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勇者》石油果

2、第二章 工作（二）

　　“你听说今早上的事了吗？”

　　“什么？”

　　弗里斯还没把菜塞进嘴里，就见自己那位学长睁着那双漂亮的翡翠眼睛望着他。

　　和样貌平平无奇，衣着简朴的弗里斯不同，出身于贵族的布莱尔学长就和故事里的人鱼一样，有着漂亮的碧蓝色头发和翡翠般的眼睛。恰到好处的苍白皮肤，大概是那些贵太太最想要的肤色。就算是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弗里斯也能察觉到时不时有人侧目看向他们。

　　“就301公交车落水的事。”

　　“那个啊，我早上看报的时候有看到。”他侧了下脑袋，栗色的柔顺卷发顺着弗里斯的动作的晃了晃。

　　从今天早上开始，弗里斯就听见有讨论落水的事，要知道自新型公交车正式投入使用以来，这还是头次发生事故。所以新型公交车的研发公司——W公司那边特别重视，紧跟着落水事件的早报后就发出了声明，声称这是一起因为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

　　“今天学校里大家都在讨论那个事，我记得那是意外事故吧。”

　　但布莱尔学长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环顾四周，似乎是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

　　“我可不这么觉得，据我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它可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

　　“那也只是小道消息吧。”弗里斯小声咕哝了一句。

　　不过看样子这并不能打消学长对这件事的热情，他就这样装作没听到弗里斯小声的嘀咕，继续兴奋地说着他从那些不知可不可靠的流浪汉那儿听来的消息：

　　“据说警卫队把公交车里打捞起来的时候，车里还有三具来历不明的神秘干尸，车都进了水里这些干尸可一点都没沾湿。而且那司机和乘务员可不是普通的溺水，你要不要猜猜他们是被发现在哪儿？”

　　“在哪儿？”他附和了句。

　　“在车底！”

　　“而且还是黏在上面的，就跟那种史莱姆胶水一样。你可不知道，当时警卫队那些人都给吓坏了！”布莱尔越讲越激动，甚至直接站起身来“这是魔法啊，这绝对是魔法！这除了是用魔法做到的，还能是用什么做的！”

　　注意到周围人那不悦的目光，弗里斯连忙按住激动的学长。

　　“等等等等，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他转头略带歉意对被打扰的其他人点头道歉，叹着气看向自己这安分下来的学长。

　　“学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波斯塔禁止使用任何魔法，也不许私自教授魔法。”

　　看着布莱尔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弗里斯就猜到恐怕没什么好事。

　　“但是波斯塔现在还有两所大学会教授魔法不是吗？一所是贵族大学的那些老家伙，另一所就是我们就读的帝国大学，也是你就读的专业。”

　　“学长，神秘学不教魔法。”他忍不住出声提醒。“我们只是有些内容跟那些学魔法的一样，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会使用魔法。”

　　魔法如今是一门富贵子弟才能学习的学科，魔法施展所需要消耗的材料非常之多。上至古龙的鳞片，下至蜥蜴的尾巴，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这些材料要多难找有多难找，想要在魔法的行当里精进，没有财富的支撑是不可能做到的。而耗费如此巨大的魔法专业在如今朗约帝国的就业环境也不好。

　　何况这与作为资助生就读帝国大学的弗里斯本就无缘。

　　只可惜这些似乎对于布莱尔学长来说似乎都是耳旁风，他毫不在乎地耸肩，然后又露出那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哦，这我当然知道，而且这也是我今天请你吃饭的原因啊~”

　　弗里斯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你最近手头有点紧吧，我听说你借了不少钱给哈里曼。”

　　他暗自咽了口口水，又抬头看着这位学长，他双手交叉放置于桌上，看起来颇有自信，就好像是抓住了老鼠的猫。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弗里斯此刻就是那只被猫戏弄的老鼠，早该猜到这位学长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吃饭的。

　　哈里曼也是弗里斯的学长。和弗里斯一样，他也是作为贫困资助生到帝国大学念书的学生，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起初对刚入学的弗里斯颇为照顾。也正是因此，在哈里曼说自己家乡出了事故急需一大笔钱的时候，弗里斯才能毫不吝啬地捐出自己的生活费。而自从从自己这儿拿到那笔钱之后，哈里曼就直接从弗里斯的视野里消失了。

　　直到之后弗里斯才知道哈里曼是惯犯了。他专门盯上那些刚入学的新生，拉进关系再趁机敲那么一笔，而他的目标通常都是弗里斯这样的，因为无权无势，就算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大。

　　“……他说他妹妹病了需要钱。”弗里斯挪开了目光，不再看着布莱尔。

　　“他跟每个人都这么说。他还说过自己妈妈病了，爸爸病了，爷爷病了呢。”

