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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原来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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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南晔皱着眉沉思,而后顿了顿说。“听话吧,我送你去医院。”
他孩子一样地撇着嘴说:“我知道,我就要死了。”秋雨泽说完这句话已经察觉到自己神志不清,脸上满是温热的泪水。
关怀提升了一个人的自我价值,丰富了他的世界,打开了封闭的情感。但是对于一个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的人来说,肩上的遗憾也就多了一份。
秋雨泽咬紧牙关,泪水咸的发苦,身体不可抑制地抽搐着,他不甘心,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的确太不公平。南晔看着泪流满面的他,缓缓地说:“别胡说,傻瓜。”
他奋力抱起秋雨泽,把他扛在背上,快速地出门叫了辆出租车到达医院。灯光摇晃耀眼,秋雨泽还清晰地记得趴在他背上时,鼻子吸入他身上的气味,揉合了父亲和男子气概,那么让人舒心和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刻时间的概念在大脑里变得粘稠,他睁开双眼。秋雨泽躺在病床上看到橱窗外的南晔正在焦急地踱步。
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吧,知道他身体的状况后没人会再让他留下。现在是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用几条被褥绑成一条结实的绳子,然后把绳子抛到窗外顺着它趴下去逃跑吗?他的眉眼似乎在苦笑。
点滴打在右手,秋雨泽躺在洁白得不忍心搅皱的床单上,南晔推门进来。
他随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住膝盖,白光分散泻落在他褐色的外套上,深深浅浅的褶皱中藏着小沟壑般的黑色阴影。他倏地眉毛一扬,神态轻松地说:“没关系的,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他一顿,又骤然严厉地说:“你啊,都发烧40度了,还不肯来医院,再不来人都要烧傻了。”
秋雨泽眼中是感激的光,心中无以言表,好像任何语言都像鹅毛轻薄。
“不然今天晚上我陪下你吧?”
秋雨泽满足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明天就自己回去。”
南晔凝视着他,半响后南晔站了起来帮他掖了掖被子,扶正了他的枕头,咧开他那带着一戳小胡子的嘴笑了笑,说:“那我走啦。”然后转身离开。
南晔匆匆地走下楼,一路上脑袋里不断闪现着年轻时的画面,他手伸进口袋,脸上忽然露出释怀的笑来。
医院一楼檐廊边有盏黄路灯,夜夜风吹雨打后灯壳污渍斑斑,灯泡依稀明亮,无人打扫。秋雨泽从楼上俯视那盏灯,一位护士走过来他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只是发烧?
护士倏然对他莞尔一笑,“这下太可疑了!”他缩了缩身子想到。“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时间像是灯光平滑地铺满在房间,没有一丝被搅乱的平整空气,生命像被置于了纯白而结实的安全网中,没有挣扎。
药水一滴一滴地输入到身体里,护士小姐满脸亲和地走过来,动作笨拙而又不失凶狠地拔掉针头,一闪而过的刺痛后秋雨泽觉得身体像某个被置入维修服务的仪器,运作系统终于还给了自己控制。
他走出病房细览着这住院部,病人和看护人员统统步履平稳而匆忙地在这走廊上来往,为何步调如此一致秋雨泽也不懂,这是毫无情绪地脚步声。脚步声在这空间里纵横交错,仿佛世界上的声音已经所剩无几。秋雨泽走到服务台去询问,工作人员压抑着自己不耐烦的语气,她本是百无聊赖的在工作岗位上,但是一旦有人找她讲话,她反而像在百忙中抽空与你交谈。
“什么事?”
“没,没事。”
服务台的人员瞟了一眼秋雨泽,说:“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问题?这样我要如何帮助你呢?”
“我想要做个健康检查。”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服务人员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关切。
秋雨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莫不是痔疮,莫不是□□?以我的经验,应该是不一般!我们院的小刘最擅长这个了。”
秋雨泽无言以对,他接着就被服务人员领出住院部。走出阴凉的住院部,楼梯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两人又不行了一段路来到一栋空空荡荡的大楼中,光线在空间中依然被扭曲成了不自然的形状,毫无情绪的脚步声仍然继续在耳边回响,阴森森的光亮中服务人员脸上倏地沁出诡异地笑,然后她便如同一只无脚的女鬼上半身没有摇晃地飘走,秋雨泽接受她的指示推开面前的一扇门。
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面前,鼻梁上一本正经地架着副眼镜,正宗的东方脸黄皮肤,体格属于健壮,满头耸立着看得出略有考究的卷发。
两人礼貌地相视一笑,秋雨泽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群摩拳擦掌的医生怪客对着自己露出扭曲的笑容,他们拿着手术刀把自己当作一块牛排切割着,手术室的灯光照在他们苍白而恐怖的面容上,秋雨泽不自觉地用力抓皱了床单。
医生要求他躺下,秋雨泽只有从命。这一刻拼命他思考着,或许他现在和砧板上的猪肉感觉一样。
次日,清晨。
秋雨泽出院后独自走在冷清而干净的街道上,接近湖水般清澈的阳光一统天下。偶尔有汽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树木流露出刚刚睡醒的清新气质。他把自己的脑袋放空,机械般什么也不思考地走着,似乎已经忘记目的地的所在,让身体保持和这个世界协调的节奏。
他自顾自地走着,看到脚下黑色的树荫便停下来休息一阵,但是他又告诉自己不能停滞不前,于是继续埋头苦走,半响过后又有树荫,休息一阵再走。
我们出生的时候被亲人围绕着,生命的使命中偏偏还要找一个陌生人相互成为亲人伴随终生,但是事情又绝非这么单纯,人会衰老,新的生命会诞生,生命就这样轮回不止。唯一没有老去的是时间和空间,于是人们企图把空间分割占为己有,把时间标刻上记号。时间与空间的缄默不语是给予人类的鼓励,它们冷眼着这场叽喳的闹剧!但是时间洗涤着万千的生命根本不管什么介定,它如河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空间里的东西来去自由,谁又能保证一尘不变的是什么呢?
