！江梦！”江梦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晓晨芸立马捂住了嘴。“把我拉上去呗，谢谢啦~”江梦的声音总是带着沉着、冷静，还有一股清凉的感觉，清脆利落。现在的语气带着几丝调皮却又不是风度。
　　“好的，你等等。”晓晨芸手忙脚乱的把绳子放了下去，还因为重见江梦的兴奋而手抖了好几次。江梦顺着绳索爬了上去。“谢谢。”江梦冲着晓晨芸道谢，语气带着莫名的温柔。恐怕连江梦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女孩提不起警戒。“哦，不客气。”晓晨芸笑眯眯的回应。“你就是杀手影？”晓晨芸好奇的问。“嗯，你说得对。”江梦托着下巴，一副故作思考的模样。她竟对晓晨芸有了一种感觉，不明的感觉。晓晨芸看着江梦，望着那双富有生气的琥珀色眸子，心里很是高兴。她终于和江梦重新见面了。
　　“那你为什么要当杀手？”晓晨芸忍不住的问道。
　　江梦一愣，晓晨芸是唯一一个问她当杀手的原因。“因为我只有这个选择。你现在不懂，世间的负能量太多了。”江梦掩饰好惊奇，毫无波澜的回复。
　　“世间明明很多的正能量啊。我见到有人给老弱病残让座、为灾区捐款......为什么你说世间的负能量太多啊？”晓晨芸反驳道。
　　江梦看着眼前不服气的反驳自己的晓晨芸，望着那双紫眸，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江燃。江梦听着晓晨芸的话，心里坚信的事实竟有了一丝动摇：难道世间真像晓晨芸所说的那样温暖、善良？
　　“放开她？”江梦抬起头，看见的只有一排对准她的黑洞洞的枪口。是晓晨玺他们。江梦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们身上，右手迅速摸到枪柄，正要三两下解决掉他们时，就看见一颗脑袋钻到自己的眼前。是晓晨芸。
　　“哥！你等等！先别开枪！”等等，哥？江梦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晓晨芸。想不到啊，曾经的那个小团子竟然还有个警察哥哥。江梦沉默的看着晓晨玺，发现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他在担心晓晨芸的生命安危，就像江梦当年担心江燃一样。神情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江梦亲身经历过相同的事件。
　　她果断收回握着枪柄的手。江梦不忍杀害他们了。她怕晓晨芸看见自己亲哥哥倒下时的崩溃神色，她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而眼前的女孩是相信自己的，不然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到处杀人的杀手影时一点都不惊慌，而是笑容满面的跟自己聊天。江梦伏在晓晨芸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随即一阵狂风袭来，那个少女随之不见。晓晨玺扔下枪，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晓晨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晓晨芸会替江梦说话，也不清楚江梦最后跟她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差点失去最重要的妹妹。
　　晓晨芸听见了，江梦最后在她耳边喃喃的话语：“我们还会再见的。”还会再见，晓晨芸期待着。
　　回到杀手学院，江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晓晨玺在发现自己亲妹妹面临危险时哭红的眼角，还是晓晨芸一脸天真的给自己讲述人间的美好......江梦说不上来，可能这次她也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对于晓晨芸没有一丝的戒备。
　　可能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表面，也有可能是江梦对晓晨芸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那就是信任。她已经不害怕被背叛了，因为直觉告诉她，晓晨芸不是一个会抛弃她的女孩。
　　一个一直缺乏温暖的少女，对一个女孩产生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