　　“不过呢，我这儿正好有个工作需要你来做，而且报酬绝对丰厚，完全够你读完这学期了。”布莱尔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什么工作？”

　　“抄本你们那儿的书，报酬绝对丰厚。”

　　弗里斯走出食堂时，天空还是一片灰暗的阴沉。

　　波斯塔的气候就是如此，似乎常年都在被寒冷和阴云所笼罩，少有见到明亮的蓝色天空。

　　他所居住的住所在大学稍远处的公寓楼，虽然路途比大学附近的宿舍远，但胜在便宜，加上上头给的补助勉强能让他过上不愁住处的日子。

　　他想要和往常一样乘坐公交车回去，但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几枚铜币，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弗里斯这么安慰着自己，迈开腿慢慢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在以前，他也是这么一步步漫步在乡野间湿润的泥土地上，天空是一片透彻的蓝，就像是那些贵族老爷身上镶嵌的水晶那样。

　　弗里斯是资助生，这倒并非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只不过恰逢皇帝颁布了新的律法，每个村子都能挑选出一位年轻人，受皇室的补助就读帝国大学。他只是恰好是村子里为数不多会识字的年轻人，就那么理所当然的，他被村子里其他人推荐给了那名官兵，弗里斯还记得那天那名宣读新律法的士兵，鼻头被冻得通红。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说不定就能从此改变命运，但是在波斯塔需要花的钱远比他想得还要夸张。

　　那些校友一天吃喝玩乐的费用，抵得上他和奶奶一个季节卖出去的玉米，如果不是衣食住行都有补助，弗里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大笔花销怎么是他们家能承担的。但即便如此，弗里斯也时不时需要去打工挣些零用钱，以便补贴家用。

　　只是这个法子最近怕是行不通了。

　　就在前几天，负责他们神秘学的一位教授因涉嫌连续杀人被逮捕了，这也导致他们学科暂时停课一周。也不知道之前他打工的那家老板是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什么也都不愿意在继续雇佣他。

　　公寓楼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外漆已经在常年的风吹雨晒下剥落，露出色彩斑驳的墙面，房东养的黑色猫咪就趴在门口那儿懒散地摇着尾巴。它看到弗里斯，颇为厌弃地扭过了头去到了另一边趴着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似乎不太讨小动物喜欢。

　　“弗里斯，记得你后天就得交租金了。”

　　“当然，房东先生。”

　　房东是个有些矮胖的男人，留着一撇弯曲的八字胡，听说似乎是位商人。但弗里斯也未听别人提起过他究极是做的什么生意，只知道他身上穿着的西装确实价格高昂，还喜欢看最新的报纸，虽然他时常有拿倒过来。

　　“对了，哈里曼有回来吗？”

　　“哈里曼？那个混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儿躲着去了，他还欠着我两个月的房租呐，下次我得叫人给他点教训了。”

　　“这样。”

　　弗里斯没有继续跟房东寒暄，他知道要继续聊下去，准会变得没完没了，所以他匆匆结束了话题回到了自己那狭窄的房间里。

　　房间里就简单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书籍衣物都被整齐收拾起来叠放，也没有窗户。一到傍晚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黑得不像话了，而弗里斯也舍不得开灯，往常他就只能这样开着门借着外面的光来读书。

　　他合上了房门，整个房间顿时就陷入了片黑暗之中。

　　他凭借记忆，将背回来的书随手丢到一边，整个人就这样仰躺进床褥之中。只是简单铺了层稻草的床铺硬硬的，谈不上有多柔软，弗里斯抬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口袋里的那两枚铜币膈着他的腰。他翻身坐起，又去找到了抽屉里的那一盏油灯，他始终不太舍得用的一盏油灯。

　　弗里斯抽出了火柴，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那根灯芯，又找来了纸笔。

　　可他刚写下了几个字，又觉得这笔好像是怎么都写不顺畅，写出来的字更是歪歪扭扭得难看，看不出一点读书人的样。

　　他想起来临近冬天的时候，家里的火炉里，柴火会烧得劈啪作响。老人会用她那双布满了茧子与褶皱的手，紧紧握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低声细语着说：“奶奶的手比你暖和吧？让我给你暖暖，看给你冻成这样了。”

　　弗里斯把写了字的那半字撕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又将剩下的纸笔收好，火烛熄灭。

　　他推开门，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几步走到门口，房东还坐在那儿翻看着今天的报纸。

　　“我想借个电话。”

　　“好，记得交一个铜板。”房东用他圆润的手指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木箱，又懒洋洋地抚摸了一把怀里的那只黑猫。

　　拿出自己仅剩的一个铜板，弗里斯深吸一口气，拨打了布莱尔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背对着房东，等到电话的那头接通，没等对面先开口便开口问道：

　　“确定是先付吗？”