秋雨泽饶有兴致地思考着,好像踏下去的下一步也是白费力气。但是他又突然想到既然理想中的时间和空间没有变化,那么理想中完美的人类也是没有变化的。他站在网吧门口旁若无人地傻笑着,好像被网吧的归属感所以吸引导致处于这种急切想得到安全感的冲动,反而比置身其中更加有趣。
左肩被谁拍了一下,他回头有人用食指抵住了脸颊。
“还记得我么?”
“是啊,当然。”秋雨泽回头。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在考虑早饭吃点什么。”
夏千绘和他也是第二次见面,他外面包着一件较厚的外套,牛仔裤加一件厚衬衣在里面,黑色碎发遮住额头。看上去不是开朗的性格,瞳孔里细微闪烁着魅惑的光亮。
秋雨泽咳嗽了两声,夏千绘缓过神来,把目光从他身上抽离,自己也吃惊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我是来找小南充的。”夏千绘说。
“快走吧,不然这陈年老招牌砸下来,咋俩都得倒霉。”
早上生意惨淡,随处可见座位空空如也。他回到熟悉的地方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惴惴不安,夏千绘找了台电脑坐下来,俯身去摁开机的按钮。
庞玲踏进这里的时候笑容满面花枝招展的,虽然没什么人在关注她,却像有无数人投以目光,无数闪光灯在她面前闪耀,聚光灯从天而至地打到她的身上。她像只老妖精进了自己的洞窟,小妖都得立马欢呼雀跃马首是瞻。
庞玲见到夏千绘的时一愣,幽幽地说:“哎唷,一个个都这么勤奋。”
“对啊,简直是见缝插针。”说话的人是南充。
夏千绘听到南充的声音好像很开心,“对啊,说得就是你这种无耻之徒。”她笑道,说完便是瞄准他膝盖一脚。
“等等,我可是说的勤奋谈恋爱,你们两个别打情骂俏了。”庞玲嫣然一笑然后走开。
南充抱着膝盖,扮作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知道本女侠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在我背后讲我坏话。”
“我的确是站在你的背后,不过有没有将你的坏话我就不知道了。”
“名字叫葱就别装蒜了。”
南充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后悔自己为什么自讨苦吃,跟女生吵架的确不够明智。“今天我们来决一胜负吧,夏千绘同学。”
“哦?”
“嗯。”
“到时候可别想不开哦。”
“放心。”
南充递给秋雨泽意味深长的眼神。秋雨泽心领神会地走到机房服务器,一板一眼地监视着他们在自己创造的这个游戏世界里的一举一动,而自己当那个呼风唤雨的人来帮助南充。适当的时候开个小玩笑,制造点跌宕起伏的情节。
比如他们站在城里却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的怪物。
秋雨泽将他们的聊天一切也尽收眼底。
“喂,这个怪是怎么来的,差点害我死掉。”夏千绘的人物说。
“我来帮你拉。”
“南充,你个小犊子怎么这么厉害?”
“不知道吧,我可是用心玩这游戏的。”
“你大爷的,我跟你拼了。”
“对了,夏千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呢。”
“(号码)。”
“你叫什么名字?”
“天恢恢。”
秋雨泽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凝结了,每一寸肌肉都变得僵硬,整个身体如磐石般不能动弹。心脏鼓声般剧烈几乎要撞破铜墙铁壁般的胸膛,他的手脚冰凉,中邪般讲不出一句话。
秋雨泽缓缓地移动身体,怔怔地望着夏千绘定住,四周的空气一瞬间被抽成真空。
像是黑白映画中,所有的色彩流光凝聚到她的身上,千丝万缕的墨线从脑海里走出来,汇聚揉合成眼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